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来得汹涌,下午的太阳比中午还要毒辣,连校长养得黄狗都不嚣张了,躲在阴凉处不断吐着舌头。

  学生们刚跑完圈,集合在操场正中央。

  司也星汗涔涔微微喘息,瓷白的脸颊泛着薄红,心中庆幸。

  刚刚在跑圈过程中,好些同学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到他们快跑完才回来。

  然后全被体育老师给揪出去了。

  而司也星属于脑子笨,看到人成堆往厕所跑,还以为他们一起吃了什么东西都拉肚子了,反而逃过一劫。

  白歌深深看了司也星一眼,司也星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注视着他哭丧着脸走出队伍。

  等到老师把刚刚上厕所的人挑出去后,队伍里连一半人都不足,也难怪被发现。

  体育老师似乎是强迫症,双手叉腰,让后面的同学顶上来把空位补齐,硬生生让纪欠这个后排的排到了中排的司也星侧后方。

  司也星本想和自己的“朋友”打个招呼,却被纪欠苍白到不正常的脸色打断。

  照往常司也星看他他通常会看回来,再露出一个笑容,而此时他垂着眼睫,嘴唇如脸色般发白,胸膛起伏明显。

  司也星见状觉得不太妙,忙侧头小声呼唤,“纪欠你没事吧?”

  纪欠朝他的方向看了眼,嘴唇微张,身型越发不稳,像是中暑了似的。

  司也星来不及多想,转头举手大声说:“老师,纪欠好像不舒服。”

  他话音刚落,余光的位置忽然一晃,周围响起几个同学的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司也星已经过去扶住了失了力气倒下的纪欠。

  纪欠的头搭到司也星肩膀上,像是陷入了晕迷,睫毛颤着,触碰到司也星的那只手也热得不正常。

  恍惚中,纪欠感觉自己趴在一处单薄的肩膀上,睁眼是少年精致的侧脸,隐隐滑下一滴汗珠,鼻腔充斥着他身上的清新的柑橘香,却又像做梦般很快消失不见。

  ·

  校医说纪欠是营养不良加剧烈运动造成的昏迷,给他输了袋葡萄糖,便出去了。

  校医室内开着空调,很凉快,微凉的风轻轻吹拂着。

  司也星坐在一旁空余的床上,看着纪欠一动不动的手腕。

  纪欠的骨架明显要比他大很多,可是他的手腕却瘦的快和司也星的差不多了,也难怪营养不良。

  不过他体重倒是不轻,他刚刚背着纪欠上楼,有人扶着都差点要了他的半条命,现在一口老血都堵在喉咙上。

  司也星翻身下床,戏瘾发作,佯装凶狠指着纪欠的鼻子,“你以后给我好好养身体,谁家好男生晒个太阳跑个步都能晕倒。”

  身体也太脆弱了,一定要趁这段时间让纪欠的身体好起来,可别到那天,他伤人的话语一出,纪欠像今天一样晕倒……

  想到这里,司也星敛下眼睛,恹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帮纪欠养好身体,好像也是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唯一能帮助他做的事。

  半晌,司也星躺回床上,正晕晕欲睡发着呆,却似乎感觉纪欠的耳朵动了下。

  他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注意力被纪欠毛茸茸的耳朵吸引过去。

  “你醒了?”司也星歪歪头。

  床上的人并没有任何回应,看起来软乎乎的耳朵就那么躺在枕头上。

  司也星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校医室,校医也不知去哪里了,四下无人,司也星看向躺在床上没有行为能力的少年,心中密密麻麻渗出邪念。

  嘿嘿,反正一个人也没有,纪欠也在晕迷,他偷偷做一点让他开心的事,好像也没人会知道吧。

  司也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立马又痛骂自己。

  怎么能这么想呢,耳朵是纪欠的禁忌,别说是纪欠不同意,就是纪欠同意他也不能摸。

  剧烈的思想斗争让司也星手都开始颤抖,他直勾勾注视着纪欠,他的手举起来,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妥协了。

  反正他又不是没有摸过,而且他背着纪欠走了这么远的路,摸一下也没问题吧。

  司也星咽了下口水,又靠近一点,纪欠身上那种香皂的味道已经近在咫尺。

  他孤注一掷放下手,葱白的指尖缓缓落入浅灰色的毛发中,令人心痒的触感传达到指尖再到心脏,司也星的手指陷下去,忍不住轻轻揉了两把,幸福度飙升。

  果然,毛茸茸拯救世界!

  司也星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随之想到了自己的原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能变回去,他越来越期待了。

  司也星摸够了才恋恋不舍收回手,坐直了身子,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抬眼却对上了一对清明漆黑的眼睛,没有半分刚醒的朦胧不清。

  ……

  许久,司也星扯出一抹尴尬的笑,想到自己的人设又忙收了回去,理不直气也壮,“你看我干嘛?”

  纪欠脸色依旧苍白,他撑着床缓缓坐起身子,靠在床头,眼睛里蕴含着很多话想说可薄唇紧紧闭着。

  司也星尴尬别过脑袋:“……你要说什么?”

  纪欠轻轻摇摇头,耳朵上似乎还残留着司也星手指的触感,他力气用得很小,称得上小心翼翼,但那似有似无的触感反而让纪欠痒痒的,很不舒服。

  司也星为什么会那么摸他的耳朵,以一种抚摸小动物的姿态。

  “你不讨厌我的耳朵吗?”

