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话便叫崔岩之变了脸色,一双精明老算的眼中像是要冒出火似的,却又强隐忍的将怒气尽数吞下。

  好,真是好样的。

  酆鸿煊你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以往面前时也不过是要求提的过线些,左右是由他把控。

  念在他们两个多年交情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想将另一只蚂蚱捏在手上,未免有点太过贪心了。

  今日竟还用验灵石偷录下他们两人,有了这把柄在他手里就是个炸弹,保不齐他日后会拿来做什么。

  更何况他们的交易单手便可数的过来。

  如此左右逢源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他的把柄,他也不是没有,何苦最后惹得两败俱伤。

  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崔岩之落座在他对面,假意提醒道:

  “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是啊,要不是你,我早就回了魔界,早就能跟在我主子身旁。”不过早晚是死人一个,要不是主子不让动手,怕是他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断断续续不耐烦的语气中有很强的怨念,尤其还是从他包裹严实的一身黑衣来看,就像从地下飘来多年的冤鬼。

  还是那种冤死了之后,在底下还被万恶的老板抓去24小时强制不间断工作的那种。

  这简直比雪藏还狠!

  怎么说他被雪藏就是吃不了那碗饭,顶多换碗饭还是能继续样吃的。

  沈持峦操控着神识缩在房间的一侧,视线很好的可以将两人动作反应都同时观察到。

  眼前的黑衣人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可能是那位大小姐写嗨了,明明该有悬念的黑衣人被扒的干干净净,对他的描写也是大方面的去展现。

  譬如,他的身世很惨。

  一家人在魔界生活勤勤恳恳的很幸福,结果好事不长久,没多久他的父母相继病逝,他尚且年幼受不了打击跳了崖。

  接着就跟开了主角光环似的。

  跳崖不仅没死,还被魔界的魔尊捡了回去,醒来后发现失忆,留在魔界修炼成为魔尊的左膀右臂。

  因为从小生活在魔兵堆中各种东西都抢着用,以至于他抠的一毛不拔,裂出碎纹的玉暨,洗的掉色的抹额,连衣服都是缝缝补补舍不得再买。

  全靠着魔兵队中发的练功服吊着。

  同时又将这股抠劲穿插他潜藏在谪昇门,还把崔岩之拉下水,再到后期给他们家反派当手下做了铺垫。

  起初两人的交易是从更早的一起事件开始,酆鸿煊接到命令杀一个人,初到谪昇,他做事非常谨慎事情办的也很漂亮。

  谪昇门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一个人,谁也不知道。

  这件任务完成后谁知再后一连过了许久,都没有下一道任务的出现,魔尊好像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的存在,能做的只有隐藏。

  这一隐就是几十年,从底层弟子扶摇直上混到了主事的位子上,但他从未忘记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巧的是山门中一夜之间死了不少弟子,他们无一不是被吸干了精气,查又无从所查,谪昇门上下介人心惶惶。

  直到第二日结果发现又死了弟子,更加重视,直接交给他让他去查背后凶手,务必捉拿。

  这事蹊跷的很,每人都是睁着凸出的大眼,额头脖颈的青筋鼓裂的明显,浑身上下没有伤口,死状极其惨烈与痛苦挣扎。

  说实话,在第一眼看到伤口的时候,酆鸿煊心中有的底便是魔修干的。

  论修炼方式这种当属魔修。

  抓是实打实的抓,自然也不能真的抓走,做做样子将人放走也不会有人怀疑。

  于是早早就设下埋伏等同伴的出现,预料中的人没出现,出现的人倒是叫他意外。

  他亲眼看着崔岩之将弟子精气吸食的干净,偌大的名门正派掌门靠吸食弟子精气提升修为,真叫人可笑,叫人唏嘘。

  他道行不深,抓住崔岩之后反被将了一军,身份在他眼前暴露。

  两人皮拔掉一层就这么坦诚相见,谁也怕对方说出东窗事发,这种惴惴不安很快达到了相互制衡和解决——交易。

  他们是一跳绳上的蚂蚱,若有一方掉下另一方也跑不了。

  “本座何时绑着你不让你走了,验灵石留下。”

  酆鸿煊拿着验灵石在他眼前晃过一手,在他欲要出手抢夺之际迅速收了回来,嗤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出现老意的人。

  “你不会还要明抢吧,崔岩之。”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不如跟我一起回魔界,看在咱俩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向我家主子求求情给你个魔侍的职位当当”

  如此讽刺贬低的话从他嘴中说出,功力大不如前,崔岩之稳定了许多,只当他是放屁左右耳不听信半点。

  只怪他当初为了修为吸食的精气太多,没有很好的消化,大幅掺杂着灵气的精气全积攒在他体内,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混元堵在四经脉络中。

