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妙了!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爬玄关不如翻窗来得快。”

  听到织田作之助说到少女翻窗的事情,太宰治毫无形象的捧腹大笑,似乎是觉得他这样笑不能表达出这件事的好笑程度,在大笑之余还伸手捶捶桌子。

  织田作之助看见对方这样子,非常无奈:“你应该庆幸你当时是往玄关爬的,就你当时那身伤,但凡选择往窗户处翻下去,恭喜你,自杀成功了。”

  笑够之后,太宰治才擦擦眼角翻出的泪花:“真是的,那么有意思的事情,你居然不早点告诉我。”

  “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真的,很头疼。

  “我记得下雪的那段时间是一月初吧,现在都是二月中旬了,差不多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我们也见了两面吧?好哇,你居然一点都没和我提起……不对,应该说是聪明绝顶的伟大太宰先生居然没发现!看来我的能力还是不行啊,怪不得还成不了干部。”

  这明明是一句非常适合吐槽的话,但凡有一个忍受不了太宰治胡言乱语的人在场,绝对会狠狠吐槽一把,但现在坐在太宰治身边的只有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对此的回答:“那两次你问我的都是工作方面的‘趣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没问我房间里有没有多出一个人。

  太宰治愣了一下,随后又噗嗤一笑:“原来重点在这里吗?果然和织田作聊天一点都不会无聊呢,织田作总能说出一些让人猜不到的话。”

  “这算是夸奖吗?”

  “当然。”太宰治举杯轻轻在对方的玻璃杯上撞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之后呢之后呢?那位爬窗小姐之后又做了什么?总不会就此放弃‘爬窗’的念头了吧。”

  这里的‘爬窗’是一个指意词。

  太宰治猜得很正确。

  被人救下后,非但没有感激反而会偷袭自己救命恩人的人总是不能以常规行为来猜测的。“……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只是把快要死的你带回家,给你做了一些应急处理。”

  其实织田作之助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大多时候他更喜欢在心里思考。但为了消除对方的敌意,他愣是解释了十多分钟。

  但少女依旧没说话,这让织田作之助一度怀疑对方要么是耳聋人,要么是哑巴。而事实上,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听不见的,至于能不能说话……无从得知。

  莫名的,织田作之助心里升起一丝挫败感,他捏了捏眉心。

  “按照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和外面的天气情况,如果现在就离开大概率的结局是换一个地方死去。如果你想换一个地方死去,那我不会留你,虽然我不赞同这种悲观做法,但我也无权干涉一个陌生人的决定。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想活着吗?”

  织田作之助只是随口问一句,并没抱希望对方会回答,但意外的,少女居然点了点头,这让织田作之助颇为意外,一时间忘了自己后面想说的话。

  “那……明天我就带你去看医生?”织田作之助问道,但这一回少女却又没了回应。

  等了一会,织田作之助确定对方不会回答问题后,起身打算去准备被褥。

  却在这时,少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声音偏清冷,但大概是许久没开口说话,那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上一个救我的人准备把我卖了。”

  无脑无脑的一句话,织田作之助却听懂了那个意思。

  因为遭遇过差不多的事情,所以才会对陌生人如此警觉,所以才会下意识做出反杀行为,所以才会冒着彻底摔断腿的风险也要逃离。

  这一句话,让整个空气的冷了冷。

  织田作之助沉默很久,才轻声开口:“我不会的。”

  随后去

  收拾被褥了。

  他是独居男性,所有东西都是单人使用的。

  为此,白天趁少女还在昏睡的时候,他做完任务后买了很多日用品回来。

  一床崭新的被褥、枕头,还有牙刷牙杯毛巾那类东西,一下子就让他本不富有的钱包大出血。

  其实在买完这些东西后他就后悔了,他并不会长期和那个人同住,买来的这些东西大概只会变成一次性用品。

  但抱着买都买了全当一次行善积德的心态,他也没去少女面前一一细数自己做的事情,然后自我感动一番。

  将崭新的被褥铺到自己那张床上,织田作之助又去卫生间端来洗脸盆放在不能走路的少女面前。

  “毛巾那些我都洗过一遍,被子来不及晒就将就一下吧。”

  少女就定定看了他好久,久到他开始怀疑少女是不是不爱洗脸时,对方慢吞吞的拿起毛巾开始洗脸。

  照顾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上一个尤其。

  主要是上一个不肯配合,连饭都要喂到嘴边……

  啊,饭。

  他都忘了少女好像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

  意识到这件事后,织田作之助突然无端联想到他以后肯定不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总是忘这忘那的,估计也不会记得自己女朋友的生日、然后那些纪念日什么的……

  唉。

  他又叹了口气。

  “你肚子饿吗?需要我给你煮点面吃吗?”

  一般来说,像这种麻烦陌生人的事会让当事人多少有些难为情,放在故事桥段里,当事人总会说一些‘我不饿,不用麻烦’的话,而后肚子叫声适时响起,然后推动故事情节发展。

  这也只是一般说来,二般的情况如下。

  少女的话总是很简短的。

  比如现在:

  “饿,要。”

  于是织田作之助摸进了厨房。

  冰箱里还有点剩面,织田作之助洗了一点青菜又敲了两个鸡蛋,刚开火准备煮面就看到那个原本应该在客厅里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爬到了厨房边,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煮面。

  “你很饿吗?”

