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谢宇川在出门的前一秒决定骑摩托车去店里。
工作日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闲逛的人,有几个客人前一天给他发微信,约好了上午要来看看滑雪板。
他刚摘下头盔,余光就瞥见自己店对面那家酷炫的咖啡店,周围围上了一圈白色的帷幕,看样子里面是在装修。
谢宇川没太在意,径自上了台阶,推开了玻璃门。
“川哥。”迎上来的是一个梳着脏辫的青年,是谢宇川雪具店里的店员。
“小海,”谢宇川将头盔随意扔在沙发上,指了下对面那家店,“那家什么人?”
小海一听就知道谢宇川问的是蒂娜那家店,于是说道:“听蒂娜姐说是个男老板,准备开一家甜品店。”
谢宇川闻言一挑眉,心道在这么一条街上开一家甜品店,这个老板还挺有想法的。
没过多久,和谢宇川约好的客人就到店了,两个人是在视频平台上看到过谢宇川滑雪的视频,于是慕名过来想要学习一下。
介于他们是初学者,谢宇川很细致地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入门装备。
“我觉得你们不用这么着急买装备,第一次也不用去国外的滑雪场,咱们这冬天足够你滑的了。”谢宇川真诚地建议道。
“现在距离冬天还有几个月,要是信得过我,我就给你们推荐一个专业的滑雪教练,先训练一段时间试一试,准备充分了再来选雪具。”
谢宇川的长相偏硬朗,细看之下,右侧眉毛上还有一条明显的疤痕,硬生生将眉毛从中间截成两段,加上那一头寸头,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好接触的样子。
偏偏他说话的声音低沉却又柔缓,让人莫名有种信任的感觉。
两名顾客听罢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谢宇川将滑雪教练的微信推给了他们。
小海一边收拾有些凌乱的雪具,一边忍不住疑惑道:“川哥,这俩人一看就不差钱,你先把东西卖给他们,回头再让他们去学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谢宇川把蓝牙音箱打开,没有歌词的后摇滚乐轻柔地响彻店内。
“有钱不代表可以随意挥霍,我希望他们是抱着喜欢这项运动的心情来挑选雪具,而不是因为滑雪看起来很酷很小众。这里的每一块板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我渴望它们能被人看到,然后被带到滑雪场上,而不是心血来潮带走,最后藏在车库里积灰。滑雪是一项刺激的运动,同时也具有危险性,我想让来我这里的客人都能体会到滑雪的快乐。”
谢宇川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很平和起来,就连眉头上那道疤都看起来都比平时温柔了许多。
只是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打破了短暂的温柔,谢宇川不悦地皱了下眉头,整个人又恢复了凌厉,紧接着又听到第二声。
原本哥特风的咖啡店正在砸外墙,因为下午工人就要过来装玻璃,所以要把不是承重墙的部分砸掉。
谢宇川从零食柜里掏出来一瓶汽水,站在自家玻璃窗前眺望对面。
因为围着围挡,谢宇川看不清那家店在干什么,但听声音也猜到是个大工程,他想起来当初自己装修的时候,摇了摇头,心想又得忍受一阵子噪音了。
店铺装修进入正轨,白榆除了需要定期去看看现场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了。
他看着手机里工长发给他的拆卸视频,在惊叹施工速度的同时,忽然有些担心是不是影响到了周围的商户。
白榆觉得应该做点什么,至少应该给邻居们留下个好印象。
因为是刚搬来,家里很多东西都没置办齐全,不过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刚好可以做一些杯子蛋糕。
