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陆鸣带来了郁柠的消息。
“这是郁小少爷入住的酒店。”陆鸣递过来一张名片,又说,“我还查到,他离开别墅的当天晚上,就取了10万块钱。”
“当天晚上就取了十万块钱?”宴溪难以相信,不得不再确认一遍。
“是,宴少你看。”陆鸣又掏出一张流水,放到宴溪面前。
“他取这么多钱干什么?”宴溪无法理解。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郁柠不是为了从他这骗15万块钱——宴溪没有时间天天盯着他,真想骗钱,郁柠有的是时间多骗一点再跑路。再说,这都一周时间过去了,郁柠仍然待在这座城市,如果他想骗自己的钱,肯定会跑到别的城市、甚至跑出国外去躲起来吧!
“他取了钱,然后呢?”宴溪又追问道。
陆鸣正在摆弄手机,听到这话立刻把手机递给宴溪看。
是一段监控视频。
视频中郁柠哆嗦着捧着一大摞钱,交给了身旁另一个男人。
“……”宴溪的火蹭一下冒起来,“这人是谁?!郁柠为什么给他钱?!”
短短几秒钟,宴溪已经脑补出一场精彩的狗血大戏:郁柠或许是为了救体弱多病的青梅竹马,不得已找上自己,委身于他,靠出卖自己的身体换一点点救命钱……
“您别激动,先别激动!”陆鸣赶紧劝住,把视频往后拉了几分钟。
视频里,郁柠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ATM机,那个男人则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影像模糊难以辨认,但那个男人看起来莫名眼熟。
两人之间除了这点金钱来往再无其他交流,没有拉拉扯扯,更没有亲亲我我。总之,看上去不像是十分熟识的样子。
宴溪抱胸靠回老板椅上,默默删除脑袋里的离谱剧情。
确定了这人应该只是普通朋友、而非郁柠养在外面的小情人后,他稍微放了心,又继续关心起这笔钱的用处,以及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陆鸣又给他讲了另一个消息。
“姚景澜这个人,宴少您有印象没?”陆鸣徐徐说道,“我听说他最近在跟人打赌,能不能从陌生人那里借来10万块钱。”
说起这个名字,宴溪又倒回去看了看那段监控视频。
“是他?身高体型确实像。”宴溪拧着眉头,“这人好无聊啊,诈骗3万以上10万以下属于数额巨大的范畴,他是不是不知道?能让他进去蹲几年了。”
陆鸣干笑。
“也盯着他,时刻盯着,别让他跑了。”宴溪按按额头,头疼地说,“这个郁柠,怎么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哎,等一下!”
宴溪立刻反应过来。
郁柠离开前,身上应该只有自己给的那15万,刚离开第一天就被骗了10万块,那……现在他、他钱还够用吗……
“郁柠现在在做什么?”宴溪又问。
陆鸣为难地说:“宴少,这个……您要不亲自去看看?”
*
郁柠本人并不知道宴溪在找他。在他的想象中,宴溪现在应该正和小姜谈情说爱互诉衷肠,肯定没有时间关心自己的。
他不知道宴溪把他现在的生活想象得多么悲惨——怎么说呢,当然没有之前的生活悠闲轻松还能赚钱,但要说很悲惨,那绝对是没有的。
积蓄借出去三分之二后,郁柠也确实开始捉襟见肘起来。他还没有找到工作,无法快速取得新的收入。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先去找一份临时的兼职工作,日结的那种,一边做兼职一边找稳定的工作,再寻找一个性价比高的出租屋。
三不耽误!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太忙碌了,每天的生活都被打工和找工作占满,几乎没有一点点休闲娱乐的时间,一整天下来连手机都很少看,经常到了晚上,手机电还是满的。
那一周时间里,他尝试了许多兼职。奶茶店员工、饭店洗碗工还有工地搬砖。他换算了一下时薪,如果去工地搬砖,工作时间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时薪最高,日薪也最高,其余的时间可以用来找工作。
非常完美!
于是郁柠就去了。
五月份,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郁柠肤白,皮肤也薄,才一天过去就被晒黑了,手上也磨出了水泡。
晚上回到宾馆里,郁柠对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手掌心。想挑破水泡,又担心血流不止,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算了。
洗漱完毕后郁柠躺在床上,身体很疲惫,也很快进入了睡梦中。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宴溪身边站着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孩。两人手牵着手,姿态亲密。
睡醒后,郁柠迷迷糊糊地想,真好啊,宴溪会谈恋爱了,自己也能放心了。搬砖虽然辛苦,但也能赚到钱,并且还保住了腿,真是太好了!
这样想着,他立刻充满干劲,昨天干了一天体力活也不觉得累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搬一个月!
