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哪里去了?”纪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平。

  可白歌还是从他的深邃瞳孔中察觉出了平静之下翻涌着的东西。

  “你没事吧,纪欠……”他嗓子哑了哑。

  纪欠:“他说是哪个国家?”

  白歌低下头,有些失力靠在墙上,手中抓着那天想要送给司也星的礼物,一张胡辰以的签名照,薄薄的,风一吹似乎就要跑了。

  上面的字迹略显潦草,是他为了模仿胡辰以的字迹故意写成这样的,原本害怕被发现,现在却连发现的机会都没有了。

  “都怪我。”

  白歌吸吸鼻子以防自己的鼻涕留下来,“都怪我当时没有来主动找星星玩,当时,我就是在想他对你那么好都是装出来的话,那对我们呢,而且当时候他心情不太好,我就想着,等他心情好了我再找他嘛,他又不是骗我,我怎么会和他真的生气啊,呜呜呜,星哥。”

  边说着,他眼泪哗啦啦地掉,十几岁的少年还不懂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一会便湿润了整张脸颊。

  纪欠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又问了遍,“我问你,他说是哪个国家?”

  “我怎么知道啊,反正他爸爸妈妈来了而且他妈妈还哭了,给他办了转学证明,说是得罪了人要让他去国外。”他猛地抬起头,“不会是你爸爸吧!难道是沈驰!?”

  ……

  “。”纪欠敛着眸子,转身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音调没有半点起伏,司也星的离开似乎对他没有半点影响,“走了就走了,你的生活照样过,有什么可哭的呢。”

  他凌冽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扎进白歌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的眼泪立马更加汹涌起来。

  “可是他为啥连个纸条都不给我留啊,星哥。”

  他哭喊的像是司也星没了。

  纪欠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视线落在旁边空荡荡的的桌子上。

  司也星的父母没有把他的书搬走,一切还原封不动地躺在原处,像是他没有离开。

  纪欠从课桌里找出语文书,打开看了两眼才发现上面的字迹不是自己的,而是属于另一个粗心大意的人。

  他翻到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一页。

  隔着惨白的修正带痕迹,后面画着的是一只兔子,垂着耳朵,眼泪汪汪,看起来十分可怜。

  这或许就是司也星心中他的形象——

  一只没有弱小的、惹人可怜的、像玩具一样的兔子。

  所以司也星也不必在意他的感受,不必对他歉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离开。

  是他太相信司也星所表现出来的表面了,实际上就如他做的,他压根没在意过和他做朋友的可怜虫。

  在他的心里,他、他们,都只是他施舍善意时巧合的接受者,他本人根本不在意这个接受者是谁。

  纪欠合上书像往常一样上课,做题,正常到白歌觉得有点荒谬。

  明明司也星平时和他关系最好,还做了那样的事,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是影响最小的一个。

  纪欠下了晚自习直接回了自己的公寓,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他才意识到他把房子租大了。

  躺在床上,纪欠睁着眼睛。

  按照白歌说的,他父母去办理手续就在昨天,如果司也星要收拾东西以他的性格,起码要拖一周。

  很大的概率,司也星现在还在妖族并没有离开。

  这个念头不断放大、发散,充斥了纪欠的每一根神经,可理智又在抑制着他。

  纪欠一直信奉着‘朋友是阶段性的’这一理论,而‘朋友’是和利益价值息息相关的。

  司也星现在对他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他没有理由去找他。

  ……

  猫。

  那只猫是他们两个人的,不独属于司也星。

  纪欠拧着眉从床上爬起来。

  张阿姨起得早,天还没亮就开始收拾起了院子,听到身后响起铁门被推开的声音,张阿姨放下小锄头眯着眼起身,看到了少年清冷的一张脸充斥着疲色。

  她惊呼:“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啊,没睡觉吗?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下了呀。”

  纪欠喉咙干涩,说出的话都是沙哑的,“阿姨,我来找司也星要猫。”

  张阿姨反应过来是小路,手在园艺裙上擦了擦,“应该在楼上吧,在星星的房间里面躺着。”

  她调侃道:“星星走了,那个房间可成了它的了,在里面上蹿下跳的。”

  “……他已经走了?”耳边声音寂静了,纪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把自己最为恐惧的猫抱出来,走到自己公寓的。

  小路在新家很不适应,一进去冲进卧室躲到床底下,一天没出来。

  一人一猫,都半绝食了。

  纪欠自己不吃无所谓,但猫治病的费用是人的几倍,可不能让着猫病了。

  他把猫揪出来,抱着去了趟医院,结果什么问题都没有检查出来,全天下很难找到比它更健康的猫了。

  像医生说的,小路适应了两天后,就可以在房子里乱窜了。

  那条没送出的手链被小路翻出来的时候,纪欠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随意放进了一个抽屉中。

  像小路一样,纪欠很快恢复了自己的生活。

  只是变回了原来沉默寡言的模样,独来独往,白歌乔治去找他一起玩,他也不太理会。

  一周后,沈驰被退学了。

  他家和一个人类世界的公司的合作出了问题,被揭出来不少违法的腌臜事情,偷税都算小的,很多产业已经被查封了。

  沈驰来找了纪欠一次,一看就是被家里强迫来的。

  他表情狰狞,很多种情绪在他脸上拉扯着,看起来不像人,像是什么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野兽。

