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是风呼啸的声音,如同野兽咆哮，让司也星一个激灵，脱口而出：“纪欠。”
在风中有一声微不可察的“嗯。”
那声音隔着手机显得更加模糊,但司也星还是捕捉到了。
“你在哪？”
他莫名心中慌乱,身体已经仓促下床，开始往身上套外套。
有些不对劲,不管是风声还是纪欠的语气。
在搞什么？……
纪欠听到他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安抚他的心绪，“好好睡觉，我在外面骑车，马上就回去。”
他笑了声，调侃司也星，“关心你男朋友啊？”
如果听不出他的不对劲,司也星算是白认识他这么久了。
“不然呢？”他眉头拢起，已经有些恼了,语气稍显严肃，“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你。”
……
那边的声音却消失了,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司也星脑子里胡乱闪过许多可能性，哪里的风会这么大？纪欠又为什么回去这种地方？
他心头连带着眼皮猛烈地颤了下。
不会吧，纪欠最近压力是不是很大……
独自面对着他父亲和沈驰,刚刚起来没几年的公司肯定已经被围攻到摇摇欲坠，而具体什么情况自己全然不知,也不懂。
会不会已经很严重了？
司也星心跳地更快，边穿鞋，边扯着背包就去开门,“告诉我啊，纪欠。”
听到他担忧急切的声音,那边无奈叹气：“算了，我去学校门口接你。”
这句话说出来，基本就代表没什么大事，之前发散的想法因为这句话而消弭。
司也星不自觉嘴巴抿气弧度，一直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下来。想到能见到纪欠，他欢快道：“好，你快点来吧。”
等到见到纪欠再审问他是什么事情。
他迫不及待想要下去，宿舍门刚被他拉开一条缝隙，却突然被一只手按了回去。
司也星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神色一顿，继续拽门。
叶西园按得很用力，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并不像生病，只是面色比往常冷，“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出去吧。”
司也星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他不想去思考叶西园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是怎么做到背后那么讨厌自己，嘴上打压自己，还能义正言辞说一句“太晚了。”像是很关心自己。
“关你什么事。”司也星语气冷淡。
“关我什么事？”叶西园眼中没有半点温度，硬生生停了好几秒，像是没想到司也星会这么说。
他声音软下来，“我在关心你啊，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我陪你。”
说着，他的手摸到司也星的肩头，只是轻轻搭上去，还没有做什么，就被司也星甩开。
他白皙的脸上仿佛都染上了红色，“别碰我。”
司也星拉开门走出去，又像是实在忍不住，回头轻声道了句：“你不觉得你自己才是最装的那个吗。”
他眼睛里没有往日的温和，甚至称得上是厌烦，不想再多看自己一眼。
叶西园怔怔盯着他，感觉司也星的脸都变成了妖魔的脸。
他从来没有被司也星这么看过，司也星凭什么这么看他？凭什么这么说他？
他没有资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伸手捉住司也星的手腕，几乎是像是扔一件物品一般将他扔进卫生间里，迅速将门反锁。
一直在床上看着的柳祈这才察觉到了情况的严重，冲到门外，用拳头锤着门板，“叶西园，你要干什么？！”
司也星没有设防，被推到洗手台前，尾椎骨直直撞上去，强烈的疼痛瞬间袭来，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除去疼痛，最先涌上来的就是愤怒，“叶西园，你疯了？”
“我疯？”叶西园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双目赤红瞪着他，“你凭什么说我？”
他突然的情绪转变，让司也星怀疑他眼中的红血丝都是一瞬间泛上来的，不由得被吓得愣了。
他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吗？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司也星，你凭什么？”他咬牙切齿地吼，“凭什么你没有认出我？”
“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我没有追究你的责任，我甚至还对你很好，可是你呢？你没有真心对我！”
“我怎么没有真心对你？”
叶西园：“你哪里来的资格对我甩脸子？”
司也星往外挣着自己的手，恼火道：“你在背地里说我！我生气都不行吗？你有病吧。”
听到他的话，叶西园愣了下，手上的力气都松了，司也星趁机挣脱，冲到门前想要出去。
他有些害怕叶西园做什么，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快速地拧动门把手。
可很快，叶西园反应过来将门按住，他语气慌乱却又质问起来，“我说错了吗？”
