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过,他不需要他假惺惺的拉拢。

  当年师尊身陨在外,修真界多少风言风语传言他师尊诡通魔族,说他将魔尊救出来后被其反杀。

  说他师尊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谣言遍布时,他师尊的好师叔——谪昇门的掌门又在做什么,又做了什么。

  师尊一心向道嫉恶如仇,怎么可能会诡通魔族。

  这件事的背后不是那么简单。

  周复言低垂的睫毛抖了抖,收回长剑,逼视道:“既然看完了,师弟就请回吧。”

  清俊的男人身着紫色长衫,不似普通的弟子服款式,更像是自己的私服。

  腰间挂着一个由红绳系着的细长暖玉,模样有些熟悉。

  他在哪儿见过呢?

  少年的目光落在他腰间有些时间,周复言不动声色的从右手接过长剑,滑过腰间长玉晃动半隐在外衫中。

  “良言难劝死命鬼,还是说你想当锁澜崖的鬼来陪着我。”男人温和的声音中,三分寒意三分杀意。

  他想起来了。

  这玉像好像是他之前用来固定头发的衡笄。

  他的话沈持峦弃若惘闻,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看在周复言眼中更像是从万人骨尸堆里走出的一般,不足以让人惧怕,却有些古怪的渗人。

  尤为是他说的那句话,在周复言脑海中盘旋一遍又一遍。

  “师兄就不想知道你师尊是如何死的么。”

  “什么意思。”

  沈持峦在躺椅上惬意的说道:“字面意思。”能不能领会就不好说了。

  没想到百年过去,除了小反派之外还有人挂念着他。

  小反派……

  提起他脑中就控制不住,自动联想到几个时辰前干的荒唐事。

  少年脸上多了丝古怪,神情看着像是纠结又像是难以接受,哪怕嘴斜脸歪也依旧挡不住,周复言想要打探深入了解的决定。

  “你都知道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

  沈持峦看着上方因为背着暗沉无光的天,而显得有些骇人的面庞,他心中是有些忐忑。

  剧本中的周复言,前期自闭内敛非常好欺负,后期却是六个徒弟中苟延残喘到最后的。

  或许因为性格他想的比别人都要多,也不能以常人的法子去让他相信一件事。

  他的话看似是相对的交易,实则只是为得到周复言的信任。

  果不负他期待。

  片刻,周复言面容平静的说道:

  “除了性命,我都可以给你。”

  命,只为师尊而留。

  就算倾尽这一生,不管用什么办法,师尊的清白他一定向世人证明。

  男人严肃的神情引的懒散的沈持峦也正式起来,好似他要说的话是什么神圣的事似的。

  看的沈持峦忍不住从藤椅上起身,正色对上他的眼眸。

  虽说已被藏了好几年,接戏的下意识肢体动作还是摆出,嗓音清瑞一字一顿无比清晰。

  “明日起你便下山,往后不可再回锁澜崖,至于住处,我会替你寻。”

  似是他说的太过简单,太过荒唐无稽。

  周复言眉头微蹙。

  “就这些?”

  “就这些。”

  “好,我答应你。”几乎下一秒,他就紧跟着说道。

  “临昱仙尊……”

  几乎四个字刚说出来,沈持峦便顿住,总不能说他体内有两个神识,意见不统一,其中一为了利用魔尊才救了他。

  “仙尊修炼走火入魔,被心魔控制救出魔尊后已重伤在身。”

  后面的不用说谁都能猜出来。

  重伤在身无人救治的下场自然是死。

  直到第二日,周复言看着眼前熟悉的院落前依旧浑浑噩噩。

  他嘴角带着苦涩的笑,也不知怎的就相信了这小弟子的话。

  别人都不知晓的事,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师尊昨日去锁澜崖原是为了周师兄,我还以为是被什么人拐跑了。”

  连胤修拿着瓷勺往碗中一勺勺舀着汤,盛出后规矩的放在沈持峦面前,没有半分越界的举动。

  看着他沉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脸庞,沈持峦莫名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昨日他回来后被人围追堵截,那些弟子像是发疯了似的,出手狠辣,大有一种要弄死他的感觉。

  上来一言不发就出手,打的沈持峦懵的都快要以为谪昇门是被人攻占了。

  刚甩掉这群,不出十米又出现一群等着他。

  打的他实在是无法出手,再打就要暴露修为了。

  谁能料到刚群攻之际,他连胤修一身白裳翩然出现,一声“停”就止住了众弟子的手。

  朝着他走来时弟子还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逼格拉满直接爆炸。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合一。

  是他没演过的主角逼格。

  看的沈持峦嘴痒光想说上两句玛丽苏台词。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众目睽睽之下,连胤修当众用聚仙绳捆住他,甚至出口胡言:

  “这小护修偷了我些东西,今日能追回他还得多谢各位帮忙。”

  “不客气。”

  “小事一桩,随手的事嘛。”

  “诶?怎么这个弟子这么眼熟。”

  “眼熟就对了,我早就认出来了,这是今年入门一阶试炼的第一名。”

  “有潜力还干偷鸡摸狗的事,我真看不起他!”

