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翊坤宫与后来的四进宫殿不同,

  只有二进,而且没有与储秀宫相连。即便如此,翊坤宫还是很大的,

  主子住的宫殿,

  离着下人房很远,所以惇妃才对珠锦的到来如此惊讶。

  惇妃的脸色非常难看,她训斥下人,

  “你们几个也不知道拦着点?都傻了了吗?”

  “额捏……”珠锦松开雍正的手,朝她跑了过去。

  路过菡萏的时候,

  动作顿了一下,

  她不忍心转头看,但还是期待着菡萏还活着,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菡萏无力下垂的脖颈,

  还有紧闭着的,

  青白至极的面容。

  这不是珠锦第一次见到死人,

  穿越之前,

  珠锦亲自送着奶奶下葬,

  守灵时也见过她的遗容,远远地看着母亲给她净面。

  可那是自然死亡,

  与菡萏完全不同。

  菡萏还很年轻,她只有二十多岁,

  就这么被人活生生的打死了。杀死她的人虽然惶恐,

  但不会后悔。

  这就是阶级。

  哪怕皇上追究下来,首先要收到惩处的也是惇妃,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过是听令行事而已。

  珠锦突然想到了鲁迅的那句话:这历史没有年代,

  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我从顶上直冷到脚跟。他们会吃人,就未必不会吃我。(注)

  “额捏。”珠锦眼中的泪水流了出来,她不敢再看菡萏,只朝着惇妃那边走,“额捏,我害怕。”

  “十格格。”惇妃看到珠锦哭了,心里也十分不忍,她连忙上前,把珠锦抱在怀里,不让她看周围的人,也妄图隔绝了小院里弥漫的血腥味,“别怕,额捏在,没事的。不过是处理一个下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珠锦抱着惇妃嚎啕大哭起来,惇妃哄着她扭头对宫人们说:“没看到小主受了惊?还不快把人拖下去!”

  她抱起珠锦,就要往主殿走,还没等她离开下人房,就被从外面进来的侍卫堵住了。

  上三旗的侍卫器宇轩昂,列作两列,将中间空了出来。他们腰上夸张钢刀,气势过于摄人,惇妃强硬冷漠的表象也在这一刻被戳破,珠锦能感觉到她的惶恐和畏惧,愤怒褪去,她也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人罢了。

  乾隆瞥了一眼乱糟糟的宫人,没有喊停。身兼领侍卫内大臣一职的和珅,带着几个人过去,手脚麻利地几下就把菡萏拖了下去,身穿蓝色宫装的太监提着水过来,倒在地上,接着跪着用抹布用力擦,没一会儿连血迹也消失不见。

  他们自然不敢让这等污秽的场景脏了主子的眼。

  乾隆没有关注旁边的人来人往,甚至给菡萏的眼神也不多。如果不是菡萏在珠锦身边做过一段时间大宫女,也许他根本不记得有这个人。

  此时乾隆冷漠地看着惇妃:“朕一直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温柔纯善的好女人,好额捏。”

  “让皇上失望了。”惇妃定了定神,惨然一笑,将珠锦放下,轻轻俯身,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十格格乖,去你汗阿玛那里。”

  珠锦意识到了乾隆和惇妃之间的僵硬气氛,抱着惇妃不撒手,哭喊着往她身上爬,“额捏,额捏抱抱!”

  惇妃克制着自己,狠下心来不去看珠锦。

  乾隆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走过去拉住珠锦,把她抱在怀里,“十格儿,汗阿玛在这里呢,别哭了,别哭了。汗阿玛带你回养心殿好不好?”

  珠锦哭得太狠,有些喘不过气来,不停地抽噎着。

  乾隆拍打着珠锦的后背,“好孩子,别害怕。汗阿玛还有你丈人都在呢,你看看,那边是不是和珅?”他转了下身子,指着远处给珠锦看。

  和珅正与诸位侍卫一起,身姿挺立站在一旁,保护皇上的安稳,也听候他的吩咐。看到乾隆看向这边,连忙小跑过来,“皇上。”

