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变暖,但仅限于白天,夜晚微风习习,还是有些冷的。
姚景澜爱美,又是从酒局上直接过来的,穿着一身花里胡哨但完全不保暖的衣服,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冻得瑟瑟发抖。
宴溪实在欺人太甚,连他养的一条狗都敢这样欺负自己——到了如此这般田地,姚景澜仍没能意识到这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把气全撒在陆鸣身上。
更离谱的是,今天晚上父母和家人们不知在干什么,竟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电话能打得通!
倒不是担心他们的安全,宴溪再疯也不敢对自己的家里人动手,姚景澜清楚地知道这一定又是宴溪搞的小动作!
他前后左右四处看看。
这地方是专门用来赛车的路线,周边几乎可以用荒无人烟来形容,别说人了,连只狗都找不见。
他又试着打电话报警——这回连手机信号都开始变得微弱了,拨了几次都无法接听,好不容易拨通了,又完全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手机干脆响起了电量低的提示音。
姚景澜的内心是崩溃的。
难道要在这里等到天亮,才会有人来解救他吗?!
他浑浑噩噩,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黑夜里毫无方向地胡乱走着,同时在心里咒骂宴溪和郁柠。
不久后,天空甚至开始飘起了雨滴。
不知是不是内心的怨恨起了作用,过了大约十分钟,远方传来了车辆行驶的声音,姚景澜回头一看,就是宴溪!
迈巴赫稳稳停在身边,宴溪放下车窗,撑着下巴故作惊讶地问:“哟——怎么这么可怜啊?”
姚景澜真恨不得撕碎他。
“就为了一个小情人,你就这么折腾我?谁给你的胆子!”他咆哮道。
宴溪似笑非笑道:“看来你是不太了解我,这天底下没有我不敢做的事,不信你就等着看。”
说罢他收起笑容,冷冷地看着姚景澜。那目光比寒夜更冰冷,看得人禁不住发抖。
“为什么欺骗郁柠?”宴溪问道,“你们之前不认识。”
姚景澜如今累极冷极,很难不屈服在宴溪愤怒的情绪下。他腿都有点软,手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我、我……”姚景澜硬着头皮嘴硬,“我那是跟他开玩笑!”
宴溪依然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那眼神像剑一样锋利,几乎快要将他从中间刺个对穿。
“我真是很久没见过像你这么不知死活不知悔改的人了。”宴溪厌烦了,下了最后通牒,“我可不像郁柠一样会跟你讲道理,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们也没有继续交流的必要了。这地方在五环外,你是自己走回家,还是等到天亮找人求救,你自己看着办吧。”
宴溪缓缓关上车窗,只从缝隙里丢出一张薄薄的纸。
“不过我劝你,今晚不用找你妈来接你了。”宴溪的声音随着关起的车窗逐渐消失,“她今晚在听交响乐——当然,是我请的。”
迈巴赫扬长而去,车轮溅起的雨滴混着泥土泼到了姚景澜的裤子上。
他气得跳起,对着迈巴赫的车尾破口大骂,那张音乐票被他踩在了脚下。
姚景澜的妈妈是位资深的交响乐爱好者,今晚,宴溪包了一整场剧,热情邀请姚景澜的母亲欣赏。
交响乐的演出对观众礼仪的要求非常高,姚景澜的母亲全程将手机静了音,等到演出结束时,儿子的手机早因为不停拨打电话没电关机了。结合儿子平时的作风,她只会觉得这是儿子又喝多了在发酒疯,根本不会过多追究。
*
宴溪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1点了,他迅速洗了个澡,去郁柠卧室看看他。
……又被郁柠的睡姿辣到了。
自己走之前,郁柠还好好地侧躺着,最离谱不过是双腿夹着被子,也不知道这被子盖着到底有什么用。
而现在,被子卷在一旁,枕头不翼而飞,郁柠四肢摊开,在床中间睡成一个大字,睡衣下摆向上翻起,露出一片肚皮。
宴溪:“……”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把郁柠的四肢拢好挪到一旁,自己在他身边睡下。
今天着急把郁柠带回来,完全忘了叫人把他的行李也一起搬回来,现在郁柠只能穿他的睡衣,连才买不久的枕头都没得用,难怪他又睡成这样。
宴溪想着,又觉得郁柠怪可怜的。他伸手戳戳郁柠柔软的脸,将手臂塞到他脖子下面,将人抱进怀里。
郁柠柔软的身躯紧贴着他,甚至还会在熟悉的怀抱中主动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没过多久,郁柠的双手环住了他的腰,窝在他的怀里沉沉睡着。
宴溪感受着脖间传来的均匀呼吸,很快也睡着了。
这一晚依然和上一个相依而眠的夜晚一样,郁柠睡得很老实,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换下姿势。
第二天早上郁柠睁开眼睛时,宴溪正靠着床头看电脑。
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揉揉眼睛问:“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都9点了。”
宴溪说:“下午有点事,干脆上午也不去了。”
他解释道:“下午要去我妈那儿,离公司太远了,从家里过去更方便。”
郁柠忽然紧张起来。
