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在后方响起,明明是关心师弟师妹的话,怎么听上去感觉阴恻恻的。

  有些怪吓人的。

  他就没打算把连胤修也扔过去。

  本来是想着先把这些徒弟解决一下,谁能料想到被连胤修给听到了。

  “明日方画仙尊回谪昇。”他语中暗暗提示道,希望这孩子能懂他的意思别再往下说了。

  榧峰有邹方江管着,没你的事,爱干嘛干嘛去。

  没他影子的事自己还往上凑,再说他可就不好把他从榧峰拉回来了。

  于情于理他都是这几个弟子的师尊,若是有意的偏袒,让弟子让其他人怎么想。

  连胤修曾经又是那么不受宠,现在突然就翻了身,说不定还会有人恶意揣测,他倒是无所谓。

  只不过传入连胤修的耳中,可能想歪倒时也不利于他培养。

  实际上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偏袒了,而且偏的还很厉害。

  连胤修就像是听不懂似的,继续道:“有弟子在无人敢欺负师弟师妹,师尊莫要担心。”

  这模样做足了大师兄的担当,完全一副我们同为难兄难弟,我一个人带着他们可以的。

  事他就不是这么个事。

  挺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这会儿想不通了。

  这一脚已经趟进去了,他明显能感觉到几人看连胤修的神情变了变。

  沈持峦发愁的舔着尖牙,他要怎么说才能好些,一不能撕连胤修的伤口说他经脉断裂,二还不能让他再引师弟妹的恨。

  思来想去,他压下声线,语气渐厉的说道:

  “本尊的话你听不懂?擅闯入后山与他宗弟子打斗,你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

  “……”

  连胤修唇角微抿,不再言语。

  知错似的垂着头站在他身旁,其实若要几人抬眸去看,便能发现他的眼中带着玩谑,哪有被他训斥的低落。

  冗长的沉寂过后,沈持峦不再与他们浪费时间,转身走向屋中。

  连胤修与仲阳舒二人则跟在他身后,看的凌霄义眼中发红,这件事发展的有些偏离他所预想的轨道了。

  他本是想着试探一下仲阳舒去不去,若是去还则罢了。

  若是不去,他不就有了正当理由回池峰了么。

  师尊说的是让他们去榧峰修炼,也没说所修期限为何年何月,更没说不让他们回来。

  到时只说担心小师弟过的不习惯,亦或是与他约定了什么事。

  来池峰那还不是名正言顺?

  如今师尊座下除去他们,就只有连胤修和仲阳舒二人跟在身旁。

  倒时他在师尊面前露面多了,或许师尊便能记住他从而把他带回池峰,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如他所想。

  师尊盛怒之下,他的话再说都太苍白。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再日后想办法。

  屋内亦很是安静。

  沈持峦落座在木椅上观察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一个羸弱骨瘦不堪,脸颊上没有多少肉甚至下巴尖的还有些吓人。

  另一个面若桃花带着些婴儿肥,光是看着就知道吃的肯定很好。

  两者对比到一起,倒显得他太会虐待人了些。

  无意间对视上连胤修的视线,下一刻他便跪在地上,这出动作打的沈持峦防不胜防。

  “你这是何意?”

  他的声音宛若冬日棉雪,如起初埋入雪堆身上起了热意到后发觉的冷。

  “弟子不该同他人私下打斗,不该闯入后山。”地上的人如实说道。

  打男主的行为他看着是挺爽的,要是下次挑个好地方再打就更好了。

  后山他一路走去,妖兽死的死……躺的躺,尸横遍野都没地下脚,尤其打的这片还是御兽宗的地方。

  其中有不少还未驯服的妖兽,还有一些是打开派以来就在的一些。

  如今被打的七零三落,也不知还活着多少。

  他单是闯入那片后山,戚鸿文是知道的,他若不计较便没问题。

  至于死的妖兽是谁动的手,还需弄清楚。

  若是连胤修弄的,怕是戚鸿文那厮又要狮子大开口了。

  若要是男主弄的,他举手狂拍大笑活该!

  只是线下还有更让他头疼的,连胤修怎么突然会跟男主打起来,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也会打斗么。

  “哒”

  “哒”

  “哒”

  他指尖敲在扶手上,思索着这场打斗的起始,还是说两人其实已经见过面了?

  如此低的气压,闷的仲阳舒也忍不住紧张起来,视线不断上下在两人身上扫。

  这种氛围他还是在他爹书房见到过,许是太过诡异,他没忍住开口说道:

  “师尊,您别敲了,我心慌。”

  “……”心慌?怎么没慌死你。

  “……”好小子,敢说,他没看错人!

  沈持峦闻言顺着他停下了敲动,“没吃饭?”

  他忽然问的两人出其不意,皆怔了怔。

  这跟大师兄私下打斗有什么问题吗?

  这跟他现在有什么关系吗?