  没有人会不讨厌这种卑劣的象征。

  司也星看起来就坐立难安,听到他的话愣了下,脱口而出,“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他手背在微红的脸颊上摩挲了下,补了一句:“不就是个兔耳朵,都没几个人注意的,我刚刚是看你耳朵上有个虫子帮你打掉,你可别误会!。”

  “这样啊。”纪欠紧绷的脊背放松,勉强笑笑,“我也觉得没有人会喜欢我的耳朵,我自己也不喜欢……”

  两人并肩走在回教室的路上,院子里的树已经生长到三楼来了,槐树的香气很浓重,可纪欠微微倾头就可以闻到司也星身上的柑橘香,他抬眼与猛然回头的司也星对上。

  纪欠微不可查僵了秒,便见司也星皱着眉一副很纠结的模样,“不是没人喜欢。”

  他小声道:“我就挺喜欢的,挺可爱的。”

  最后的语调淹没进风里,司也星说完立马低下头快步朝教室走去。

  纪欠睫毛微颤,扭头看向院子里的树,他一吸气,槐花香立马侵占了他的嗅觉。

  司也星一回教室就感受到了连绵热气,连带着运动过后男生身上的臭汗味扑面而来,几个男同学又累又热瘫在桌子上。

  司也星揉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他居然看到几个同学长出动物的器官了……

  甚至包括乔治。

  司也星都看到了他的猪鼻子,正在呼呼冒着热气。

  还有之前和司也星借相机的女生,腮边出现几根长长的胡须,她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

  司也星呆站在原地,迟缓咽了咽口水,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手指头都透露着不可思议。

  虽然他一直知道这是个妖族世界,但他们平时都太正常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他们妖族的身份。

  司也星轻轻呼出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现在也是妖族,保不准哪天也会冒出鼠鼠耳朵来,他还是早点习惯比较好。

  司也星一坐回位置上,就听见几个展露原形的男生正在抱怨齐铭心,说是他出的损招,还连累他们。

  乔治见他回来打了个招呼,猪鼻子已经消失不见,司也星有点不敢看他,看了眼白歌的位置问:“白歌去哪了?”

  乔治因为肥胖看起来连呼吸都很费力,慢悠悠道:“被齐铭心叫走了。”

  司也星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心里担心起了白歌,打算出去看看。

  还未走出教室,就看见白歌费力提着一大袋雪糕走进来,欢天喜地对他道:“星哥,雪糕吃吗?”

  司也星看着满满两大塑料袋的雪糕,看起来足足有几十根,诧异问:“你买这么多雪糕干嘛?要给同学分吗?”

  司也星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白歌嘴里叼着雪糕说不了话,摇摇头。

  他顶着大家期待的视线把两大袋雪糕放在一个座位上,拿出口中的雪糕道:“是齐铭心买的,他让我帮他搬,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嘛。”

  同学们早就激动不已,看门大爷不让出去买东西,而饮水机早被最先上来的同学洗劫一空,而现在又没到换水时间。

  刚刚上完体育课,简直差点丢了他们半条命,急需一根雪糕补救一下。

  齐铭心一回教室就被众人的视线包围,他心中隐隐得意,一回到自己座位上,立马被几个同学凑上来问他买这么多雪糕干嘛。

  齐铭心笑道:“还能干嘛,要不是我让你们一起去躲也不会害你们跑这么多圈。”

  原本齐铭心也是好心让他们一起去躲太阳,谁也没想到会被体育老师发现,确实不能怪他,尤其是齐铭心还买雪糕道歉。

  “也没有啊,这不关你的事,谁能想到啊,你也是一片好心嘛。”

  “没有人怪你,铭心,你别不开心。”

  齐铭心大方摇摇头,把雪糕一根根亲自发下去。

  心中越发崇拜驰哥,他只是抱怨了几句上次有人帮着纪欠说话,驰哥就给他钱还帮他出招。

  目前看这群蠢货的表情,貌似还挺成功的。

  发到上次那两个站出来的女生,齐铭心咬咬牙还是给了她们,故作洒脱道:“上次对不起啊,你告诉我墨水多少钱,我赔给你。”

  胆小的女生摇摇头,礼貌道:“谢谢,不过算了,我不吃凉的。”

  性格豪迈的更是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拉着自己的朋友走出了教室,嘀咕:“装死了。”

  齐铭心差点把手中的雪糕捏烂,直到发到最后一排给了司也星之后,他直接忽略纪欠走向了讲台,居高临下看着整个教室。

  “咱们班所有的同学我都发完了,不管今天有没有被我连累跑圈,我还是说一句对不起吧,那吃了雪糕大家就都是我齐铭心的兄弟了,以后有事都可以找我帮忙,我还是有点人脉的。”

  “毕竟咱们都是妖嘛,哈哈哈。”

  他这番话让好几个男生都听的热血沸腾,如没开智的猩猩般叫唤了几声。

  还有部分人看向了纪欠,齐铭心给所有人都发了,就没给他发。

  而口中那几句“所有同学”“吃了雪糕就成了他的朋友”“都是妖”无疑是把纪欠放在火上烤,让全班一起联合他孤立纪欠,而那根雪糕就像是报酬。

  司也星手中的雪糕冰的他背后发寒,他下意识看向自己身旁刚刚昏迷醒来的人。

  纪欠见他看过来,摇头像是在说没事。

  司也星眉头蹙起来,也不知自己是在为纪欠委屈还是对齐铭心这种隐形霸凌的行为感到恼火。

  他起身走到齐铭心位置旁,他周身已经被一根雪糕收买来的好兄弟包围了。

  见来人是司也星,他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让司也星过去。

  司也星没什么表情,把他的雪糕放到他桌子上,双手撑着桌子微微低头,憋住自己语气里的质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齐铭心咬了口雪糕,不以为然,“我听驰哥的,他让我这么做的。”

  他找出一根新的,“你这是要换吗,驰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