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傲雪凌霜>第83章 鸟尽弓藏

  新竹知晓萧凤棠着急,来来回回的踱步等在温府门口,只希望能早些看到温青的身影,第一时间同他递个消息。

  花长祁知道他来了此处,也慢慢寻了过来。

  “长祁公子。”新竹见他连忙鞠礼。

  “嗯,阿棠呢?”

  “主儿去找鲁将军了,不在这里。”

  “鲁知徽?”也是,左晏衡受伤,这个时候温青应该守在衡湘殿里,除了他,大概也就只有鲁知徽能让他打探到一两分消息了,“好,我知道了。”

  没有什么寒暄多言,花长祁转身漫步离开,只是依稀能瞧出来神色很差。

  左晏衡已经醒了过来,他失血过多,面容如今苍白的跟张纸一样,眼里的锐利也被浓浓的疲倦的覆盖,此刻正虚弱的半靠在床头。

  他听到了,听到温青说希望他醒来时,能少些怪他。

  二人沉默不言的僵持在这儿。

  温青叹息,“你是从什么时候,猜到的?”

  伤口处涨热着发疼,左晏衡浑身无力的阖上了眼睛,说起话来也迟迟缓缓,“许久了,大概是在我南下,你着急传来的那封信时吧。”

  “那封信,不正常吗?”可笑他当时还想用受伤撇清自己的关系。

  “你太确定了,太确定杜戈青是假意推萧凤棠上位了。”

  “他那样的人,只会让我一点点的相信,相信是萧凤棠更有登临帝位的意思,他会像三年多前,像十二年前一样,片叶不沾身的得到他想要的。”

  只是他下意识的不想相信,自己一直信任的人还是会有朝一日背弃他,他宁愿,是自己猜错了。

  他阖着的眉目因得伤口的不适稍稍凝了起来,只是这样似乎并不能缓解一两分疼痛,左晏衡复又疲惫的睁开眼睛。

  温青看着他左右受不住的模样慢慢垂下了眸子,“所以,你一直在等,等我出手,验证你的猜测。”

  他不出手,他总归是不相信的,左晏衡思绪沉沉的,“其实南下时,我便决意要替阎王收了杜戈青的那条贱命。”只是后来他心中有疑,便一直没有动手。

  “左晏衡。”温青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你可真是个疯子。”如果昨夜他没有恻隐,此刻的他就已经是一具发凉的尸体了。

  也不对,司沿不是一直没有动静吗?

  自己不出现,可能他也不会死。

  温青将地上的面具用脚稍稍踢了踢也不看他。

  左晏衡瞥了一眼被他撕碎了丢在地上的人皮面具,“这面具,做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乍一看,朕还以为自己去了阎王殿,三魂七魄离了体。”

  他原本,就真的只是想对付杜戈青而已。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温青没再解释,做了的事他从来都认,只是他不敢看他,怕每多看他一眼,心里的愧疚就会多一分。

  左晏衡将目光随意落在他身上,“你怎么比朕都蔫?”

  温青沉默许久。

  他无奈一笑,“你素来不爱肃穆之色,昨夜却一身黑衣,想必早就替我想好退路了吧。”

  “没有。”温青嘴硬。

  “你若真的想杀我,又何必等到现在,随便一根针一粒药,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置我于死地,温青,朕有眼睛,会看,也有脑子,会想。”

  温青依旧沉默。

  “心结,打开了吗?”左晏衡一直知道他有郁结在心,只是从没想过那个心结会是自己。

  “好像,打开了吧。”他觉得自己应该肆意,而不是因为父辈们的恩怨,束缚自己一辈子。

  “那以后,还会想着杀我吗?”

  “应该,不会了。”

  “那我,会依旧信你,依旧记着是你在雪山里保住我的一条腿,依旧记着你点灯熬油替我治伤的那些日子。”

  他说这话时丝毫没有迟疑,温青终于蓦地抬头看向他,“你不怪我?也不生气吗?”他平生不是最恨人背叛了吗?

  “怎么不气,昨夜没被那些人杀了,却险些被你气死。”

  左晏衡缓缓吸了口气吐出来,“阿飞,是在我离京当日出的事,当年父亲伪造了那封绝义信,却只是提笔说它被阿棠送给了旁人,因为他知道我的性子,他知道我看到那封信虽伤但不会相信,知道我回京后定会寻根问据,他故意如此,就是为了让我在知道阿飞其实已经身死的消息时,被愤怒冲昏头脑,不会再顾及同阿棠往日的牵绊和情分,就不会被他拖累,甚至那些下人,可能也是他早早安排妥当的。”

  他落寞的将目光移开,“温青,朕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有些坑,栽过一次就够了。”

  “往日落子无悔都能让你五六回,今日,又为何不能让了?”

  “那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吗?”

