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下午的KTV计划也取消了。

  散伙的时候班长亲热地搭着麦冬的肩膀,说些胡言乱语的醉话:“麦冬啊,我真得谢谢你,其实我这个人吧虚荣得很。上学那会儿我特讨厌你你知道吗?按成绩我抢不过你,这个班长我当不上,可我那么想要的东西你随随便便就扔了,我跟捡了你不要的东西一样。那会儿不懂事,觉得你真装逼啊,现在不一样,我成熟了麦冬,我知道是我自己比不过你,有些东西你让给我我才有机会好好把握。”

  麦冬舔了舔嘴唇,回应得磕磕绊绊:“不要这么说,你做得很好,很照顾大家,还会在毕业之后组织同学聚会,这是我做不来的事情。”

  班长摇摇头:“说实话,他们我不知道,但你知道我为什么高中几乎没跟你说过几句话吗?”

  麦冬“嗯”一声,“为什么?”

  班长笑起来:“嫉妒你呗!你记得高一那会儿,我们都以为你是穷光蛋,那段时间是不是所有人一下子都亲切起来了?因为你总是高高在上的,成绩又好,又不爱说话,嫉妒你怎么哪哪都比我们强啊,知道你穷,心里就平衡了呗。后来误会解开了,更觉得不平衡,凭什么你还那么有钱啊?”

  麦冬哽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班长拍他肩膀:“我真是喝多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不过说的都是心里话,能跟你说证明人长大了,是吧,以前那点小心思能拿出来说了,因为现在也觉得以前幼稚。你挺好的,麦子,以后常联系呗?”

  麦冬用力点头:“嗯,以后常联系。”

  几人散得差不多,麦冬站在原地,跟同学们打完招呼才想起来严叙明,一转头看见人安静地站在自己身后。麦冬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也说不清此时此刻为了什么而开心,加快脚步跑过去,也不管有没有还没走远的同学能看见,直接扑进了严叙明怀里。

  严叙明喝了酒,声音有些哑:“嗯?”

  麦冬没说话,抱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哎呀,我不会开车。忘记这件事情了,早知道不许你喝酒了。”

  严叙明无所谓地笑:“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男朋友?”

  麦冬反应了一会儿:“啊,来给我挡酒的呀。”

  严叙明应下来:“同学聚会免不了,怕你不会拒绝。”

  麦冬这个人,从小到大的娱乐都很有限,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虽然也不是很喜欢学习,但他觉得学生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学习。他没有朋友,当然也不会一个人去商场逛街看电影打电玩之类,初中的时候男生们几乎人手一本漫画或者武侠小说,麦冬对此也没什么兴趣。

  所以很多人在很小的年纪,从小说里见过了塑造得相对完美的纸片人形象,对真实的人类屡次失望,而麦冬却没有这样的体验。他是从幼儿园开始就第一次窥见了人类这个群体的真实性,反而在大学的时候遇见了严叙明。

  严叙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那些曾经麦冬用来夸严叙明的词语,譬如成熟、稳重、体贴等等,每用一次都更加觉得贫乏又不足。

  严叙明看起来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他面色比平常时要红一点点,也仅仅只有一点点而已。人站得很稳,走路也可以保持直线,对话交谈思路都像往常一样清晰。

  麦冬找来一个代驾,两个人坐在车里等代驾过来,麦冬意外地感受到了严叙明的不同。他闭着眼睛靠在后排座椅上,右手跟麦冬十指相扣,两个人的大腿紧紧贴着。

  麦冬福至心灵,偷偷尝试把自己的左腿往右边挪了一点,但严叙明很快贴了过来。再看闭目养神的人,眼睛仍旧没睁开。麦冬坐直了身子,扭了扭自己左手的手腕,想要结束牵手的姿势。

  严叙明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麦冬清了清嗓子:“啊,没有啊,我想看一下手机,代驾怎么还没来?”

  严叙明说:“另一只手不能看?”

  麦冬回答:“嗯,一只手拿着不方便嘛。”

  严叙明:“那别看了,等着。”

  麦冬忍住笑,问他:“严叙明,你是不是有点喝醉了?”

  严叙明睁开眼睛了,那双眼睛钩子一样,瞬间勾住麦冬:“为什么这么说。”

  麦冬把两个人扣得很紧的两只手抬起来:“你好粘人。”

  严叙明又闭上眼睛了:“我没喝醉的话不能粘你吗?”