  “我是对你做了些事情,我有眼不识泰山,但那些和我家里无关,还有司也星。”提到司也星,他脸上复杂的情绪消退,话却没吐出来。

  纪欠听到这,一直漫不经心的眉眼终于抬起了点,扫了他眼。

  “所以这是你求原谅的态度。”

  沈驰舔舔干涩的嘴唇,看了眼四周。

  此时远没到放学的时间,整个后门只有他们。

  沈驰抬手猛地朝着自己的脸颊重重来了一掌,嘴里立马泛起一股铁锈味,他咬着牙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够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饶我了吗?”纪欠眸子很黑,似是冰冷的墨水打翻晕染,一点温度都没有,只有一种类似于食肉动物的残忍。

  他让开颀长身影,拐角处走过来一群十来岁的少年,都是一副混混模样。

  被他们恨不得食肉啖骨的眼神盯着,沈驰的表情顿时崩盘,往后退了几步,瞬间崩溃,“靠,纪欠你踏马有病是吧,贱种,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沈驰!终于轮到你了啊。”

  背后传来声拳肉撞击的声音,交杂着肮脏的辱骂,它们全都留在了巷子里。

  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落到他的脸颊上,纪欠漫不经心勾了下唇角,出了后门,朝着阳光弥漫的街道方向走去。

  ——————

  “鸢姐!”

  熙熙攘攘的新生中,秦鸢精准的找到了声音的主人,疯狂招手。

  少年身形偏瘦,身高并不算多显眼,穿着也是简单的卫衣,但他的头实在太引人注目了,除去正在寻找他的秦鸢还有不少人正目不转睛注视着他。

  秦鸢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的那一刻,少年立马露出个阳光的笑容,身旁的几个新生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学校,来对了!

  秦鸢也不顾自己还穿着高跟鞋,快走几步来到司也星面前,盯着他一头卷毛,惊讶地捂住嘴,“你还真弄了,我就说吧!果然很好看,你的脸和发色配上浅棕色的卷毛,帅炸了。”

  司也星脸小头小,若是换一个人,秦鸢都没有底气推荐这个发型。

  司也星被他说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忍不住食指扣扣自己的脸颊,脸上泛起点红,“也就还好吧。”

  他话锋一转,“也就是惊艳全校的样子吧……”

  秦鸢:……

  她就知道。

  “你的行李已经放了吗?”司也星拖着自己的行李道。

  “废话,你家老房子离这边远嘛,说让你爸妈一起搬过来非不,不然我们两还可以和高中一样一起回家呢。”秦鸢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边和司也星说话,边观察起了周围。

  秦鸢是司也星到了新家庭之后,领居家的小孩。

  他们俩同岁再加上家离得近,学习成绩还差不多,都不上不下的,很自然就成了好朋友,在最后两年也是一起冲刺学习,连大学都报了同一个。

  司也星察觉秦鸢那漫不经心的模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看什么呢。”

  “这就不知道了吧。”秦鸢开始科普起来,“你猜,为什么门口有这么多学姐呢?”

  司也星思索,“迎新生呗。”

  “nonono,这只是表面,平时的新生哪里值得学姐们化这么美的妆。”她放慢语调,“今年啊,有个质量高的。”

  司也星指指自己,无辜道:“我啊?”

  “……”秦鸢沉默一会,没理会他,“他家呀,是做电器的,他是这家的小儿子,小时候被拐卖了,高中才找回来。不过他家运气还蛮好的,他小儿子贼厉害,成绩好长得也好,和他家大儿子完全不一样,他爸就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了嘛。”

  她一顿,“你猜后来怎么着?”

  司也星乖巧摇摇头,“不道。”

  “他小儿子一成年就脱离他家了,自己单干啊,主要干得差就算了,这个小儿子前段时间还抢了他家的合作吧,和家里闹得众所周知。”秦鸢挑眉,“懂了吧。”

  司也星:“这个小儿子来啦?”

  “没错!”秦鸢补充:“而且据我所知,没有谈过恋爱哦,特洁身自好,你觉得怎么样?”

  秦鸢知道司也星是个gay,毕竟她觉得没有人能那么长时间呆在她这个大美女身边不心动。

  果然,高三的时候他从司也星口中套了出来,他是个gay。

  “我能觉得怎么样啊,不看到真人我才不信呢。”司也星抬头看了眼红色的楼,“这个是我宿舍楼吧。”

  ……

  按照发过来的信息,司也星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宿舍,他们的宿舍不高也不低,六层楼在第三层。

  司也星站在门前,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灿烂惹人爱的笑容,已经准备好迎接自己接下来四年的室友了。

  社牛司也星一把推开门,视线迅速在宿舍里环顾,把一切都尽收眼底,“大家好啊,我是你们的室友司也星!请多多关照!”

  ……

  ……

  ……纪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