  左晏衡轻轻摇头,“不了,不是我的恩怨,无非就是左家的恩怨,还是别问了,省的以后朕没死,却像欠了你一样,既你郁结已开,昨夜之事,就烂到肚子里吧。”

  他毫不在意,甚至都没问他缘由,只默默承受着这一身的伤,感受着心中的庆幸和难过。

  温青沉默不言,没再说话。

  杨飞云送李昭和杜文儿还未回来,杜戈青命人将半道劫来的萧凤棠绑在一处地牢的十字架上,愤恨的拿着骨鞭一鞭鞭的抽打在他身上。

  他的手腕和脚踝处都用绳子死死束了起来,嘴巴也塞上了布条。

  杜戈青老脸狰狞,手里的鞭子越挥越乱越没有章法。

  他看着萧凤棠衣衫近烂,一身鞭伤透血,才满意兴奋的收手停下。

  阴暗的地牢里仅有一盏巴掌大的烛台托着一枚两指粗细的烛火,昏昏暗暗摇摇曳曳的照着他们二人。

  杜戈青将鞭子丢到不过一米远的台子上,上面随意摆放了各种各样的刑具,刑具上还有沾染的血迹没擦干净,斑驳的到处都是血渍。

  他歇了口气将他嘴里的布条拿走,单手对着他弯腰行礼,装模作样的轻轻作揖,“世子。”

  萧凤棠虚弱嘲讽,看了眼他不见的右臂,“杜大人此举,有些没必要了吧。”

  “当然有,世子永远都是世子。”

  杜戈青没错过他的眼神,他将右边的衣裳掀开给他看,“没了,左晏衡干的。”

  他言语压抑,不是很平静。

  萧凤棠强忍着伤痛,任由四周潮臭腐朽的腥味刺激着鼻腔,“你不触怒他,他又怎么会这样待你?”

  左晏衡虽脾气暴躁不讲理,但更多时候也就言语威胁不说人话而已,能让他做到这地步的,想来他也没做什么好事情。

  “闭嘴!”杜戈青心中不忿,抬起仅剩的左臂又给了他一巴掌。

  萧凤棠被他扇的头脑有些混涨,却也嗤笑,“看来杜大人还没有适应好事事都用左臂的习惯,才这么一点点力气。”

  他知道左晏衡受伤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如今他将他掳来左将府一番折磨,不正是说明左晏衡虽伤但未死,他鸟尽弓藏,没有退路了吗?

  知道他没有性命之忧,萧凤棠提在嗓子的心慢慢落了下去。

  “萧世子是真的不知道吗?我这条胳膊可是拜你所赐啊,你这么说风凉话,老夫可就不开心了。”

  “我?”

  “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日城外,他若不是误以为被劫杀的人是你,又怎么会直闯我右相府邸险些要了我一府老小的命,又怎么会要了我这条胳膊,这难道,和世子没关系吗!?”

  萧凤棠微微凝眉,不是很置信。

  “其实老夫真的不想杀你,如果左晏衡不喜欢你,或者喜欢的不是你,老夫也就不用再欠萧家一条命了。”

  “再欠萧家?”萧凤棠敏锐的察觉了什么,他正色着看他,“杜戈青,什么叫再欠萧家?”

  “你还不知道吧?”杜戈青声音渐厉,“当年若非左公木杀我父母,谁又会背井离乡的来这玄京城束缚自己一辈子,我杜戈青可是当朝一品状元,那严皇帝却有眼无珠的将我打发到了萧府当什么狗屁的幕僚!我没办法,就只能一点点的挑拨萧允凉,我给他下了胡契国的大叶子草,那草还有个别名,叫疯人草。”

  “我本来就只是想控制他,可是他不争气,他瞧着左晏衡兵临城下气急攻心自己先疯了,他把左公木摁在城墙上,一刀又一刀的砍在他的脖子上,我开心,我快意,他要是不疯,左公木可能还死不了呢。”

  杜戈青像个疯子大笑,“就是可惜,他一疯这玄京城就守不住了,就只能白白便宜了那左晏衡!”

  “对,还有你父亲,他看出来萧允凉不对了,但是被他一刀刺穿了肚子,肠子都扯出来了。”

  “杜戈青!”萧凤棠随着他的话不断挣扎,绑着他的架子却纹丝不动。

  他双目通红恨入骨髓的盯着他,“是你,玄京城事变是你一手造成的!”

  “是我,当然是我!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欠了这么多了!”杜戈青疯也似的用手摁上他的伤口,“萧凤棠,你要是听话一点,让鲁知徽同意同我合作,可能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可你不识抬举!”温青是现任胡契王的侄子,他临时反水,胡契王定然不会再同他继续交易,若左晏衡昨日死了也就罢了,可他没死!

  萧凤棠双拳紧握,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疼痛声来,“大人待箫氏,还真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客气!”

  “你作恶多端,心思歹毒,活该鲁将军不支持你!”

  “没有关系了。”杜戈青摁在他伤口上的手逐渐用力,他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栽在这里,“反正你也要死了,萧凤棠你就记着,记着这一切都是左晏衡造成的,以后下了地狱,你去恨他,去怨他,去找他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