白榆把材料准备齐就开始预热烤箱。
杯子蛋糕可以说是烘焙的基础了,白榆在课堂上讲过无数回,也演示过无数回,没有人比他更会做杯子蛋糕了。
把鸡蛋的蛋白和蛋黄分开,只要在蛋壳里来回倒两下就行。
打发蛋白看起来很简单,却大有学问。要打发到位,又不能打得太过,要保证打蛋器挑起来的蛋白霜是尖尖的才可以。
尽管是仓促之下做的,白榆还是坚持将低筋面粉过筛之后才搅拌进蛋黄糊中,充分搅拌之后又和蛋白霜翻拌到一起。
杯子和礼盒都是厂家送来的样品,白榆这几天一直在为店铺的开张选包装。
二十几个杯子蛋糕,四个分装成一个礼盒,放凉之后白榆又在上面挤上打好的奶油,摆上昨天才在楼下水果店买的新鲜蓝莓和芒果的切块。
不论是颜色还是味道都看得出心意,白榆心满意足地拍了张照片,然后叫了辆车,往店铺去了。
刚一拉开车门,白榆就听到一阵叮叮咣咣的敲击声,不用猜都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
他先是进去跟工人们寒暄几句,顺便看看进度,然后就去了离店铺最近的一家店。
墙面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自行车,白榆只是随便一看,就觉得可能是他买不起的样子。
店主看起来年纪不大,是一个打扮时尚的青年,白榆先是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简单说明了来意。
对方有些惊讶地站起身,两只手接过了白榆递过来的蛋糕,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应该的,”白榆客气的朝他笑了笑,“以后还得麻烦你多照顾。”
就这样,白榆陆续拜访了露营用品店、冲浪板店、滑板店之后,最后推开了那家令他驻足很久的雪具店。
门口收银台的小海正在盘库存,听到推门的声音,抬头向白榆问了声好,然后冲里面喊道:“川哥,我在查数,你替我招待下客人吧。”
白榆刚想解释,心想反正人在里面,不如自己进去好了。
谢宇川刚才正在看聊天记录,是在他对面开店,也是他好友之一的叶司丞在群里发的照片。
是四个奶油杯子蛋糕的合影,一看就是甜腻腻的东西,谢宇川直接滑了下去,就看到郎弈往群里留了颗炸弹。
“什么玩意,丞哥现在了转性了?”
说话的是远在海南冲浪的晏绥。
叶司丞不理会那人的调侃,吃了一个蓝莓的杯子蛋糕,又把空纸杯拍了上去。
“好吃,我隔壁新来的邻居送的。”
就在叶司丞吃蛋糕的时候,郎弈也收到了蛋糕,他兴高采烈地拍了张照片,显摆道:“哥们也收到了。”
之后又有人发了照片,就连晏绥都接到店员打来的电话,说是路口那家正在装修的店铺老板给他们送了蛋糕。
谢宇川歪着头滑动着屏幕,看着那几个人小学鸡似的晒图,不屑地撇撇嘴。
突然又意识到,明明他的店就在那家新开的店对面,怎么周围人都收到了蛋糕,唯独他没有。
正当他看到群里有人问起这件事的时候,门口的小海开口喊了他。
谢宇川把手机揣进兜里准备去前面看看,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白榆也觉得有些惊喜,倒不是他记人的功力有多强,是因为谢宇川的长相任谁看了都很难忘记。
“好巧啊,”白榆率先开了口,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
说道这里,白榆突然想起那天没付出去的车费,赶忙掏出手机说道:“对了师傅,我还没给你打车钱。”
谢宇川原本惊讶的情绪在听到师傅这两个字之后立马烟消云散。
“别叫我师傅,”他无奈道,“那天载你纯属意外,我叫谢宇川。”
白榆不知道他说的意外是指什么,只好客气地说:“好的谢老板。”然后递上了他亲手做的蛋糕。
谢宇川突然觉得谢老板也不是那么好听,感觉他应该还有个朋友生活在深海的大菠萝里。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礼貌接下了白榆的蛋糕,随口说道:“对面那家甜品店是你开的?”
