至于宴溪究竟在忙什么……
只能说他倒霉吧。
几天前海洋馆施工现场的负责人深夜给他打了个电话,请他务必立刻过来一趟。
电话里不方便说,那位负责人含糊其辞,只隐约表示,似乎是出命案了。
于是就有了第二天一早临时出差那一出。
这个事情的开端,是因为海洋馆施工现场产生了一些舆情风波——那附近有个老破小片区,是市里有名的钉子户,拆了多年都清不掉,住户剽悍得很。
他们投诉海洋馆日夜施工,打扰他们睡眠,要求更改施工时间。
严格来说,这个事情是工地的锅,赶工也不能影响人居民的休息不是?如果走正常投诉流程,该整改的是施工队。
但事情的走向逐渐迷惑起来。
那天晚上,那个社区的居民纠集了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提着刀冲进了工地的宿舍,和施工工人展开了一场单方面的械斗。
那些施工工人大多是些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施工经验丰富,身手可完全比不上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当即被重伤。
宴溪第二天赶到的时候直接去了公安局。
路上听说这些的时候,宴溪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怎么……”他难以置信,“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打起来呢?看监控没有,到底谁先动的手?”
办案的警察比了一个冷静的手势,说:“您先冷静一下,这次找您过来倒不是说这个——当然这个也要提,不过首先,先处理一下另一件事。”
他把电脑转过来给宴溪看,问道:“这个人您认识吗?”
电脑屏幕上的人穿着他们施工工地的制式服装,脸晒得乌黑,年级看着约莫四十岁,长相平平无奇,属于丢工地上找都找不出来的普通施工工人。
宴溪摇头,说:“不认识,但看穿的衣服,是我们工地上的人。他怎么了?在这次斗殴里死了?还是主动挑事的?”
“都不是,但他是这次找您过来的最主要目的。”办案的警察摇摇头,丢下一个重磅炸弹,“他是个逃亡十二年的杀人犯。”
宴溪:“……”
宴溪托着下巴靠在桌子上,扭头冲站在身旁的陆鸣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他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这人暴露得很奇特。
这些施工工人虽然体力比不上年轻人,可真看见有人动了刀,也不会傻站着不抵抗。两拨人很快火拼起来,偏偏只有一个人远远躲在一边。
这人脸色平静,看着倒也不像是害怕,奇特的举动很快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在一群人被带回警局的途中,这人跑了。
办案子的警察又给宴溪看了一张通缉令,指着上面的照片说:“你看这俩人像不像?”
宴溪:“……”
原本以为是民事纠纷,现在一下升级变成了刑事案件,宴溪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个事情到了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
那个逃亡十二年的杀人犯,当时犯的案子里还有好几个同伙,跟他一起都被通缉了好多年。他这一冒头,拔出萝卜带出泥,警方顺带摸出了当时一起被通缉的另外四个人,当下抓住了其中一个。
然后,又问出了些更离奇的事。
“最初这个杀人犯——就叫萝卜吧,那个被我们抓捕归案的,就叫泥巴吧,拔一个带出一串……”警察还有心情跟宴溪开玩笑,“据泥巴说,这个萝卜,是被人雇去安插在你们这个施工队的。给了多少钱不知道——别看都是亡命徒,牵扯到钱的问题,还是不肯多说的——总之是有个老板给了萝卜一笔钱,让他好好看着施工队,如果有人想挖某个地方,就去给背后那个老板通风报信。”
警察在施工图纸上某处画了个圈,“就是这。”
“……”宴溪无语道,“这个案件发展的走向,别是在拍什么超现实的电视剧吧,小说都没这么离谱。”
他烦躁极了。
他只是找了块地,把之前没修完的海洋馆继续修完,打算完成后送给郁柠。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怎么现在发展成这样了呢?
警方的意思是,萝卜现在也在抓,但不可能等到这人被抓捕归案再做下一步打算,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
他们现在打算把海洋馆那块地整个掀开,先去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宝物。
“……”宴溪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那我这工程什么时候才能完工呢?”
警察:“请你配合。”
宴溪:“这是我送我老婆的礼物,说好明年竣工。”
警察:“请你配合。”
“我……”
警察:“请你配合。”
他妈的。
这个工程的主体已经完成了大半部分,什么强电弱电、排污排水,几乎都做好了,现在要整个翻起来,实在是很麻烦。
于是宴溪又连夜回家,找了一趟宴金铭。
去要当时的线路图纸。
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开会,商量如何将损失减少到最低。
总之,基本是不眠不休了好几天。
终于空下来的时候,又看到了郁柠发来的消息。
郁柠去找工作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听说他找了一份合适的工作,但工作内容具体是什么,还真的没顾得上关心,更不知道这份工作居然还要住宿。
等宴溪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郁柠已经离开了。
宴溪:“……”
马不停蹄地结束了海洋馆的事情,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去把郁柠抓回家。
*
另一边,郁柠已经开始了新工作。
只是这份工作……怎么说呢,稍微有点点离奇。
郁柠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衣服,挠了挠头。
上半身是一件黑色的短款小马甲,裤子是修身但不紧绷的黑色皮裤。
马甲真的很短,不抬手都能看到腰。裤子就更……明明不是非常紧身的设计,可……
郁柠照了照镜子,实在是觉得这条裤子在臀部的设计有点……嗯,就是,不怎么保守。
郁柠:“……”也不需要这么强调曲线吧!