  “说不定经常干这事,是个惯偷。我可听说试炼那天他与一郡主起了争执,那郡主爆他家门,说他母亲是他们家下人,结果他连承认都不敢承认。”

  “子不嫌家贫,老娘真是想锤他!”

  “改天组团去打他,谁要报名。”

  “我要。”

  “我我我。”

  “我报一个。”

  “我也报一个。”

  人群喧闹音下,前排一弟子好心问道:“师兄,我正好要去检宗,不如这护修我替你带过去?”

  “不劳烦师弟了,我丢了不少物件,且想同他问些事情。”

  连胤修回答的一丝不苟,从中找不到半点破绽。

  这一战过后他的名声彻底在谪昇门臭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沈帅比不是人,进了谪昇便看不起山下的父母,甚至还偷了宗门之光连胤修的东西。

  被发现后还意欲逃跑,最后被众弟子追停。

  回海院后,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丢下他消失,直至后半夜。

  沈持峦熟睡时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意,眼皮困意与清醒之间互相打架,紧接着鼻间就涌入一股浓烈的酒气。

  灼热的大手他脸上轻抚,像是捧着什么真贵易碎的宝物似的。

  随后那人整身的重量都要落在他身上,压的沈持峦困意消散,被迫睁开双眼,很快在黑暗中适应。

  看到那团在他身上半趴着的身影。

  若不是注意到逐渐湿润的胸口,还以为他睡着了。

  “师尊……别怪我好不好……”

  “别再丢下我……”

  “我好想你……”

  听着连胤修无意识的喃喃自语,沈持峦的心软下来。

  没事,不就被他打个飞机么。

  都是好兄弟,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奇怪,不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

  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准备起身照顾这死孩子,一动手才发现还被聚仙绳捆着。

  “连胤修?”他试探的叫了一声。

  “嗯?”

  那团黑影动了动,发出一声嘤咛后迷茫的又趴了下去。

  “你起来。”

  连胤修乖乖的站起了身,因为醉酒失去平衡,两条腿晃荡的支撑着地。

  “……”这么听话?

  发现了奇怪点后,沈持峦乐不可吱。

  你先不仁别怪我趁醉偷家。

  先是指使着他收了身上的聚仙绳,而后又让他出去搬了盆水进来,随手从床上抓了团布丢给他。

  “地上要干干净净的知道吗?”

  “嗯…”

  连胤修扬了扬头,虽是不解,还是听话的捡起地上的布。

  布在他手中抖了抖团落下来,烛火的光芒下照出布的真身,是件白色的亵裤。

  亵裤上还有两片略深色的痕迹。

  连胤修顿了顿,举着布伸到他面前。

  “这是我的。”他说。

  “……”

  沈持峦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捏着手下裂出缝隙的床框,微不可闻的一声,在寂静的房里很是明显。

  他记得睡前都把这些东西毁尸灭迹的一干二净,竟然还遗留了一件。

  “给我。”

  连胤修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手,坚定立场。

  “这是我的。”

  “拿过来。”

  “哦……”

  听着略显生气的声音,连胤修不情愿的放到他手里,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小火苗将他亵裤烧成灰烬。

  凤眸中闪着点光,聚起泪水,可怜的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样。

  看的沈持峦暗叫不好,一手撤掉床周薄纱塞到他手中,“用这个,这个洗的干净。”

  连胤修乖巧的点了点头。

  从水盆中沾了沾水,真的一点点在地上擦拭起来。

  高大的一个人窝在地上显得有些突兀,看着平日里清冷矜贵的大师兄给他辛苦擦地,闷堵的心情爽了许多。

  但也就仅限于好了这么点点。

  然后刚玩回来的朱雀眼睁睁的看着它爹地,用一块纱在地上擦地。

  来回擦了十来遍。

  它娘亲在旁边看着监工,一会儿这儿不行,一会儿那儿有问题。

  看的朱雀在门口泛起困来,没多久迷糊的醒来,发现它爹地又拿出针线在缝衣服。

  这场面它什么时候见过,看的朱雀险些闪了脖。

  他们修真之人何须用针线,破了还不是用术法瞬间就可恢复如初,况且它爹地是什么人。

  穿的岂是寻常普通衣裳,法器怎么可能会坏。

  朱雀抑制不住困意,片刻又迷糊的睡了过去,这一觉直达日升。

  起身后整个雀都虚了,不是出汗热的,而是做了个足以吓到它的惊天噩梦。

  它梦见它爹地半夜不睡觉,在地上擦地。

  擦地还不算,还梦到它爹地在缝衣裳。

  真是太吓人了。

  朱雀抖了抖身子从地上起来,推门进去没迈两步,看到里面的情形吓的雀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