白榆点点头,指指谢宇川手里的盒子,说道:“我做的,可以提提意见,也欢迎你去坐坐。”
白榆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笑意,再加上他咬字时会有一种独特腔调,不明显,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谢宇川觉得白榆的肤色比郎弈还要白,微仰起头看他的时候,眼睛一闪一闪的,就像是他儿时养过的一只马尔济斯,可爱又灵动。
谢宇川伸手去接白榆递过来的盒子,在他因为长期户外运动而晒出的小麦色手臂的对比下,显得白榆的手臂更加白嫩和纤细。
谢宇川想说谢谢,可脑子在那一瞬间似乎断了路,脱口而出道:“你好白啊。”
在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后,他尴尬地捏了下后颈,低垂着眼不太好意思去看白榆的反应,低声说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榆也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眨了眨眼,白皙的脸颊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粉色。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听过多少人说他白,加上他有些精致的五官,夸奖中或多或少都带了些调侃的意味。
可谢宇川不一样,他的语气更像是惊叹,似乎是自言自语,只不过没控制好音量。
有着多年教育经验的白老师心理素质自然是过硬的,他只愣神了几秒就又恢复了正常,重新恢复了笑容。
白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道:“没事,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谢宇川面无表情地跟在白榆身后一步的距离,就在他准备伸手推门的时候,谢宇川先他一步握住了扶手。
谢宇川身形高壮,从身后看正好把白榆遮得严严实实,因此也闻到了白榆周身散发出的,类似淡奶油的香气。
“谢谢。”白榆小声道谢,谢宇川过高的体温从背后传过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走出店门,白榆也没敢回头再看一眼。
白榆从没遇到过压迫感这么强的人,从玻璃的反光里窥见两人体型上的差距,白榆突然一阵脸热,心跳也控制不住骤然加速。
白榆两只手紧紧攥住手机,走了几步后才想起来又忘记把车费打给谢宇川了,刚才只顾着紧张,甚至连微信都还没加上。
白榆懊恼地皱了下眉。
谢宇川一直站在门口等白榆消失不见才离开,他越过小海重新回到里间,用手机对着那四个杯子蛋糕就是一通拍照,最后选了张自认为最好看的发到了群里,这才开始挑选起要吃哪个口味。
要说白榆的手艺还真是不错,至少在谢宇川的角度来看,每个蛋糕上面的奶油形状几乎都是一样的,加上水果之后,更显得精致。
谢宇川选了个蓝莓口味的,入口是水果清甜的香气,绵密的蛋糕搭配奶油在他的印象中应该是很腻人的口感,却因为有水果的加入,变得清新起来。
就在此时,郎弈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正在埋头猛吃的谢宇川,饶有兴味地吹了声口哨。
“有屁放。”谢宇川此时恰好吃完了一个杯子蛋糕,他把空杯子和一次性勺扔进垃圾桶,斜眼看着郎弈。
由于是坐着的关系,冷冽的眉眼上挑着,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郎弈丝毫不在意,用脚踢了踢谢宇川的鞋尖,意思是让他往一边挪一挪。
“你不好好在你店里待着,跑我这做什么。”谢宇川虽是这么说着,动作却十分自然地动了一下,给郎弈腾出了个位置。
“刚卖了个屋脊,俩男的,看打扮像是像是前面金融街的,还买了俩睡袋和一个床垫。”郎弈说着伸了个懒腰,感叹道:“真好。”
谢宇川不明白郎弈说这话的意思,总不会是来跟他显摆刚开门就有钱进账。
郎弈像看傻子一样看谢宇川,忍不住狠狠朝他腿上拍一下,“神经病。”
“那你感慨个屁。”谢宇川没好气的说,他有点想拿一个芒果的杯子蛋糕尝尝,可郎弈在这,他还有些不太放得开,毕竟他平时自律惯了,可是从不吃这种甜腻腻的点心。
“那个蛋糕店的老板真好看,我还挺喜欢的。”郎弈话说得暧昧,语气里却没有轻佻。
郎弈从小到大被人评价长相,因此不太愿意议论别人的外貌,哪怕再漂亮的女生,郎弈也从没夸赞过一句。
谢宇川狐疑地看向郎弈,就见对方一脸笑意,弯起的眼睛像是偷了腥的狐狸,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冒了出来,谢宇川张开了口却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