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消息的刹那，姜洛洛猛然抬头环顾四周。
周围都是病人或者家属，没有慕嘉年的身影。
姜母注意到他的动作：“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姜洛洛摇了摇头，锁掉屏幕：“听错了，还以为有个同学在叫我呢……”
他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推着姜父在花园里走。
“说起来，你高中那个玩得很好的同学，是不是要回来了？”姜母带着回忆说着。
姜洛洛心底咯噔一下，“什么？”
“就是那个高高的孩子，寸头，当时和你是同桌，你们俩不是一直玩得很好吗？”
姜洛洛松了口气，意识到是自己多想了。
“李川啊，他出国读书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从医院出来后就回了学校。
大四的课不多了，又很分散，明天一天，只有8-10点有课，还是得早起。
回了宿舍收拾好东西，姜洛洛早早地就爬上了床玩手机。
慕嘉年的消息就这样带这个红点放在那里，姜洛洛也没回复。
他现在对慕嘉年的态度很复杂，心中的少年变成了另一幅陌生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下铺的几位舍友在打游戏，键盘噼里啪啦乱响。
“哎！我怎么收到了个邮件？这年头还有人发邮件啊！”
宿舍的老大瞄了眼手机屏幕，吐槽了句。
已经趴下准备睡觉的姜洛洛忽然睁开了眼睛。
邮件！
什么邮件！
慕嘉年不是说，不会发给别人了吗？
他是怪自己没有回他的消息吗？
“老大，你站那一动不动是等着送人头吗？”
“算了算了，一会再看。”打着游戏的人嘟囔了一下，接着又是键盘响起的声音。
姜洛洛一颗心怦怦跳，他从床上滑下来，故作镇定：“老大，能用你手机给我扫个码吗？”
老大随手就把手机给他，“密码576279，自己扫吧。”
姜洛洛接过手机，滑动了一下，看到邮件发件公司名称。
圆圆的眼睛带着震惊，呼吸都凝滞了一秒。
姜洛洛手忙脚乱地退出去，把手机给了老大，慌慌张张跑出去，躲到卫生间里，拨了个号码出去：
“慕嘉年！”
电话接通的瞬间，姜洛洛压低声音，调子止不住的在颤抖：
“慕嘉年！你明明答应我了！不会给别人看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慕嘉年，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细软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回你消息……”
“慕嘉年……我会听话的……你不要发给别人看……”
电话那头的慕嘉年一头雾水，“你在哪？”
“你怎么了？”
“砰砰——”卫生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洛洛，你在卫生间里面吗？”
姜洛洛浑身僵硬。
他们看了吗？
他的舍友们都看了吗？
他们都知道自己被人那样了吗？
他们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吗？
姜洛洛紧紧抱着手机，电话那头是慕嘉年焦急的声音，他也恍若未闻。
“啪嗒”一声，手机掉在地上。
姜洛洛抱着脑袋。
完了……
别人都知道了……
他完了……
洗手间的水流哗哗地流着，门外的人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离开了。
姜洛洛捂着脑袋，紧紧闭上了眼睛。
那天屏幕上的照片和视频一个个从他脑海滑过，乱得像一团麻。
心慌。
心跳加速。
他仿佛看见校园里人手一份他的照片，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仿佛看着一道道目光刀子一样，在他身上剐。
无数声音在脑海回荡，爸爸妈妈的、舍友们的、同学们的、陌生人的……
“洛洛，你真让我们失望啊……”
“姜洛洛，你的照片我们都看了……”
“原来就是他啊……真不要脸……”
“跟个男人拍这种视频，好变态啊……”
最后慕嘉年的脸出现，带着那种淡淡的表情看着他，
“谁让你不听话……”
姜洛洛捂紧了脑袋，小声抽噎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生间的门又被人敲响，只是这次力度更大。
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钥匙呢？你们宿舍卫生间的钥匙在哪？”
他的舍友们不知道说了什么，卫生间的门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本就不好用的插销断开了。
“修理人员马上就到，这些费用我都会承担。”
“洛洛他怎么了？”
慕嘉年隔开他的舍友们探究的视线，“他家里最近出了点事，状态不好，让大家担心了。”
舍友们也知道姜父的情况，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慕嘉年推开卫生间的门，又顺手把房门关上。
然后一眼就望见了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蹲在地上，两只手抱着膝盖，脑袋垂下来埋在膝盖上，身子小幅度的颤抖着。
