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衫眼角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小道姑的脸,发现对方面色红润有光泽,不像是死人也不像是鬼。
只是她表情有些僵硬,双目空洞无神。
“为夫当然知道。”许淮烟歪了歪头。
姜衫后怕地舔了舔唇瓣:“她真死了?”
许淮烟递给小道姑一个眼神,小道姑点点头恭敬回答:“没错,小道已经死了。”
姜衫后背起了一层薄汗,下意识看向许淮烟,许淮烟递给他一个可以继续问的眼神。
于是,姜衫又追问小道姑:“你怎么死的?”
小道姑无神的目光落在了许淮烟脸上,可能是得到许淮烟的许可,她愣愣地拉过姜衫的右手,姜衫发觉她的手很冷,全身登时紧绷成待发的弓,左手不由自主地死死攥紧了许淮烟的衣袖。
“听,小道就是这么死的。”
小道姑笑容僵硬,拉过姜衫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姜衫的心跳快得即将从嗓子眼里蹦出,眼前女子不愧是个死人,她没有心跳......
但没有心跳顶多证明她是个死人,和她怎么死的有什么关系?
小道姑似乎明白了他的疑惑,空洞地微笑解释:“小道不是没有心跳,小道是没有心。”
艹。
姜衫立刻收回被她拉过的右手,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直接撞进了许淮烟的怀里,许淮烟顺势就揽住了他的肩膀。
然而,姜衫就跟是应激反应的猫,推开许淮烟,边快步跑下石阶边深呼吸。
他不用想也知道,许淮烟就是剖掉小道姑心脏的罪魁祸首,剖心算是许淮烟的基操了吧?那个洛三娘的女儿不就是这么死的吗?
许淮烟轻松追上他,抬手扶了扶右眼的金边单片镜道:“夫君,你别怕,为夫不会伤害你。”
“你连你师尊都不放过,好意思说这话吗?”姜衫站定侧身看向他,同时恍然大悟,“你当初该不会把你师尊的心也剖出来了吧?”
“怎么可能?”许淮烟轻笑着摇头,“上清殿的道童全是无心人,他们也配和师尊一个待遇?”
“无心人?”姜衫皱眉喃喃自语。
许淮烟:“没错,玉间教的弟子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有心人,一种是无心人,有心人无法越过禁制踏足这里,无心人则完全听从为夫的安排。
无心人之所以成为无心人,是因为他们犯了错,成为了本君的药引,时机成熟后他们的心和灵统统会被投进大鼎里炼药。”
姜衫:“真的假的?”
许淮烟却只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嘘,夫君,这是秘密,如果你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有心弟子,会害了他们,切记。”
“......”
他骤然想起许淮烟曾经说过的某句话,但那句话在脑海里轻飘飘地又掠走了,他仍然没有抓住那个念头的尾巴。
许淮烟抬手按在他的肩膀,贴心道:“夫君,为夫没有剖师尊的心,为夫当时只是取了师尊的心头血,生吃了师尊的神髓......”
艹,还不如剖心呢......
姜衫脸色瞬间惨白。
“夫君,你放心好了,”许淮烟按住他肩膀的手令他动弹不得,声音细软温柔,“为夫成熟了、后悔了,只要你爱为夫,为夫就不会伤害你。”
“那如果我没法爱上你呢?”姜衫咽了咽唾沫,大胆问道。
许淮烟噙着笑意的唇角抽了抽,有一丝瘆人,他按住姜衫肩膀的右手慢慢下滑到了姜衫的心口,好像在威胁他:如果你不爱我,我就把你的心也剖出来。
“放心,为夫既能得到你的人,也能得到你的心。”许淮烟轻抚着他的心口,眼神笑意缱绻。
能「放心」个屁,许淮烟越让他放心他越不放心,姜衫有理由相信许淮烟说的「心」就是此刻他胸腔里狂跳的实实在在的心。
姜衫语气干巴巴:“你太残忍了。”
“这不能完全怪为夫,”许淮烟又露出了他装模作样的无辜脸,“神之途径走到最后就会失去人性,只存神性......所以「惨无人道」不仅在我们教派一脉相承,在所有神之途径都是一脉相承......
夫君,你知道吗?为夫其实已经很善良了,为夫只是把他们的心和灵扔进大鼎,留着他们的肉体当傀儡驱使,为夫的师尊可是直接把活生生的人给扔进去,那惨叫声太恐怖了。”
“......”
卧槽,妄想成神的全他妈疯批精神病!许淮烟是,他那师尊更是,草草草草草。
姜衫忽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许淮烟,最终之无奈地干笑:“呵,你师尊挺浪费,你倒是充分利用......”
正道的光极度愤怒:“许淮烟,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言语早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失望,我永远不会与你这种魔头邪神为伍,我更不会爱上你,你最好是趁早杀了我,否则我有一天绝对会杀了你为民除害!”
姜衫忙道:“草泥马,要死别害我呀,快快快,快把我打晕。”
「Duang」
许淮烟神色复杂地手起刀落,一个手刀下去姜衫就软绵绵地晕倒在地。
*
碧落阁,无人画像前。
姜衫一面揉着被劈的脖颈,一面抬头望着画像道:“为什么不把五官添上去?”
“因为为夫想忘记他......但两百多年了,还是忘不掉呀。”许淮烟坐在画像下的檀木椅,右手把玩着三颗黄水晶骰子。
姜衫的心莫名被微弱地刺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既然你说成神后只有神性,人性会消失,那你为什么还那么爱他?爱情也属于人性吧?”
许淮烟冷笑道:“爱情属于人性不过是人对自个儿的高看罢了......再说了,为夫不还没有成神吗?”
“那如果成神会让你失去爱人,你还会成神吗?”姜衫注视着他。
“夫君,要不你以为为夫为何还停在这个阶段?”许淮烟自嘲地笑道,“全天下的半神都以为本君是最疯批邪恶的那个,师尊没有做到的事,我肯定会做到。
他们以为我会不计后果地先发难,就像生吃师尊神髓般,生吃掉项乘风和杨蔚川......到时候要么失控沦为怪物,要么成神升天,无论哪种,都是其他半神乐于见到的场面,至少先行者为他们提供了宝贵经验。”
姜衫此刻对这个世界的变态已经趋近麻木了,毕竟今天了解了太多,听到许淮烟这番话时,他一时不知道应该为他的爱情感动,还是应该感叹一声「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