  “嗯。”少女点点头。

  “那我多煮点。你可以去客厅等着。”

  而后少女的话让织田作之助加面的手一顿。

  她说:“上一个要卖我的人就是在饭里面下了迷/药。”

  言外之意,她过来看他做饭不是因为饿的问题,而是怕他下毒。

  这个回答让织田作之助有点想笑,而事实上他并没有笑出来,因为这不是一个可以笑的玩笑话。等少女喝完最后一点汤汁,织田作之助洗了碗,又做了一些繁琐事后差不多是晚上十一点。

  少女似乎不喜欢别人碰她,所以就算腿有伤,她也是一言不发自己爬上床,躺下,然后一动不动。

  织田作之助照例坐在暖桌前写写报告或是看看书。差不多凌晨整点才就着被炉传来的暖意裹着棉被睡觉。

  但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一睁眼,少女正坐在不远处看着她。这一幕放在电影里那就是经典的恐怖情节。

  不,就算是放在现实里也很吓人,尤其是大晚上的,这让织田作之助的睡意清醒不少。

  织田作之助开了灯。

  “有什么事情吗?”

  少女依旧不说话,这让疲惫一天的织田作之助升起一丝无力感。

  他突然不想管这个奇奇怪怪的少女了。

  就在这时,少女开口:“我是在睡着的时候被卖的。”

  言外之意就是,她怕他在她睡觉时把她卖了。

  织田作之助不胜其烦地开口:“我不会卖你的。”

  看见少女冻得有些发青的脚和手,身上穿得很少,也不知坐在这里多久了,但

  对方显然没打算回到床上睡觉。

  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进屋拿出被子给少女披上。

  “我明天还有工作,如果你困了就自己爬回去睡觉吧。”

  说着便躺回自己的被窝。

  半夜苏醒的结果就是很难再睡着,挣扎了会依旧没有睡意,织田作之助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看见少女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织田作之助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很大,一来承受能力大,二来也放心让这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坐在那里看自己。

  索性睡不着,织田作之助开口和那个‘监视’自己会不会半夜起来把她卖掉的人搭话。

  “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雪地里?”

  织田作之助只是随口问问,少女话很少,估计不会搭理,但这一回大概大家都笼罩在黑暗里,少女的话也多了起来。

  “摔跤了。”

  “那里本来就很危险,你怎么会去那里。”

  “有人在追我。”

  “和你的职业有关吗?”这回少女没有回答,织田作之助转而问道。

  “你还有家人吗?”

  “没有。”

  “那么说来,你一直都一个人在生活吗?”

  “也不是吧……”少女的声音里带着犹豫,后一句话很肯定,“后来是的。”

  这让织田作之助突然想起对方说的‘卖了’的事情。

  他不知道直接问会不会触碰到少女不想回忆起来的事情,想了想换了个说辞:“为什么这么说?”

  “买了我的人算家人吗?”这话让织田作之助不好接,顿了顿,才道:“不算。”

  “那就没有。”

  “那……你是被谁卖了?”织田作之助还是问了这个问题,问出口后才有点后悔,因为少女久久不开口,估计是想到了不幸的遭遇。

  “你若不想说可以……”

  “我被卖了三次。”少女的话打断了他准备补救的话。

  织田作之助哑了哑声音,而后问道:“三次?”

  “嗯。第一次被孤儿院卖给一对夫妻,而后夫妻有了孩子后把我丢到了擂钵街……”少女的话多了起来。

  “然后碰到了一个女人,她说要养我,然后迷/药迷了我把我买给一个人/体/器/官/贩/卖的组织,我逃出来了……之后又碰到了一个收留孤儿的男人,里面有很多差不多经历的小孩,我便留下来了……然后他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卖给了另一个男的,那个男的想强/暴我……”

  少女断断续续说着自己的事情,听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轻,听着带了困意。相比说话人,听话的织田作之助越来越清醒。

  他突然很能理解对方的那些过于冷漠而奇怪的行为了。

  他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砍了他好几刀。”少女的声音模模糊糊的,“那个收留孤儿的男人不知道,我睡觉的时候总带着匕首……那个想强/暴我的人也以为我很弱,然后我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刺穿了他的喉咙,然后补了好几刀,嗯,肠子都流出来了……”

  匕首。

  织田作之助突然想起他在帮少女收拾旧衣物的时候掉出的匕首。

  他记得他把这把匕首放到了被炉下面……

  织田作之助伸手摸进一旁还带了点暖意的被炉。

  摸了摸,没了。

  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又回到少女的身上了吧。

  “之后呢?”

  “之后我又遇到了另一帮未成年组成的组织……听说这是孤儿为了自保自发组成的武装组织……”

  “那你加入了吗?”

  “没有。”

  “为什么?”

  “那里小孩和那些成年人没什么区别,都是利用他人达成自己的目的,所有人都趴在一个人身上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