  “走吧。”乾隆淡淡说完,哄着珠锦,带她往回走。

  和珅与李玉对视一眼,吩咐銮仪卫将翊坤宫的宫人们控制起来,严禁闲杂人等出入,也跟在乾隆后头回去了。

  雍正跟着菡萏的尸身行走,这个宫女还没能意识到自己死亡,浑浑噩噩地跟着自己的实体,对周围一切视若罔闻。

  这些年宫里去世的人不少,雍正不是第一次见到魂魄,他遇到鬼的次数,比珠锦知道的更多。大多数鬼跟他没有关系,雍正也没兴趣往这些同类身边凑。

  菡萏是个例外。

  别说雍正和珠锦的交情,足够他探究一下这其中的真相,就算是不为珠锦,雍正自己也觉得好奇。

  几个太监围在菡萏身侧,伺候珠锦的嬷嬷们也在。她们不死心地拍打菡萏的脸颊,试图唤醒她的神志,又揉胸口、掐人中,忙活了好一会儿,菡萏依然没有动静。

  胡嬷嬷转过身,朝着众人摇了摇头。

  “人真的没了吗?”高海问了一句。

  菡萏之前只是个普通宫女,走了大运才来到珠锦身边。惇妃那边的人跟她没什么交情,只有高海还有几个嬷嬷,与菡萏接触的多一些。

  菡萏突然死了,他们几个都心有戚戚焉。

  “銮仪卫在旁边候着,说不准一会儿就有人来收尸了。与其同情菡萏,倒不如想想自个儿的出路。”魏嬷嬷冷静道,“惇妃主子为什么罚她,别人不知道,咱们几个可是心知肚明。万岁爷要是罚下来,惇妃主子没得跑,咱们几个也要受牵连。”

  高海苦着脸,“可是咱也见不着小主,实在没法跟小主求情,这还能怎么办?”

  刚升任大宫女不久的水芝一直沉默着,像是被吓破了胆子,此时她骤然出声,竟冷静地很,“不如去找和大人求救。”

  “和大人?”魏嬷嬷反问了一句,“倒也不是不行。”

  她跟着珠锦一起去春蒐,见识到了乾隆与珠锦,还有和珅的亲近。魏嬷嬷记得和珅总是温润君子的模样,虽然年纪轻,却十分沉稳可靠,十七阿哥受了惊,也是他带着人奔走,搜索贼人,确定大伙儿的安危。

  魏嬷嬷心中燃起了一分希望,接着又破灭了,“可和大人未必亲自守着咱们,这会儿想来正在皇上身边听差呢。只怕等皇上旨意下来,已经来不及了。”

  雍正在他们旁边停了一会儿,深感珠锦手下人心浮动。

  不过倒也能理解,珠锦年纪小,又不喜欢与宫人们走得太近,哪怕是她的奶嬷嬷也不敢保证感情有多深厚。没人指望珠锦替他们说话,这群人甚至还会担心,乾隆因为珠锦受到惊吓的事情,加大对他们的惩罚。

  雍正在菡萏身前站定,“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菡萏怔怔地看着他,思绪随着他的话跳动,目光渐渐恢复清明,她看着雍正身上明黄色的衣袍,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皇上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死!”

  雍正觉得这里有点吵,皱了皱眉,“你先起来。”

  菡萏听不进去,一个劲儿地磕着头。

  “菡萏。”雍正不耐烦地皱起头,阴沉着喊出她的名字,“随朕过来。”

  大约是他死的时间有些久了,阴气愈发强大,气势外放之后,菡萏没有拒绝的余地,亦步亦趋站起来,跟随在雍正身后,去了高墙根处,避开喧杂的人群,也躲过了他们惶恐不安的情绪。

  菡萏理智很多,认出来前面位身穿明黄色衣袍的人并非乾隆,警觉道:“您是谁?”

  “朕是十格格的玛法。”雍正看着她身上的伤痕,还有怯懦躲闪的模样,“想来你已经记起来了。”

  菡萏点了点头。

  雍正问:“惇妃为何罚你?”

  他的情绪很淡,菡萏却能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力。她迟疑了一下,突然记起来,十格格的玛法,那岂不是先帝世宗宪皇帝?!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他会在十格格身边,还这样熟稔的模样?

  菡萏生起一股恐慌,她能预感到,死亡并不是结束,还有新的苦难在等待她。她敬畏鬼神,在先帝面前不敢说话,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奴婢的父亲镶蓝旗齐佳色可图牛录治下的觉罗察塞,祖上曾经跟随太宗皇帝一同入关,立下的功劳算不上顶尖,没能在圣上面前留下姓名,到了玛法这一代,奴婢这一支觉罗察氏已经大不如从前。奴婢的额捏是阿玛的庶福晋,只生了奴婢一个女儿,阿玛一直想要个儿子光宗耀祖,可是连娶几位福晋,都没有生育。阿玛便以为是奴婢命里带煞,妨碍了弟弟降生,便打算把奴婢卖掉送进了宫里。”

  跟随清军入关的那一批满人,很多都封了爵位,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爵位都能传承下来,有的氏族传着传着就没落了,连承爵都够不上资格,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里从世家沦落成闲散宗室。

