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傲雪凌霜>第13章 子不教父之过

  花长祁急步向听竹院走去,新竹已经迎了出来,“长祁公子。”

  “阿棠醒了吗?”

  “醒了,正在屋里呢,您去聊,新竹去备茶。”听温大人说花长祁是主儿的师弟,如今世上待他关切的没几人了,新竹心里只盼着这位能对主儿好些。

  花长祁点头入了院,萧凤棠站在门前,“怎么了?早日不是刚走吗?”

  他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衣,花长祁大步走近伴他进屋,“没有,就是来这边办点事,想着顺路,过来看看你。”长鹿阁今日有戏场,他本想带他去看,但转念又怕他身子亏欠,索性闭了嘴。

  桌上还放着他没吃完的百合粥,“阿棠今日不会就吃了这点东西吧。”早日里他让人备了东西,他只浅喝了一口水。

  “可不是嘛,主儿回来后什么都没吃,长祁公子不若再劝劝,让他多吃两口?”备茶回来的新竹忍不住先答道。

  “别听他的。”萧凤棠将剩了一半的粥挪开。

  新竹放下茶,无奈退了出去。

  花长祁伸手又给他移了回来,“不多吃些,回头怎么有力气陪我。”

  “陪你?阿祁要去哪儿?”萧凤棠依旧没有动勺的打算。

  “逛逛玄京城啊,几年没回,许多地方都记不清路了,我要吃城东的酿饼,酒水街的卤牛肉还有老李头的糖人。”

  萧凤棠还当他是个孩子,愉悦应下,“那等来日陪你,不过先说好,得阿祁请客。”他身无分文,那卤牛肉是真的吃不起了。

  “那是自然!”花长祁出息的拍了拍自己腰间,“腰缠万贯,铺子都能买下来。”

  萧凤棠彻底被他逗笑,“那我要吃城西的梅头干果,还有城北的糯米糍耙。”

  “行行行,我再给你加一个张记的小酥鱼。”少时他最喜欢这些,花长祁记得清楚。

  新竹在外听着他开心起来,不由得跟着一笑,才放心离开。

  夜深人静,司沿站在龙德殿前,手里掌着一盏莲花灯,“柳大人,回吧。”

  莹黄的光打在一张苍白的脸上,柳州虚弱的将匕首往上抬了抬,只奈何胳膊实在酸软无力,匕首只勉强送到下巴高度,“柳州教子无方,让他唐突了陛下和温大人,请陛下降罪。”

  “宫门就要落了,大人再不走可就要在这儿跪一夜了。”言外之意,陛下不想见你。

  晏衡帝将允凉王风干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岸英是他亲手惩戒,城中医师无人敢医,今日他若走了,那不屑子的腿和胳膊便保不住了,柳州依旧倔强,“臣素日管教不严,才会让英儿犯下大祸,子不教父之过,老臣恳请陛下原谅岸英,诸多责罚,加之臣身。”

  司沿劝不动他,索性拎着莲花灯离去,任由柳州和偌大的龙德殿一起笼罩在黑夜里。

  柳州将将举起的手臂又受不住的落了下去。

  他这一生,爱人早逝,唯留这一子,他不是没教他,只是这孩子打小不与他亲近,他只能拼命给他最好的,哪怕是他府邸的私账,也能随意支取。

  他知道岸英被他宠坏了,只要他不强抢民女,不祸国殃民,心里还有做人的底线,什么挥霍无度,什么一掷千金,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实在没想到,他会有胆子冲撞晏衡帝。

  柳州心里忧着他的伤势,胳膊虽酸痛的举不起来,却还是咬牙撑着没放下。

  司沿拎灯走到角落,冷漠的瞧了眼趴在担子上的柳岸英,“陛下宽仁,特意赏你来瞧瞧。”

  晏衡帝命他将柳岸英从柳府接出来时,他早就因为失血过多昏死了过去,身上的伤只是简单包扎,未敢做其他处理。

  太医院的人忙手忙脚费力救回来,人还没醒几分钟,就被司沿抬到了此处。

  柳岸英红着眼看向黑暗处,少有心疼的看着那个始终不肯放下匕首的老家伙,虚弱问道:“为什么?”

  司沿也不知道主子是何意,但还是开口,“柳公子冒犯天颜罪为一,唐突温大人罪为二,最主要的是,萧公子虽是前朝罪臣,但他的命你仍动不得。”

  柳岸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陛下大怒,难道是因为那萧凤棠不成?