他早早来到工地,和工友们打了招呼,就准备开工了。
快到中午时,包工头一路小跑,急匆匆过来找他。郁柠以为这是叫自己吃饭,还摆摆手,大度地说:“怎么中午吃饭也要你亲自通知呢?”
包工头脸涨得通红,脸上露出求饶的神色,结巴着说:“您、您别跟我开玩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郁柠:“什么时候?吃午饭的时候啊!昨天的盒饭很好吃呢!”
“盒饭好吃啊?那你要不再多吃两天。”
郁柠光顾着和包工头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包工头壮硕的身躯后面还站着一个人。此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郁柠才回过神来。
“???”他大为慌张,“宴溪??你怎么来了?!”
宴溪冷冷说道:“你说我怎么来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郁柠脱口而出:“我在这里搬砖啊!你看不到吗?”
宴溪:“……”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一周不见,郁柠气人的功力可真是半点没消减。
他一把抓住郁柠的肩膀拽到自己身后,要不是周围人太多,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把郁柠按在地上好好抽一顿屁股,然后把他五花大绑绑回家里,看他还敢不敢趁自己不在家时偷偷跑路!
再看看郁柠现在这个愚蠢的打扮!
他穿着施工工地统一的制式着装,上衣是辣眼睛的深蓝深紫相间配色,外面还套着一件荧光橙色的反光背心,头顶还歪歪扭扭地带着安全帽,下巴上的绑带都没系好!
宴溪简直火从心起。先不说好看不好看了,安全措施都没做好,万一发生事故,谁能负责?!
宴溪一把拉过郁柠揽在怀里,同时厉声质问道:“你们招兼职工人,也不做培训?前一天招到第二天就能入职?太厉害了,一点都不怕发生安全事故啊。”
包工头不知道宴溪什么来历,单看他带了一群人来兴师问罪就觉得大事不妙。看这意思,眼前的年轻男人又是哪一家的小少爷下凡体验生活来了。
他赶紧叫来施工负责人,让他们把面前这位小少爷的工资结了,又赔了几句笑脸,希望赶紧哄走这两尊大佛。
“……”一直被宴溪抱在怀里的郁柠,此时终于弱弱地开了口,“那个,宴溪,头晕……”
宴溪力气太大啦,抓过他的时候安全帽猛地撞上肩膀,撞得郁柠头昏眼花。
听到郁柠的声音,宴溪才终于停止了机关枪一样的言语输出。
他低头看看郁柠——
不过几天不见,脸晒红了,手划破了,人也瘦了,只有眼睛依然亮晶晶的。
郁柠就那样看着他,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和单纯,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在吃苦。
……应该也还不知道被骗了10万块钱。
宴溪忽然觉得心脏在抽搐,在gambox受伤差点死掉的时候都没感受过的痛苦,此刻竟一点一点爬上心头。
他摘下郁柠的安全帽丢给包工头,又耐心帮他擦干净脸庞。
被灰尘和汗水弄脏的脸一点一点干净起来,只是双颊仍留着长时间暴晒而泛着不健康的红。
宴溪重重吐了口气,揽着郁柠的肩膀离开。
“哎——等、等一下。”郁柠又说。
宴溪语气不善:“怎么了?”
有点担心郁柠是不是被欺负了,现在想要跟他告状。宴溪眯了眯眼睛,回头看看包工头。
“那个……”郁柠挠挠头,“今天的工资,是结半天的吗?”
宴溪:“……”
包工头:“……”
“你可真是——”宴溪咬牙切齿,“给你多少钱让你这么惦记?”
包工头就差举双手求饶了,赶紧说:“结一天,结一天!”
赶紧走吧两位祖宗!
郁柠满意地笑了,说:“那好,谢谢你哦!你真是个好人!”
宴溪受不了了,一把把人扯过来,按在怀里带走了。
*
时隔多日,郁柠又重新坐进了那辆迈巴赫。
他摸摸车顶的灯,又抠了抠座椅,这才扭头问宴溪:“宴溪,你怎么来了啊?”
宴溪冷着脸反问道:“你说呢。”
郁柠老实说:“你找到我了啊。好快。”
“……”宴溪绷着脸,悄悄吐出一口气。
行吧,反正不管之前多生气,只要郁柠肯乖乖跟他撒个娇,这事也就过去了。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天气热了,这地方太阳大,室外作业更热。郁柠穿的制服又厚又不透气,直到现在还在流汗。
宴溪伸长手去前排的手套箱取出一包湿巾,细细地为他擦干净汗水。
之后脱了自己的衬衫丢过去让郁柠换上,自己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靠在座椅上。
他按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问道:“跑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