  仲阳舒摇头,面上都带着可怜,“没有,弟子本来送了饭来,大家都去哄师姐我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好不容易哄好了就被叫着来了这儿。”

  他拽起裤腿,白嫩的膝盖上此时有片淤青,很显然是今晚跪出来的。

  “师尊,我腿疼。”

  少年可怜兮兮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这小子肯定是派来迷惑沈持峦的奸细,不过他相信以他的能力,区区奸细一定能分清。

  很快这份迷之自信被炸的原地消失。

  连胤修面色僵硬,看着眼前人真就起了身,那模样举止间是露着担忧。

  亏他还这么看的起他。

  连这种低等的勾引都辨别不出来。

  其实沈持峦只是觉得,这孩子毕竟是从他爹手里抢过来的,磕磕碰碰是难免不了,可若是传出去说他虐待徒弟可就真说不清了。

  他爹还是一派掌门,这捋不齐说不定还会引的两派干仗。

  涂抹完药后仲阳舒便一直坐在凳子上,只是怎么感觉总有股扎人的视线。

  沈持峦没再坐回去,从空间中拿了些烤鱼出来。

  天色已晚,那些弟子早已休息,只能暂时用这些在幻境时烤的剩下的烤鱼裹腹。

  鱼拿出来时仍如刚烤出来时那般,摸上去还有些烫人,阵阵香气在屋中传开。

  沈持峦对空间愈发的喜欢,这空间用途很多,基本上死物活物都能放,就连热菜放进去不管放多久再拿出来,都是一样的,就跟时间静止了似的。

  早在进了门就窜到角落的遂渊,闻着香味崩了出来。

  一人一兽吸着鼻子,对烤鱼伸出万恶之手。

  吃的如此美滋滋倒显得地上跪着的背景颇为落寞,糟糕,他好像把反派给忘了。

  连胤修心中的对他的不屑变为了气愤,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怎么就分辨不出来这小子不是好东西。

  定是在幻境中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这小子处心积虑的接近他。

  肯定是为了点什么。

  否则怎么会知道他门下亲传弟子多如牛毛,还要挤破头往里走。

  闻到熟悉的味道,他承认他的心乱了一刻,他为他做了那么多,不管是在幻境中,还是现实。

  哪怕知道他触犯门规,与他人在后山打斗,还计时赶了过来来救他。

  或许,或许他真的是爱慕自己呢?

  或许是怕那胖子泼脏水,才动手杀了他。

  或许他今日心情不好,才将负面情绪展露了出来。

  他试图说服自己,然而现实却狠狠的鞭策着他的心,鞭策着他所为他做好的解释。

  “师尊,这鱼好好吃,是您烤的吗?”

  “呜哇,吾吃吾吃吾吃吃吃,你别跟吾抢!”

  听听。

  这些欢笑多么扎耳。

  多么清楚他就是一个笑话。

  或许,他燃灭的心就不该再对他存有希望。

  视线中出现一双雪白衣杉,他抬头间那人向他伸出了手,也抛出了个问题。

  “后山妖兽你有没有杀,哪怕是一只。”

  “杀了。”

  片刻后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的心归于平淡寒若灰烬。

  他清微淡远眸子与他对视着,安静的屋内似乎也在等着死亡的宣判。

  “嗯。”

  他听得沈持峦应了一声再无其他,接着被他从地上拉起,强硬的按在凳子上。

  直到觉察到膝盖上的清凉时,恍如初醒,他垂眸看着熟练的给他擦药的人。

  他好像已经不止一次,为他擦药。

  “你不怪我?”他声音中带着些许不解的茫然,眸中更多的是侵占性的目光。

  “事已发生怪你何用,明日同本尊去道歉。”他如是这般说道,好似也并未多大事似的。

  沈持峦老父亲般的心累,牛角尖,他就知道又钻牛角尖了。

  连胤修敛去眸中暗光,他缓缓道:

  “我杀了三十只。”

  “……”

  什么?!

  他一小孩子杀了三十只,那妖兽光是看着就如巨兽,不知道比他要高出多少,他以为充其量最多就能杀死那么一两只。

  结果告诉他,杀了三十只?

  要死了。

  他得赔多少东西给戚鸿文才能息事宁人。

  沈持峦面容险些没维持下来,没事,不就是丹药吗,不就是法器吗,大不了多赔几个,就当被孩子打烂了。

  教育孩子不能一味靠严厉,或许夸夸捧一捧会更好?

  “干的不错。”就是有点肉疼。

  以为会少不了一顿训斥的连胤修,不可置否的看向他,这个答案是他未曾想到过的。

  在他说道杀了三十只妖兽后,奋起吃饭的两人都文静了不少,吧唧嘴的声音直接消失。

  本以为有一场训斥要看,哪成想沈持峦还助纣为虐,直言还觉得杀的少。

  遂渊捧着鱼的手微抖:这主人它究竟是跟没跟错,都杀了三十只兽都不怪他,凭什么对白眼狼这么好!它也要优待!

  仲阳舒啃鱼啃的眼红:跟大师兄!日后他就跟大师兄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