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家福利院是我负责的吗？”
封爷爷对着刚下车的乐回秋笑了笑,转而回答道：“名义上是我负责的。”
乐回秋顿时就僵在了原地，刚准备开口问问他是否对夏时舟这个名字有印象的时候，就听见封爷爷那边补充道。
“不过实际是何殊闲负责的,毕竟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会出现误差嘛。”
诶？
乐回秋眨了眨眼，稍微有点懵。
“像是钱财这种有实权的东西一直都是他在管理的,不过是以我的名义发起,这样才能博取到社会上大部分人们的信任嘛。”
封氏集团前前任董事长亲手打造的福利院,单单从名号上来听就有很大的可信度。
毕竟封氏现在是本市能称得上最大最有势力的企业了。
“…一直？”乐回秋深吸了口气,想要获得更多的关键信息。
“是啊。”封爷爷点点头就回答道：“大概是从七年前开始的，我想着先让小何多接触一下这类东西,也能对他之后的能力锻炼打下基础。”
见乐回秋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封爷爷关心问道：“怎么了吗？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没事没事。”乐回秋摇摇头，在没搞清楚具体状况的情况之下，他还不想把过多的人牵扯到本次的事件当中来。
他只是默默地在推算着夏时舟上大学的时间。
今年大三和自己一样…那就是在五六年之前上的高中，也就是说他被这家福利院资助的时间正好就是何殊闲负责的时间段。
…既然夏时舟的感谢信出现在了顾以泽那里的话，很明显就能说明顾以泽和何殊闲的关系。
乐回秋眨了眨眼,想到了回顾以泽母校的时候看到的那张合照。
顾以泽分明就是跟何殊闲早就认识了的,在七年之前。
乐回秋在心里稍微推测出来了一个答案,但由于还不清楚是不是真相,他也就只能朝着封爷爷笑了一下。
“我们还是先参观参观福利院吧,其实我是想以志愿者的身份来接触小朋友的…”
据了解,封爷爷打造的这家福利院主要是以接济孤儿为主的，同时也成立了相对应的基金会来承担一些需要资助的学生以及组织捐款之类的活动。
“其实我们这里以前收养了很多女孩。”封爷爷看着在外面晒太阳的小朋友就叹了口气。
“刚刚成立那会，在我那个年代，很多人就算吃不饱饭也都要生小孩,生出了男孩就养大，生出了女孩就把婴儿丢在我们福利院门口…”
“那些把婴儿抛弃的人还假惺地留下小纸条,说那些女孩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名字，都是叫招娣、盼弟，或者女停之类的名字！”
“真是太不像话了！”封爷爷有些恼火地就用自己手里的拐杖敲了敲地板，“给女孩取那么难听的名字，就算被家庭抛弃了还要榨干她们身上最后的一点价值，去满足他们内心卑劣的欲望，太荒谬了！”
乐回秋停住了脚步，心里有些不太好受。他抬眼，看到了自己面前几乎平均的男女比例，庆幸道。
“还好现在大家的生活条件已经好很多了，大部分人也不会因为生出女孩就选择抛弃了。”
“是。”封爷爷稍微欣慰地就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已经不会随随便便丢弃小孩了，所以现在在我们福利院里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先天身体有缺陷的孩子。”
乐回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同样身为人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却总有人带着不被人偏好的缺陷。
“你不是说想用志愿者的身份去接触一下小朋友吗？”封爷爷对着他就笑了笑，吩咐助手拿出一份志愿者手册给乐回秋。
“来都来了，不体验一下岂不是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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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回秋花费半个小时，把手册完完整整地阅读完毕之后，跟着一位叫小月姐的工作人员一块来到了孩子堆。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小月姐对着乐回秋就讲解道：“这里大部分孩子的身体都不能适应高强度的活动，陪着他们玩点简单的游戏就好了。”
乐回秋点头表示了解，看着那群对自己抱有好奇眼神的小朋友介绍自己。
半个小时后，一些简单的游戏结束，到了水果时间。就在乐回秋把每一个小朋友都带到了指定位置的时候，他突然就发现了一个落单的身影。
那是个小姑娘，扎了两个低低的麻花辫，眼睛扑闪扑闪的，躲在一侧，怯生生地看着乐回秋。
就在乐回秋开口提醒她该吃水果的时候，小姑娘立马就跑开来了。
他楞了一会，并没有直接追上去，而是转身去问小月姐关于她的情况。
“哦，你说安安啊？”
小月姐脸上闪过了一瞬的无奈，“那孩子有先天性哮喘，性格是比较内向的。她是在两岁的时候被自己的母亲丢到福利院门口的…”
“据说是因为安安是私生女的缘故，那女人嫌弃安安是个女孩，不能母凭子贵成功上位。”
“本来前段时间是有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安安的，但因为收养回去之后男方的家长想要一个身体健康的孩子，安安就自己跑回来了。”
“从原则上来说…”小月姐抿了抿唇，“安安的情况很特殊，就算再次有人来收养的话，她本人应该也不会愿意了，这就导致她的性格越来越孤僻了。”
小月姐思考一下，安慰表情有些低沉的乐回秋。
“没事啦，待会我会让她去吃水果的，安安可能有些害怕生人。”
乐回秋收回了自己看向远处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
话虽如此，乐回秋虽然之后的行动一直都反正其他小朋友身上，但脑子里一直都回荡着那句。