  “若柳公子还不明白,就在这多想会儿吧。”

  柳岸英一怔,有力无气,“等会儿,父亲他……”

  “夜寒露重,柳公子以后若不想柳大人再受此罪,还请谨言慎行。”司沿连他一同丢下,拎着莲花灯离开。

  昨夜刚下了雨,如今月光稀薄,冷冷清清。

  柳岸英趴在担子上,断裂的胳膊腿不刺激着他的大脑。

  司沿的意思是说,陛下之所以这般恼怒,是因为他得罪了萧凤棠。

  “萧凤棠。”柳岸英不可置信的念着这三个字,“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大萧罪子,身上的血和允凉王同宗一脉。

  允凉王可是杀了左晏衡一家。

  柳岸英不相信,一定是他还有别的用处。

  “父亲,父亲!”他身上的伤实在动不得,只能大声喊。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柳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向四处寻去。

  “父亲,是我!”

  “英儿?”柳州不可置信,咬牙起身,却因为久跪,膝盖酸痛的不由踉跄几分。

  等不及膝盖舒缓,便急忙向他奔来。

  柳岸英红了眼,“父亲小心。”

  “英儿,你怎么在这儿?可是陛下要罚你。”他伤势太重,柳州不敢触碰,只蹲在一旁着急问。

  柳岸英趴在担子上摇头,虚弱道:“是陛下派人去了府邸,将我接到太医院医治。”

  “陛下?”也是,没有他的应允,谁还有这个胆子替他看病,“可疼的厉害?”

  昏沉的月光根本挡不住柳州眼里的心疼和关怀,柳岸英摇着头落下泪来。

  自母亲走后,他们父子二人,好似从来没这般过。

  “父亲,司沿说,陛下之所以这般恼怒,是因为我得罪了萧凤棠。”

  他还是不信,不信陛下会为了一个前朝的罪臣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柳州早就找人问过了始末,“你糊涂啊。”

  “父亲,你告诉我,不是这样对不对?萧凤棠他该死,他该死,当年母亲身怀六甲,若不是他那一撞,根本不会有事。”

  当年严帝治世,萧家还未反叛,宫内举办家宴,母亲因有身孕看不得大鱼大肉,索性出去透气。

  若不是被疾行的萧凤棠撞倒,怎么可能会落了胎伤了身子,最后抑郁成疾,一病不起。

  “岸英,别再说了,萧凤棠的父亲于我们有天大的恩,哪怕他是前朝遗留,你也不该那样对他,更何况当年之事,并无实证指向萧凤棠,莫要再耿耿于怀了。”

  “什么恩,明明是父亲救了他萧乘云,他提拔你本就是应该的,撞倒母亲之人就是萧凤棠,父亲你为何就是不信,我亲眼看着他跑去那个方向的。”

  “英儿!你尚有我在,可萧凤棠已经没有家人了。”

  “那我就应该失去母亲吗!他萧凤棠对我甚至没有一丝歉意,就昨夜,他还要拉我同归于尽,这样的人,没有家人那也是罪有应得!”

  “柳岸英,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柳州看着自己这个接近偏执的儿子,“晏衡帝杀萧氏满族,为什么独独放过萧凤棠,他既下令将他逐出宫去生死不论,那温青又怎会冒大不为收留于他?”

  “昨日你曾浇他一盏,晏衡帝便浇你一盏,你言要断他一臂,他便真的断了你一臂,你还言要斩他头颅,他若不是看在为父的面子上,那一刀便直接落在你的脖子上了,怎容你有命在这和我争执!”

  “他萧凤棠确实是不入流的罪臣,皇帝可杀可辱,却绝不是我们能碰的,岸英,当年你只看着他去那个方向,你怎知道后面都发生了什么,你的母亲都说不是他了,母亲还会骗你吗?”

  “不是的,他萧凤棠是萧乘云的儿子,母亲明明是怕你得罪萧乘云,才故意如此说的!”柳岸英才不管,当年害了母亲的人,就是萧凤棠!

  柳州劝不动他,索性起身。

  “父亲!”

  手里的匕首冰凉,柳州自己退下外衣搭在他身上,沉重的向龙德殿前走去。

  外衣温热,瞬间便替他扫去了身上寒意,“父亲!你要做什么?”

  “子不教,父之过,为父没教好你,还要劳烦陛下出手,自该跪谢。”

  柳州重新跪在殿前,再一次将匕首举起来,任由柳岸英呼喊,都没再回头。

  折返的司沿静悄悄的看着这一幕,最后彻底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