  它就像是一个顽固的污渍,凭借着宗门的修炼方法根本无法祛除,或者说是更好的消化融入体内。

  不得不变换修炼的方式。

  也是他鬼迷心窍听信了酆鸿煊的鬼话,根据他所传述的方式只修炼了一晚,混元便彻底融散开为他所用。

  第二日,第三日……

  慢慢他发现身体中的不对劲,修炼时像是有两股力量在相互抵抗,直到他发现那丝可疑的力量就是魔气。

  他成了魔修。

  体内的灵气早已不再纯净,一向万里晴空的识海之中灰蒙蒙的像是霾似的全部笼罩。

  在这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他的路已经走远了,一踏上再也不能回头,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的只能是不停的前进。

  谪昇门现在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他身为掌门,如何安心的下。

  老祖留下来的大宗岂能在他手中落下帷幕,岂能在他手下落寞走向衰败这条路。

  为了谪昇,所有的一切他都会忍下。

  为了谪昇,他甘愿为他人做嫁衣。

  “你找我什么事。”

  酆鸿煊看着很快平复下来的崔岩之有些差异,只当他又是在装什么自命清高,无所谓他的态度好坏,毕竟,他可不是这种人。

  “我要杀一个人。”

  “呵……”

  想杀就去杀,这会倒过来征求他的意见了。

  不觉得有些好笑么。

  “呵什么,你的唾沫星子可别呵到我衣裳上。”酆鸿煊嫌弃显露于表面,他就是看不上崔岩之这个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多想想外门试炼第一死了怎么交代。”

  “不行,我不同意。”

  崔岩之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拒绝。

  这是多少年才遇上的一个好苗子,可惜谁也不愿意跟着,就想靠自己进入内门。

  谪昇门现在虽说前有连胤修,后有都思淼,可不论是谁都不是他的人。

  能培养出一个自己人来掌管谪昇门才是他的选择,不为浮华名利,秉节持重不露锋芒,而这个少年就是最好的人选。

  “为何?难不成偷鸡摸狗就是你宗的宗旨?整个宗门上下谁不知道他偷了连胤修的物件,不过就是个刚入门的小弟子,别这般扣扣囔囔的舍不得。”

  “不行就是不行,重新说一个人。”

  谁死,沈帅比都不能死。

  “那可如何是好,我就想让他死。”他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

  酆鸿煊自觉的搜罗着屋内的值钱的宝贝,最后又重新落回地上,捡起刚坐下来时扔掉的砚台,真是抠,自己住的屋子摆放的都是赝品。

  还没这砚台瞧着值钱。

  “为何非要杀他。”

  “……”为何,为何……

  当然是因为他偷了他主子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杀了就当是为主子泄愤了。

  小小护修欺负到他主子头上,不给点颜色岂会知道厉害。

  “给你一日时间,想好应对法子。”

  “我这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做交易,更不是商量。”

  酆鸿煊的强势发言听的沈持峦一时无法评价,心里对秦蕊是一百个牛牛牛,对酆鸿煊的喜爱程度可见一斑,连霸总语录都安排上了。

  是个人都在卷他演技!

  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摆烂!

  等他回去把这电视剧拍出来,下一个小金人就是他的!

  酆鸿煊扔下那句话就直打开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跟在他身后一同出来的还有沈持峦的神识。

  根据两人所交谈内容,已知酆鸿煊要来杀他,求如何在不暴露修为的前提下保命。

  很简单,就是跟在连胤修身旁。

  上任魔尊早在一百年前苍乾回去后打了下来,那么已知道了酆鸿煊的结果,现在的他俨然是连胤修的手下。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反派是如何让他臣服的,但只因他是反派肯定差不了,现在让他担心的就是几个月后的内门笔试。

  男主跟着邱栎丹看上去歪了不少,兴许有部分半魔体的原因,那张脸妖孽的是足够好看,本应是一身正气的男主如今一脸邪气。

  在到比试开始期间连胤修还是少出门为妙。

  回来时屋内已经亮起了灯,沈持峦站在院内是不知道该继续往前走好,还是再从大门走出去更好。

  踌躇不前迟迟无法下决定,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从心底里就是不想面对连胤修。

  要不,还是算了。

  先去去周复言那边瞧瞧他看的如何了,万一有什么晦涩难懂的地方,正好需要他。

  沈持峦被自己说服,越想越有道理,当下毫不犹豫的转了身往另一侧连接的院落走去。

  在屋内独守着膳食等人回来的连胤修半点不知,沈持峦这一去将会一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