  雍正不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菡萏说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不值得他为之动容。他有些不耐烦,“说重点。”

  “奴婢辗转了几趟,先是去了内务府,又被惇妃主子收留,这才有了安心的住处。只是奴婢一直不解,为何所有的人都能快快乐乐的,好似所有的苦难都落在了奴婢身上。小主子自打降生之后,就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整日只需要玩乐,什么都用不着考虑。

  “惇妃主子爱护她,皇上爱护她,就连只见了几面的阿哥们也喜欢她。更别提一直伺候在身边的嬷嬷。小主子年纪轻轻就定了亲,未来的夫婿是正得宠的和大人的儿子,可奴婢我呢?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被人正眼瞧过!凭什么?就凭她会投胎吗?”

  雍正在心里默默道:她一点儿都不会投胎,她要是真的会投,就该作为一个阿哥出生。

  菡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我倒要让她看看,我能做的事情多着呢!惇妃根本不在意她,皇上也根本不在意她,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照顾她,陪在她的身边,她除了我,什么都没有!”

  雍正神色有了波动,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嫌弃,默默离她远了点,“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菡萏又哭又笑。

  “就算你防着其他人与十格格接触,也不能掌控她。她生来就该如此引人注目,哪怕她不是生在皇宫,也会生活得很好。”雍正看着她卑微的模样,轻蔑道:“你做了这么多,十格格可曾受到过一丁点影响?”

  惇妃仍旧爱她,乾隆依然疼她,她还有皇玛法和未来丈人,还有两个偶尔可以见面的哥哥,以及能当做朋友一起玩的未婚夫婿。

  十格格是个知足的人,哪怕此前因为菡萏的举动误解了惇妃,她也没有抱怨过自己的母亲。她很满意自己的生活,并且在努力过得更好,而不是自怨自艾。

  雍正给了菡萏最后一击:“朕与十格儿一同生活了将近五年,对她的性情再了解不过。这皇宫对她来说,更像是个束缚。倘若她与你身份对换,一样能生活得很好。”

  “这怎么可能!”

  “这世上比你困苦的人很多。”看在她快要离开的份上,雍正不介意多说几句,顺便帮珠锦报复回来,“你瞧瞧那边的几个人,高海、水芝、魏嬷嬷、胡嬷嬷、郑嬷嬷、高禄,哪一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菡萏身体发抖,不明白雍正的意思。

  雍正道:“你眼中高高兴兴,没有承受苦难的其他人,也不过是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

  不只是普通人,哪怕他是皇帝,也有很多烦恼。

  倘若出生真的能决定一切,他又怎么会不到六十岁就殚精竭虑身亡?

  菡萏喃喃道:“我不信……”

  雍正叹息:“为了一时的念想,搭上身家性命,何苦?你若是活着,等到了年纪,还可以出宫嫁人。如今死了,可就一了百了。”

  雍正仁至义尽,说完便悄然离开,没有再理会她。

  他不愿插手妇人之间的斗争,如今了解的菡萏的心境,突然间发现,其实不止是菡萏,许多男人走错了路,做错事情,也大抵是这些原因。

  佛说众生平等,男人和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珠锦被乾隆带回了养心殿,在他怀里哭了好久。

  李玉很有眼色地喊了太医过来,替珠锦诊过脉后,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又给她扎了一针,想让她好好睡一觉。

  珠锦闹了一会儿,身体确实困倦了,她强撑着不敢睡,必须要把惇妃的事儿弄出个结果才行。她紧紧抱着乾隆的手臂,哽咽着说:“汗阿玛……不要,不要让额捏抵命。”

  乾隆愤怒的情绪因为她这句话熄了火,“真是孩子气,你额捏再怎么说也是主子,哪里有给下人抵命的道理?”

  只是惇妃在他心里一直是个温柔淳厚的人,突然做出这种事情,真的让乾隆很失望。

  他难以想象,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惇妃是什么样子。

  多年的枕边人,在自己面前做的一切竟都是伪装,看似美好的面皮下,不知道藏着怎样的灵魂,乾隆想想就一阵后怕。

  “那汗阿玛还会像一样那样对额捏吗?”珠锦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地询问。

  乾隆接过李玉拿来的帕子,给珠锦擦了把脸,“小花猫,哭起鼻子来可怜兮兮,故意让汗阿玛心疼?”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哄着珠锦说:“十格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自个儿也知道,犯了错就该受罚对不对?要是十格儿犯错,没有大人教过,朕还可以原谅一次。可是你额捏已经是个大人了,该明白事理。”