“在我家出事之后装不认识我的不是你吗？你不虚伪吗？在我表白之后装不认识我的，不是你吗？”
叶西园的呼吸凑到司也星脖颈间，从背后拢住他，“我就是看不上你，你也没资格生气。”
……
“傻逼。”司也星直接转身，朝着他的颧骨给了他一拳，他力道很大，叶西园身子倾斜摔靠在洗手台边，他手背贴在自己颧骨处，失魂落魄。
“你应该去精神病院看看才对！”司也星喘着粗气，脑子混乱成一片，“脑补也是一种病。”
他开了门，柳祈立马焦急问：“没事吧？”
“没事。”司也星摇摇头，心跳还在剧烈的跳动，他回头看了眼还在洗手台前的叶西园，恍惚间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他转过头，朝柳祈说：“我走了。”
天漆黑如墨，气氛凝静偶尔一阵冷风吹过，让树叶都沙沙作响。
被冷风一吹，司也星整个人冷静不少。
他远远看到校门外，梧桐树路灯下，黑色的机车停在那里。
身形高大的男人伫立在一旁，也正看着他，弧度漂亮的桃花眼仿佛溢着一池水。
司也星心中一动，出了校门，立马飞奔向他，却又在距离半米的地方又停下。
他没忘记纪欠现在心情不好，他千万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再影响纪欠。
司也星警告自己。
纪欠的表情看起来并无异常，嘴角甚至有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心情竟不错，跟他电话里展现出来的语气是截然不同的。
司也星上前扬起脸，拉着尾音，“你看起来怪怪的喔。”
“哪里怪？”纪欠凑近一些，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将自己的脸展示在他面前，“你好好看看。”
“怪烦人的。”司也星哼了声，心却落了地，他来到机车旁漫无目的拍了拍，散漫地靠上去。
身后纪欠突然问：“想看日出吗？”
“日出？”司也星回头，怔了两秒才点头，“看。”
司也星原以为就是直接找个地方，等待天亮。
哪想纪欠非带着他回家去找睡袋，又去开了辆车，一通忙活下来，又带着东西去了山上的旅店。
他直接累得睡了过去。
司也星是被纪欠亲醒的，朦朦胧胧地感受迎合着，仿佛沉浸在一个即将醒来的梦里，清醒后才发现他们两个人挤在一个双人睡袋里。
纪欠紧紧贴着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将他浸染温暖，跟个火炉一般。
“你身上火气好大。”
司也星视线一转，愣住了。
隔着透明的天花板，闪烁的星辰游荡在宇宙里，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也在星河之中，眼前是形容不出来的瑰丽，他呆呆看了半分钟。
突然觉得他们不睡床上，挤在睡袋里看星星，虽然听起来好蠢，但是件好幸福的事情啊。
纪欠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开心了吗？”
司也星感觉着耳边的气流，慢吞吞，“嗯。”
随后反应过来，问：“你今天怎么了，是公司出事情了吗？”
“公司出事？”纪欠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没有，倒是你，委委屈屈跑下来，还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司也星没想到又被他看出来了，瘪瘪嘴，倒不是很难过，纪欠在他身边实在没什么事情能让他难过了。
“我也没事呀。”他语气平静将事情说给纪欠听，还开灯，把自己的手腕展示给纪欠看。
瘦白手腕上是紧握之后留下的红痕，对纪欠来说很是刺眼，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退去，也足以看的出那人的力气有多大。
纪欠垂着眸子看着他的手腕，“是不是很疼？”
“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疼。”司也星起身将灯关掉，重新拉着他躺回睡袋里面。
出去一趟有些冷，他赶紧缩到炙热的怀中，纪欠的手自然地环抱住他。
“我绝对不可能因为他家出事就装不认识他，我才不是那种人……”司也星愣住，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口中的话接着说出口，“除非我是真得把他忘了。”
司也星吞咽口水，突然从纪欠怀里爬出来，他够到自己的手机，给秦鸢发消息。
秦鸢睡得晚，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回答了。
看到她的回答，司也星的手机都有些拿不稳。
对啊，秦鸢说过的，他们说过的。
【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秦鸢：
【分班之后啊，怎么又说这个事情。】
【叶西园现在不会在讨伐你吧，哈哈哈。】
司也星表情逐渐荒谬起来。
他知道这个事情。虽然不多，但是秦鸢和当时的朋友都提到过几次。
可是自己不记得的事情，怎么会真得当真呢，怎么会放在心上？
分班之后，正是书灵脱离他的时间。
书灵寄生与精神之中，在脱离之前，和他说过可能会带来一些问题，让他做好准备。
可是在书灵走后许久，他都不觉得自己出了问题，该干嘛还干嘛，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原来……所谓“问题”只是刚好被避开了。
司也星往地上一趟。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