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前那场浩劫，你也应当知晓。睚眦被人算计着带兵杀敌，却遭叛军埋伏，受了重伤。即使如此，领主还是要他继续上战场，直至战死为止。”
“睚眦寻了个地方养伤，领主派人搜寻，把装成睚眦模样的你抓了去，后事情败漏推你上斩龙台，折磨致死后封入崖底深潭。”
“睚眦知道的时候你已然身亡，他潜入深潭将你带到我这里，疯魔般遍寻固魂草护着你神魂不散，断了龙角嵌入你胸肋保你心脉存续，无视天道降下的惩罚给你留下一线生机。”
“把你托付给我之后，他以身陨为约下了唯一一个死喻。”
“他说，睚眦只欠夏鲲一人恩德，来世必当偿还。”
“世人皆知睚眦有仇必报，多人不识睚眦有恩必偿。别人可能不行，但睚眦说要报恩，天都得让路。”
“前些日子那几颗蛋，我也是察觉到睚眦对你强烈的执念，才把它们交给你暂时养育。”
鸾鸟其实对两人之间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毕竟当时睚眦的状态着实算不得好，他便没有问那么多，细节性的东西，还是要等睚眦醒了自己说。
夏鲲手里拿着盒子，眼神木然，无比艰难的理解着鸾鸟说的这些话，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却一无所获。虽然鸾鸟描述的简略，但是不难想象到当时睚眦为了给他留一线生机费了多少心思，先不说一根难寻的固魂草，断角之痛比之拔下逆鳞尤甚。
到底为什么……睚眦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那一直折磨睚眦无法安稳入睡的幻境，会是自己身陨画面的反复重现吗？
夏鲲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睚眦还是个崽子的时候那么喜欢趴他的胸口，尤其是右边，崽子是在听他的心跳声，是在确认他真实的、健康的活着。
饕鬄被这一口瓜噎得说不出话，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的。
仔细想想当年领主瞒的确实紧，他倒是听到点儿风声说睚眦消失之前去了斩龙台和深潭，后来也去那两个地方找寻过，但他到的时候，斩龙台已经被下了禁制封锁起来，深潭更是设了重兵轮班看守，以他当时的能力，是没有办法在完全被不发现的情况下进去探查的。
饕鬄忽然想起点儿什么，犹豫着问出口“夏鲲当年，是不是睚眦的坐骑？”
能让睚眦耗费这么大的心力去救的，关系自然匪浅。当时睚眦身边唯一的活物，那就是那个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的坐骑了，除此之外，跟睚眦打交道最多的兽，就是自己。
这话一问出口，脑子里算是有了点儿印象，当初偶尔会在睚眦身边见到的那个青衣少年，性格腼腆，面色白净，身形跟夏鲲还真是相差不大。
当年可半点没看出来……两人的交情能让睚眦做到如此地步，当真只是为了报恩?
饕鬄自觉这其中有些古怪，看夏鲲的眼神带了难免带了点儿热切。
鸾鸟点点头，饕鬄应该是见过夏鲲，但是没有办法确定是他，一是睚眦和夏鲲一起出现在他人面前的次数极少，只有少数人知道睚眦还有只鲲鹏当坐骑，二是当时为了瞒过天道，在夏鲲身上下了禁制，对他有印象的人都模模糊糊的想不起来，只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罢了。
虽然夏鲲仍然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但是听到这个话还是分了点心思出来，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睚眦还要什么坐骑？
再说了……谁会没事儿把鲲鹏当坐骑？
或许是看出来夏鲲的震惊，鸾鸟了然的笑了笑，出声安慰“不要问为什么睚眦会有坐骑，在睚眦这里，什么都有可能。”
夏鲲回到卧室的时候，看睚眦还闭着眼睛，他站在床前，盯着那两只色泽明艳、丝毫看不出来断口的龙角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上手轻轻摸了几下，陌生的触感让他有点愣神，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提醒他这并不是可以随意从身体上剥离的东西。
这是睚眦这个混血的龙二子，最有力的血脉性征。
可他当时说不要就不要了。
夏鲲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胸口闷闷地，传来点儿细细密密的痛感，眼睛也酸酸的，他吸了下鼻子，不自觉眨了眨眼。
“为什么哭了？”睚眦刚醒就看见夏鲲站在自己面前，手放在自己龙角上，眼泪接连不断的往下掉，素净的脸上一片水痕，看着可不像是因为自己神识回聚喜极而泣，像是被谁欺负似的。
不应该啊……还会有人舍得欺负他啊，饕鬄都下不去手。
“你醒了？”夏鲲急忙把手收回来，语气还带着点儿抽噎，眼泪一时之间收不住，又慌里慌张的用手背去擦。
睚眦看夏鲲哭的着实很努力，不像是能马上停住的样子，他暗自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为什么哭了？”
他倒是想这时候迅速坐起身，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把把夏鲲揽在自己的怀里，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任他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衣服，交上一份满意的观影作业。
可他很清楚，自己身上没有衣服，这极大的限制了他的发挥。
“龙角……很疼，你也疼…”听到睚眦又问了一遍，夏鲲彻底忍不住了，带着哭腔说出口，小声呜咽着，话也说不完全。
睚眦沉默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化成兽形，从被子里钻出来，把夏鲲按在床上，毛茸茸的爪子环住他，脑袋埋在他胸口上，不动了。
夏鲲被睚眦这熟练无比的动作弄得情绪完全缓不下来，回抱住睚眦哭的越发大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平静。
“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的事情?”虽然从鸾鸟那里知道个大概，但他还是想听睚眦亲口说出来。
他想知道更多，也想知道自己和睚眦当年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