“那人嫌弃安安是个女孩，不能母凭子贵成功上位。”
乐回秋想到了封瞬。
他也是私生子，和安安唯一的差别只是性别不同而已，但经历的人生却是同样的让人心疼。
封瞬的母亲最后也没有成功上位，不过是白白让封瞬的日子多了几份不能用言语的心酸。
不同的性别有不同的命运，但经历的都是同样的不幸。
同样都是在出生之前只被赋予了和争权夺利有关的期望，那么被抛弃的时候，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呢？
乐回秋深吸了口气，在把面前的小朋友处理妥当之后，转身就朝着安安离开的方向走去。
走了好一回，他才发现安安此刻正坐在长椅上发着呆。
乐回秋走近，刚打了个招呼，却很快就被一个警惕的眼神给招呼了回来。
安安只是抬头，防备着看着乐回秋，下意识地拉开了距离。
“那是觉得我很可怜的眼神吗？”她注视了乐回秋好久一会才开口道：“如果是来同情我的话，你还是回去吧。”
…明明只是一个没满十岁的小女孩，为什么能说出这么让人心痛的话，乐回秋想。
见乐回秋呆在原地，安安叹了口气，“或许你没有那个意思，可我从小就在周围人的那种眼神里长大，所以比较敏感，这话只是提醒而已。”
乐回秋组织了一下语言，“不是…我就是来关心一下你…”
“不用了。”安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并说不上是友好。
“其实我不喜欢你，所以多余的关心对我来说也是没必要的。”
说着，她便垂下眼睛从椅子上起身想要离开。而就在安安刚走两步时候，突然就呼吸急促扶着椅子，曲着腰站不稳。
乐回秋心里一惊，立马就想到了安安患有哮喘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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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杂乱的脚步声闯入了乐回秋的耳中。明晃晃的白炽灯，衬托着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他抬头，看到了脸色匆匆的封瞬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你没事吧？”封瞬担忧地朝乐回秋走去，“我接到爷爷的电话，听说你在医院…”
乐回秋沉默了半响，在摇摇头之后扯住了封瞬的衣角，有些脆弱。
“抱歉，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见这副场景，原本还跟在封瞬身后的秘书助理什么的都知趣地纷纷离开，长椅附近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封瞬其实不知道全部的情况，只知道乐回秋是从福利院来到医院的。他只是抬手就揉了揉的脑袋，像是安抚。
“没有人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完美，我们不过都是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做有限的努力而已。”
乐回秋吸了吸鼻子，把安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封瞬。
“其实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就算我去关心也没有什么作用。不过是把她的伤口再次揭开而已。或许…我当时做的真的是无意义的事情，所以才让她情绪激动突发哮喘了。”
封瞬沉默了半响，而后单膝跪地和坐在椅子上的乐回秋平视。
“作为和她有类似经历的我想说，你做的才不是无意义的事情。”
“我需要弄明白你说是‘有意义’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些事情或许会给人带来负面的结果，但至少过程中你努力过了，那也能算是有意义的事情。”
“安安的经历或许是她的心结，如果不解开的话或许会伴随她一生。但解开与否的决定权在她的手里，你做的事情不过是变相加快或者延缓解开的速度而已。”
乐回秋顿了一下，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她是否想要解开。但我同情她的经历，想要通过对她了解的过程去帮助她，仅此而已。”
封瞬点点头，“既然出发点是好的，那就没必要自责。等她出来之后，好好说明白就行。”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他捏了捏乐回秋的手，试图让乐回秋平静下来。
“安安很快就会没事的。”
之后，乐回秋在得知医生出来告知，安安突发的哮喘是因为对附近的花粉过敏导致的，和情绪无关之后，他愧疚的心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现在安安的情况已经好转，稍作休息之后就能出院了。
到了这个时候，乐回秋松了口气。在思考片刻便对着封瞬问道。
“那你呢？”
经历了安安的事件之后，他突然就想追问着封瞬，“在意识到自己在生下来，似乎就是不被爱所期待存在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封瞬笑了一下，“你是想听能够延缓我心结解开的回答，还是加快解开的回答？”
乐回秋顿了顿，思考片刻之后道。
“我想听真实的回答。”
封瞬了解，点点头。
“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为了获得别人的期待，才努力活到今天的，所以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并不成立。”
他垂下眼睛，很认真地和乐回秋对视。
“说不定我是为了遇见你才活到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