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上写着道途径的成神途径,这些都是在他恢复记忆之后才显现出来......之前那只是一块没有任何文字的平整不规则石板。
姜衫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已经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得过精神病,而最近这段与他原本记忆相出入的各种难以理解的事,实际上都是因为许淮烟的离开造成的,命运的抽离会自动修补还原逻辑,真正实现雁过无痕,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至于为什么别人都能完美融合新的逻辑故事和记忆,就他各种拧巴不对劲,记得发生过的所有事,当然也是因为他本身的特殊,
姜衫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块石板,他明白许淮烟着急抽离肯定是因为玉间教出事了。
虽然许淮烟对玉间教的感情很冷漠,但那里毕竟是他的家,更重要的是他是那个世界的人,还没有彻底和那个世界割离,所以才会以姜衫的深度睡眠为媒介通道,被召唤回去。
他和姜衫不同,姜衫原本就是地球人,当初阴差阳错拿到了思乡瓶才穿越到了那个世界......
姜衫舌尖顶了顶脸颊,坚定地自言自语道:“我得去救他。”
他决定了,他要把许淮烟带回地球,与那个世界彻底割离!
*
因果报应是一个轮回。
两百多年前,他与杨蔚川、项乘风里应外合,欺师灭祖血洗玉间教......两百年后,他的徒弟也和他一脉相承,甚至更胜一筹。
这回,他的徒弟不仅联合了影子真君,杨蔚川和项乘风,还把苦、傩、佛、病四条途径的神君也勾引了过来。
就因为在他们眼里,许淮烟这个强大疯批必须被除掉,否则后患无穷。
然而,许淮烟怎么也没想到,背叛他的弟子竟然是刚进玉间教没多久的凌筱筱,凌筱筱分明还干的是打杂的活儿!
......
“许淮烟,你还记得吗?十年前,春月镇上的百姓被你屠杀得片甲不留、没有一具全尸,若非当年奶娘带我去了姑父家,恐怕我也会命丧当场......
十年了,为了报仇我终于接近了你,拜你为师......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你居然还有脸说是你救了我,我需要被你救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承受这么多的苦难?”
凌筱筱的哭声在上清殿回响。
许淮烟躲进了闭关地的外室,瘫坐在内室的石门外,听着凌筱筱的话,不禁自嘲地轻笑,他好像记得,姜衫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许淮烟,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这是一道清亮温柔的声音,但拥有这舒服嗓音的女子却是男装打扮。
许淮烟也是才知道,原来影子真君是一名女子......而这名女子,除掉他的执念也很深,不仅花费二十年打造无烟镇,而且双管齐下,十年前就开始筹备凌筱筱这颗棋子。
“......”
许淮烟咳出一口鲜血,那吐在衣袖上的血,不过是加重了血红的深度,他其实不那么想活,但求生又是本能。
「轰然」一声巨响。
闭关地的石门被破开,扬起浓郁的烟尘,首先进来的事一个戴着诡异古铜面具,身着血衣的神君。
他右手握着一柄三叉戟,左手的皮鞭上还挂着血,犹如地狱里走出来的丑陋恶鬼。
这是傩途径的山槐神君,正当他要靠近许淮烟时,凭空突然飞出一块巨大的石板,将他们一众人彻底挡住。
凌筱筱:“这是什么?”
“神谕。”杨蔚川平静道。
项乘风不解地攒眉:“哪儿飞出来的?”
*
许淮烟同样不解,他又没有驱动神谕石板,怎么会......
“快走。”
他感到胳膊被人提了起来,熟悉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你怎么来了?”他既惊喜又害怕,“你救不了我,干嘛还要过来一趟,你是喜欢找死吗?”
“你不会说话的话可以不用说话。”姜衫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一手拉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揽在他的腰上。
他打开了闭关地内室的门,搀扶着许淮烟走进。
许淮烟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偏头看着姜衫紧绷的侧脸,姜衫怎么可能知道内室禁制的阵眼在哪儿?
他忽然感到身上淌过一阵又暖又冷的气流,下意识地小声问:“师尊?你恢复记忆了?”
姜衫把他搁置在较为平滑的大石头上:“废话。”
许淮烟目光紧紧地黏在他脸上,他觉察到恢复记忆的姜衫对他并没有以往的冷漠和蔑视,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淮烟,你先听我说,把「拨雾眸」戴上,然后将我灵魂中属于你的「善良」取出来。”姜衫坐在他身旁,认真地对他道。
“属于我的「善良」?”
许淮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理解了,原来当年他灵魂缺失是因为被师尊取走了。
同时,神谕石板不堪重负般往后退了半步,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好。”
许淮烟听话地戴上金丝边单片镜,将那缕在姜衫身上显得格格不入的「善良」取走,那份「善良」自然而然地回到了自个儿身上。
“感觉怎么样?”姜衫关心道。
许淮烟摇了摇头:“不怎么样,缺失的灵魂补回来也不会是原来的样子了。”
也对,姜衫能想象那点善良融入许淮烟的灵魂就好比一滴水汇入大海,估计看不见了。
“夫君,你是专程来救我的吗?但你又救不了我。”许淮烟靠在石壁一阵咳嗽。喉咙里又涌出了少量鲜血,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姜衫没有排斥他的「夫君」称呼,双手握着他的手腕缓缓道:“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所以你必须撑住......你要是死了,就别怪我不要你了。”
许淮烟能听出他看似绝情的话里蕴含的情意,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苦笑,他以为师尊永远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他俩永远只能错过。
桃花血眸里流下两行血泪,姜衫抬手轻轻为他揩去,但血的红也染上了他素白的手指,他唇角浮现欣慰、恬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