他挺不自在地扯了扯小马甲。
不过,好在这份工作是坐办公室的,衣服不合适就不合适吧!
郁柠心大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夜幕悄悄降临,这座城市里的打工人纷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而俱乐部的营业高峰才刚刚开始。
郁柠也打算结束工作。他关了电脑,伸了个懒腰。
真的是很久没有工作过了,才一天下来,竟然都觉得腰酸背痛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休息。他用脚勾着椅子,滑到身旁同事身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饭啊?”
同事扫了他一眼,递过来一瓶水。
郁柠这才发现,这人脸上居然还化了妆,眼皮亮晶晶的,眼尾甚至还勾了一条长长的眼线。
郁柠肃然起敬,现在大家对于工作的重视程度竟然都这么高了吗!
同事微微一笑,那笑容也怪怪的。
“等老板们来了就开饭了呀。”同事柔柔地说,“先喝点水吧,润润嘴唇。”
郁柠:“……”
他攥着这瓶水,悄悄远离这个人。
他不想说别人小话,但这个同事说话的声音和语气,真的有点恶心。
不过这水还挺好喝的。
郁柠看看瓶身——了不得了,这瓶子上面贴着的logo,还是这家俱乐部的呢!
懂了,这也是赚钱的一个来源,估计这瓶水在包厢里要卖20块钱吧!
喝到就是赚到,郁柠咕噜噜又喝了两口,直接把这瓶水灌掉半瓶。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外面进来一个人。
这人穿着镂空的黑色上衣,裤腰一直低到胯上,脸涂得白白的,嘴红红的。
总之,整个人从上到下写满了四个大字:不是好人。
郁柠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他心想不会吧不会吧,我总不会连续被骗两次吧?!
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就被刚才那位眼线同事挑着皮带拉走了。
郁柠:“……”
他真是想骂人了,“哎,哎!!你把手放开!!”
他奋力甩开那人的手,却只得到了对方的一声嗤笑。
“行啦,刚来都是这样的,”那人自认为妩媚地冲他跑了一个媚眼,“还是说,你就是走这种路线的啊?”
*
事已至此,郁柠再愚蠢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他,好像,又被骗了。
又被骗了!!!
这个俱乐部的什么狗屁新媒体,招的其实是男公关!
郁柠心里苦啊。他赶紧回忆着来时的路线,思考如何脱身。
浑浑噩噩夹在一群人中间被推着往前走时,前面某个包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板正站在门口发火。
郁柠心里一动,觉得这是个好时机。
他放慢脚步,落在人群最后。
也不是没人注意,但周围的几个眼线小哥大多只是淡淡看他一眼,谁都没有多嘴。
等郁柠终于来到最后面的时候,他瞅准时机,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只是没跑出几步,他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他的手脚变得绵软无力,脑袋也昏昏的。
不仅如此,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意从身体一直蔓延到脸颊,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快要烧起来了。
郁柠害怕再被抓回去,只能忍着不适,继续拼命向前跑着。只是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扭曲,渐渐地,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迎面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哎?郁柠?!”男人一把接住他,“怎么是你??”
*
俱乐部的保安正在一间一间地敲开包间的门,一遍遍地解释着:“不好意思,我们找人……”
这工作很难做,能来这里消费的非富即贵,哪个都惹不起。
“不好意思,找人,找人……”保安点头哈腰,一看开门的人,赶紧打招呼,“姚少爷,好久不见。打扰一下,我们找个人,有没有一个……”
姚景澜冷冷打断:“没有。”
保安硬着头皮道:“我也是按命令办事。”
“那要不你进来搜?”姚景澜干脆大敞开房门,“你进来搜?搜不出人来你今天别走!”
保安:“……”
姚景澜上衣扣子全解开了,整个人一脸被打断好事的烦躁表情。
该说不说,这个光头的滑稽形象,此刻竟然有了几分威慑力。
“他妈的,老子好不容易有时间过来玩玩,就碰上你们在这儿捣乱?”姚景澜骂骂咧咧,“谁给你的胆子?!”
他扯着那为首保安的袖子就往房间里拽,“你搜,你搜,我就看着你搜!”
“不了不了,打扰了,打扰了……”那几人灰溜溜离开了。
见他们都离开后,姚景澜黑着脸关了门。
关上门的瞬间,他的表情立刻变成庆幸,他赶紧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大叫着“吓死哥了吓死哥了”,一溜小跑来到里间。
里间的大床上,郁柠满脸通红地躺在那里。
旁边坐着的是……
姜佩真。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