他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对方的背，“怎么了？”
被他抱着的人身体僵硬，一言不发。
慕嘉年想把人抱起来，对方又努力往后缩，躲开他的怀抱。
声音都在颤抖：“慕嘉年……别碰我……”
慕嘉年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他试着去握住对方的手，声音酸涩：
“洛洛，你别怕……你听我解释，那些照片——”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慕嘉年愣住了。
姜洛洛也愣住了。
他只想躲开慕嘉年，他没想打对方。
惧怕使他浑身颤抖，姜洛洛红着眼睛，眼里含着一包泪水，怯怯地看慕嘉年脸上的红痕。
慕嘉年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人。
他很害怕。
苍白的小脸，下巴尖尖，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
睫毛一簇簇地黏在眼皮上，两只眼睛都哭红了。
像只受惊的小白兔面对猎人。
无助地、惊恐地、畏惧地看着自己。
他很害怕。
心口被把小锤子敲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比脸上的疼更让他难受。
姜洛洛面对自己，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呢？
他怎么会这么害怕自己呢？
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能用这种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他不是应该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穷小子吗？
慕嘉年伸手。
姜洛洛小小的身子又颤抖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哭腔。
“慕嘉年，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不回你消息……”
“可是你明明答应我、不会给别人看的……”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他小声的、呜呜咽咽地哭着，根本不听慕嘉年解释，自顾自地说着：
“慕嘉年，你问我后不后悔……”
“我后悔了……我知道错了……当年我不该和你在一起……”
“你饶了我吧……”
“呜呜你放过我吧……”
慕嘉年心中酸楚，跟着红了眼睛。
他强硬地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宝宝……”
这么多年没见，他还是习惯喊他宝宝。
他吻着姜洛洛的发顶，红了眼眶：
“当年，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啊……”
“是你先玩弄我的感情，是你说不要就不要我了……”
水流声不断的卫生间里传来怀里人小声的呜咽，紧接着哭声越来越大。
慕嘉年抱着怀里的人，下巴搁在他头顶，一遍遍的解释。
“我没有给他们发……”
“都是骗你的，我怎么会给他们发呢？”
“他们看你一眼，我都嫉妒的恨不得把对方的眼睛都挖掉……”
“我又怎么会发给他们看呢……”
可惜被他抱在怀里的人哭得抽抽噎噎，仿佛一句解释也没听进心里……
慕嘉年脱下西装，给地上穿着睡衣的人披上，然后将他抱起来，走出了卫生间。
舍友们不放心，“洛洛他……”
慕嘉年摇了摇头，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一些，迈出门去。
唐助理挡在了舍友们前面，“同学们，先让师傅给大家修理一下卫生间吧……”
-
这一次，慕嘉年把姜洛洛带回了家。
这些年他忙着事业，经常住在离公司近的公寓里。
大面积的灰色色调，十足的性冷淡风格。
他一路抱着姜洛洛放在沙发上，终于软下声音来，低声跟他商量：“宝宝等等我，我去把浴缸的水打开好吗？”
姜洛洛没理他，垂着脑袋，继续保持着双腿抱着膝盖的姿势。
脚上的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双雪白玉足踩在深灰色沙发上，趾尖冻的有些发红。
没过多大会，慕嘉年又回来了。
继续抱着他去了浴室。
身上的睡衣皱皱巴巴，扣子都掉了一颗，露出大片白皙胸膛，上面错落着枯萎的玫瑰花瓣一样的痕迹。
慕嘉年伸出手指，给他解开扣子。
姜洛洛也没躲，半垂着眼睛，卷翘的睫毛偶尔抖动一下。
像个没有生机，任人摆弄的布娃娃。
水温有点微微的烫，被寒气侵扰的雪色肌肤瞬间笼上一层薄红。
姜洛洛躺在浴缸里，安安静静，一句话也没说。
慕嘉年看他这幅样子，没由来的觉得心慌。
姜洛洛很排斥他，他本来想着把人放进浴缸他就出去。
可对方如今这个样子，他怎么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慕嘉年撩了把水，给他擦了擦带着泪痕的小脸。
姜洛洛闭上眼睛，轻轻地问：
“又要开始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