宴溪每次回家,不管是回父亲家还是母亲家,都会带着一肚子气回来。
“有……什么事吗?”郁柠小心问道。
“我妈今天生日,去吃个饭。”宴溪回头看看,被郁柠关切的表情逗笑了,“就我和她,没别人,不会吵架。”
郁柠稍微放了心。
虽然没怎么听宴溪说过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但,看来关系也是完全不亲近的。不管怎么说,母亲过生日总归是重要的事,没有这个弟弟和其他人的捣乱,至少宴溪不会跟杨娜吵架吧……
郁柠依然完全不会控制自己的表情,心里想的全都表现在脸上。宴溪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实在是又感动又好笑。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们这一家三口的关系如此上心过……
提到这个,宴溪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事。
之前说好帮郁柠查一查郁家夫妻俩的事,一直耽搁了。
说起来最近确实事情多,先是去谈海洋馆的事,后来郁柠又离家出走,回来时还被人骗光了钱……光顾着处理这些,宴溪把郁松礼夫妻俩的事都忘了。
他把这两人的名字发给陆鸣,让他安排法务部的人着手开始调查。
做完这些后,他又看向郁柠,表情几乎可以用柔和来形容。
“今天我找人去把你的行李拿回来。”他抓抓郁柠睡乱的小卷毛,“以后……以后不要离家出走了。”
郁柠:“……”
有那么一瞬间,郁柠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还要把自己这个替身养在身边。
但他实在不敢。
这是可以问的吗?以宴溪的性格,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我……养替身?”宴溪会带着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反问他,“我需要找替身么?”
紧接着,宴溪的鞋底会狠狠撵上自己脆弱的膝盖,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踩碎他的骨头!
郁柠麻了,被自己的脑补吓得说不出话。
在他神游太空的时候,宴溪已经起床去洗漱了。
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卧室,没有衣服可以穿,他犹豫再三,还是赤.裸着上身从浴室走出来,希望身上的伤痕不会又一次吓到郁柠。
结果,刚走出来就看到郁柠脸色苍白地呆坐在床上,傻傻看着他。
宴溪:“……”
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他干脆没再走过去,只远远地问了一句:“就……这么恐怖?”
郁柠的眼睛转了转,视线终于挪到他脸上,非常口是心非地说:“没、没有……”
语气还能再假一点。
宴溪彻底无语了,头一次懊悔起自己从前的不在意。
后来回自己卧室拿了件上衣穿上,郁柠的表情才算好了一点。
穿衣服的时候宴溪苦笑着想,这个郁柠,实在是很会牵动他的心。
*
下午宴溪出门时,郁柠跟着一起出去了,说是要去银行。
姚景澜扔给他的卡他没有收下——加害者偿还钱款,无论如何不应该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的。
……这也就意味着,如今郁柠身上全部积蓄,只剩下5万块。
郁柠:“……”
痛定思痛后,郁柠决定用这五万块买一个定期理财,避免自己再乱花或者被骗。
好吧,主要是怕再被骗。
“这家银行很远,怎么会想到在那里开户?”宴溪问。
郁柠得意洋洋:“因为利率高啊,我对比过的!这种地方银行,存款和理财的利率都会比大银行高很多的!”
宴溪:“好吧,我叫人送你。”
郁柠拒绝了,“不用啦,我自己就可以去!那家附近还有一家奶茶店很好喝的,我还想去买一杯呢!”
宴溪拗不过他,开车送他到地铁上,看着他步履欢快地坐上了扶梯,之后驱车前往杨娜家里。
和宴金铭不同,杨娜只是单纯地将重心放在另一个儿子身上,母子俩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感情不深。只要不谈论起姜佩真,他们还是可以好好说上几句话的。
宴溪的车子开进小区时,正好看到姜佩真走出楼栋——这回杨娜没骗他,这顿生日饭,只有他们两人。
上楼之前宴溪给郁柠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到了。郁柠很快回复了一张照片,是一只小麻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郁柠说:【路上看到一只快死了的麻雀,给它喂了点水喝。】
宴溪笑了笑,回复道:【这么善良,给你记一笔功德。】
那一边,郁柠用矿泉水的瓶盖倒了一点水,一点一点喂给这只小麻雀。
他刚从银行出来,这只麻雀就像碰瓷一样摔在他面前,扑棱着翅膀,怎么都飞不起来。
郁柠跑过去一看——
最近天气忽然变得异常炎热,他在网上看到过好几个小麻雀中暑晕倒的视频。
他小心捧起这只小鸟转移到阴凉的树下,又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在地上泼了一滩降温,又喂给小鸟喝。
忙活了半天,这只小麻雀的翅膀终于扑棱起来了。
郁柠挺开心地蹲在旁边看着它。
没过多久,他的头顶慢慢被一团阴影笼罩住。
他抬头看看,有个年轻男人站在旁边,正弯腰看着他。
“你好呀!”男人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