  他顾忌着珠锦今儿受到了惊吓,死掉的宫女又曾经跟她关系不错,怕她再想起来,没敢提。

  “我要额捏。”珠锦抱着他,泪眼朦胧,轻轻地说。

  “好好好,朕不动你额捏。”

  珠锦得到了他的保证才放下心,慢慢松开手,不再抵挡困意,陷入了沉睡。

  乾隆阴沉着脸去了外殿,和珅正在外面候着听旨,乾隆看他陪在自个儿身侧,心里安定不少,他徐徐道:“翊坤宫的事儿,朕多少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惇妃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和珅连声道:“这也不是皇上的过错,都是下人做的太过了,惹了惇妃娘娘生气。皇上慈悲,料想不到也是应该的,也怪奴才失职,掌管着宫里的銮仪卫,却没能及时发现不对劲,闹了大乱子。”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乾隆摆了摆手。

  要是和珅天天盯着他的后妃,乾隆才该生气。不过和珅讲话就是听着让人顺心,他跟其他人不一样,和珅这个人,要是有过错,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揽,从来没推卸过责任。

  乾隆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见多了油嘴滑舌的人,还从来没见过和珅这么老老实实,细心谨慎的。

  “惇妃未免太小气了,如此气量,实在德不配位!”乾隆一想起好不容易哄睡了的小女儿,心里的怒气就压抑不住,“和珅你说,朕该怎么罚她好?”

  和珅刚才离得远,没怎么听清乾隆与珠锦的对话,但是他知道乾隆疼惜十公主的心情。

  他斟酌了一下,缓缓道:“惇妃娘娘处死宫女人证物证俱在,自是不能抵赖。那位宫女本就是翊坤宫的人,十公主年纪尚幼,管理宫人的责任,自然在惇妃娘娘。寻常人犯了错,打死宅邸的奴才,也不过是罚些银子了事。不能到了惇妃娘娘这儿,反倒罚得太重。”

  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可能说,宫里头的主子,连个奴才都不如。

  珠锦跟乾隆说过之后,乾隆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再问和珅一次,也不过是想找个人顺从他罢了。和珅给了符合他心意的答案,还给出了足够的理由,乾隆自然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你说的不错。”乾隆说,“那就给惇妃降降位分吧。”

  和珅行礼:“皇上英明。那翊坤宫哪里……”

  乾隆摆摆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和珅领了圣旨,默默退下,带着口谕去翊坤宫宣旨。

  皇上摆明了不想再管翊坤宫的事儿,惇嫔娘娘日后怕是要被冷落了。

  惇嫔虽然是和珅的亲家,和珅却从来没跟她单独相处过。他们没什么交情,看着皇上对十格格爱护的模样,他们的婚约也不会被惇嫔影响。

  只是妃位以上才有资格抚养孩子,皇上现在没想到这一茬,日后肯定要提上日程,也不知道十格格会被那位娘娘抚养。

  和珅与李玉来到翊坤宫,銮仪卫自觉让开,他温声道:“今儿辛苦诸位了。”

  曾经的同僚们向着和珅行礼,连道不敢,目送和珅进去之后,才松了口气。

  “和大人可真是一飞冲天,瞧瞧现在厉害的。”

  和珅与李玉一起过来,直接来到主殿宣旨。

  惇嫔的心情没有表面那么平静,乾隆带着珠锦离开后,她后知后觉感觉到了害怕,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见到李玉他们过来,惇妃快步上前,面容苍白憔悴,“十格格怎么样了?”

  李玉笑着道:“主子安心就是,十格格有皇上照顾着,自然不会有事儿,倒是您这儿……”

  惇嫔松了口气,“只要十格格没事就好,我是如何境地,又有什么要紧的?”

  上次跟乾隆吵架后,她的情绪起伏就一直很大。可能这些年压抑的日子久了,与乾隆决裂之后,有些想法就抑制不住地出来。惇嫔做这事儿,倒也不是没有自己的考量。

  十格格得了皇上的宠爱,若是惇嫔盛宠无衰,等她年纪大了,自然该遭人嫉恨。更何况惇嫔看着乾隆越来越不顺眼,她宁愿就这么死了,也不想……

  李玉道:“您与皇上这么多年的情谊,岂是说没就没的?”

  说完他宣读了皇上的口谕,惇嫔神色木然,听到乾隆的叛出,松了口气,眼中含着泪水,叩谢圣恩。

  李玉安慰了她几句,与和珅并行离开。

  惇嫔心中百味杂陈,她终于可以与乾隆保持距离,不用再处处忍耐他。

  可是珠锦……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