  麦冬想了想:“当然不是,只是你平时不会表现出来,你平时都在忍着吗?”

  严叙明承认得意外干脆:“嗯。”

  麦冬好奇:“为什么?”

  严叙明沉默片刻:“没有为什么。”

  麦冬不太明白:“那是为什么?”

  闭着眼睛的人突然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像是狠狠按住了某种冲动一样,只是低低“嗯”了一声。麦冬在这方面笨蛋得很天才,他想趁着严叙明被酒精影响刨根问底,还没来得及开口,被扣住手腕。

  严叙明问他:“看一眼代驾还有多久过来。”

  麦冬解锁手机:“十分钟左右。”

  然后就是带着浓烈酒气的吻,麦冬被亲得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按到了右侧的车门上,脑袋抵着车窗玻璃。严叙明很不绅士,左手用了力气扣住麦冬的下颌,逼着人用最方便的姿势承受亲吻,麦冬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躲开。

  他挣扎起来,小声叫痛。

  严叙明的动作像是被按了开关,突然变得温柔许多,用唇舌安抚似的蹭麦冬的唇,刚刚扣住他下颌的手摸到后面,手掌抚上他的后颈。就像从濒临失去控制的野生动物变成家养的性格温和的大狗。

  这个吻结束,严叙明身子坐正,又去端端正正地闭目养神了,留下一句:“知道为什么了吗?”

  麦冬脸热得即将可以煎鸡蛋,生怕自己回答晚了:“知,知道了。”

  车里陷入难捱的沉默,麦冬独自消化刚刚那个有些陌生的严叙明。

  他再次开始思考那个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严叙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没想出答案,倒是严叙明开口:“抱歉。”

  麦冬赶紧接话:“别,别道歉,你为什么要道歉?”

  严叙明笑笑:“吓到你了?”

  麦冬犹豫:“不算吧,吓到也是因为太突然了,有点没想到。但是不是因为……别的。”他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两个人初次表白的那个晚上,严叙明在西餐厅的厕所亲过他一次,同样算不上温柔。只不过后来的许多次都礼貌克制,让麦冬差点忘了两个人的初吻。

  麦冬其实是很喜欢的,只不过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这种话要怎么说?

  他偷偷脸红,想着赶紧转移话题:“你……你跟我回家一趟吧?日记本拿给你。”

  严叙明答应:“好。”

  到家是下午三点多,按理来讲在这个时间家里除了保姆是没有人的。

  麦冬快速跑回自己房间,揣了笔记本就往楼下跑,下到一半突然看见杜女士从厨房里出来,吓得他差点在楼梯上跳起来。杜女士眉头一挑:“干什么呢,这么做贼心虚啊。”

  麦冬眼神乱飘:“啊,没有啊?我心虚什么,我没心虚。”

  杜女士差点笑出声来,怎么看她儿子怎么可爱,逗着麦冬玩:“刚回家往哪里跑?我下午临时换了个班能休息,跟阿姨一起煮饭呢,过来尝尝?”

  麦冬把日记本往身后藏:“我……嗯,我不吃了吧?我今天同学聚会,刚吃完饭呢。”

  杜女士盯着他看:“哦,没关系呀。就尝一口,妈妈第一次学做饭,怎么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麦冬有些着急了:“那我,那我先出去一下,我刚刚有东西落在外面了。”

  杜女士这次真笑出来了:“把小严落在外面了?叫人家进来坐坐,懂不懂事?都到了家门口了不让人家进门。”

  麦冬想也没想就帮男朋友拒绝了:“今天不方便,算了吧,他喝了点酒。”

  杜女士没有多问,很是善解人意地点头:“那你去吧,让他回家注意安全。”

  下午天有点阴下来了,代驾小哥安安静静地等着下一段路程开始。

  麦冬敲敲车窗,车窗降下来,把日记本从窗户的缝隙里塞进去。严叙明没说话,麦冬总觉得他看过来的眼神不太寻常,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比喻,像是……像是等待着脖子上的绳子被主人牵住的猎犬。

  鬼使神差,麦冬伸出手摸了摸严叙明的脑袋,然后示意他把车窗再降下去一点。再然后,麦冬俯身亲了一下他醉酒的男朋友,红着脸嘱咐:“回家吧?谢谢你今天陪我。”

  作者有话说:

  冒出乞讨一些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