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姜衫转身,单薄的青色道袍被阴森晚风吹得袍袖臌胀,衣袂翻飞。
“是我!”
虚空中传来一声尖细的女声。
姜衫咽了咽唾沫:“你是谁?说名字,别整虚的。”
“姜衫,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虚空中的女声好像清了清嗓子道。
「呃......」
姜衫是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他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瞳孔骤然放大:“周老师?”
周老师是他的大学物理老师,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听见他大学物理老师的声音呢?
而接下来的对话更是让他思维混乱。
周老师:“姜衫,你给我醒醒,不要再睡觉了,你重修还想挂科吗?”
姜衫望着夜幕恳求道:“周老师,我再挂科毕不了业了,求求你别让我挂科。”
「难道我是在梦里?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周老师:“那你还睡?还不快醒醒?”
姜衫在村口不断徘徊,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冲月亮道:“当然不好受啊,但我现在醒不来啊,周老师。”
周老师:“怎么可能醒不来?你就是懒,别睡了,一会儿就下课了。”
姜衫似乎感到肩膀被谁推搡了几下,欣喜道:“周老师,你刚刚是在推我吗?”
周老师:“废话,我都想打你了,说你睡得死吧,你还能和我对话,说你没睡死吧,你又醒不来,你不会是在装睡吧?”
“周老师,要不你把我摇醒吧?”姜衫驻足,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提议道。
周老师:“我要是能把你摇醒,你早就睁开眼了。”
姜衫喘着粗气:“那怎么办?我被梦魇缠住了,缠得太深了,根本醒不来。”
周老师支招道:“梦里醒不来可以跳崖试试。”
姜衫看了看四周:“不行,这里没有悬崖。”
周老师又道:“那你看看能不能撞墙,或者附近有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剧烈的痛感可以让你醒来。”
“痛感?”姜衫自言自语后坚定点头,“没错,痛感肯定会让我醒过来的,我得好好找找利器。”
*
许淮烟穿过村口大门后却并没有出去,而是走进了一间乱七八糟的屋子,屋子里东南角放置着一张木床,距离木床几步远搁着一张摇篮。
摇篮仿佛无风自动,里面铺着几层碎花布料和小棉被,但这些全被浓郁到发黑的血液污染,至于摇篮里的孩子——早就死烂了。
他走出尸臭熏天的屋子,根据空中月亮的位置辨别村口方向,提步正准备前往,眼前就出现了一群群怨灵。
许淮烟不难认出,他们就是死在无烟村的那些人,他们的肉身和灵魂都逃不出去,深重的怨气让他们比一般的鬼魂更加凶残暴戾。
眨眼间的工夫,怨灵们已经将许淮烟困在最中间,许淮烟很快发现自己的思绪停滞,且无法控制身体。
怨灵们张开苍白的嘴,许淮烟脚下的土开始松动,土里长出来一双双黑色如同鸡皮的手,那些手扒拉着他的雪白锦缎长靴和小腿,并且越来越往上,而被那些爪子触碰过的肌肤灼烫得似乎要化为血水。
“所以,”许淮烟慢条斯理道,“这就是你......对付我的本事?”
扒拉着他腿的爪子好像滞了一瞬,不过怨灵的脸上没有多余的反应。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夫君,本君还能多陪你在这儿玩一会儿。”
许淮烟话音刚落,他就腾身从无数黑色手里挣脱出来,哪里像方才无法控制身体的样子,他之前的行动受限是装模作样!
“呼~”
许淮烟错开手中的折扇在半空中扫向那群怨灵。
“啊~~啊~~~!”
伴随着痛苦的尖叫,那些聚集的怨灵彻底魂飞魄散。
然而,许淮烟在半空中刚转身,一抹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距离他三丈远的地方,那人也停在虚空中,穿着一抹玄色道袍,右手倒握长剑贴在身后,镂刻符文的金属剑身上挂着新鲜血液......
那人头上用银色镶玉冠高束墨发,马尾飘逸及腰,回过头看向许淮烟......他竟长着一张和姜衫一模一样的脸,右眼下的朱砂痣尤其迷人。
“孽徒!”那人咬牙切齿道。
许淮烟额角的太阳穴生疼,五官痛苦地紧绷,他抬手扶了扶右眼上金边单片镜,唇角缓缓扬起一抹邪恶笑意。
*
一点反射的亮光在姜衫眼角闪过,他的余光瞥见躺在街上的小孩尸体。
姜衫觉得有点眼熟,走近细看,那是破烂的褐色麻布包裹的被啃噬得早已不成人样的骷髅和肉泥。
尸体位置和麻布让他很容易想起白天扮牛攻击他们的小孩儿,小孩的头骨被压扁了,胸口位置插着一把匕首,刚刚就是匕首的一线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腥臭的气味儿在他的鼻端流窜,他很想离尸体远一点,但他又很想要那把匕首......
匕首的刀刃和手柄处也附着数不清的臭虫。
周老师:“姜衫,你怎么了?你又睡着了吗?”
她的声音让姜衫有了拔出匕首的勇气,姜衫从袍袖里拿出手巾,隔着手巾将匕首从卡住它的胸骨里抽了出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当」。
“反正都是梦,怕什么?恶心什么?醒来就好了。”
姜衫边自言自语,边用手巾将匕首上的臭虫脏东西都擦拭干净,然后嫌恶地快速扔掉手巾。
周老师催促道:“姜衫,你找到利器了吗?还不快行动?”
“找到了找到了,我马上就去死。”
姜衫紧张地舔了舔唇瓣,握着匕首割向了左腕,很快,刀刃划过的地方出现一条细浅的红线,献血汩汩外流。
有点疼,但也没有很疼。
周老师:“姜衫,你到底怎么样了?”
姜衫努力挣扎想要醒来,但仍旧被困在无烟村,他又气又急:“不行,还是醒不过来,我刚已经割腕了。”
周老师:“你是不是割得太浅了?你试试割深一些,多割几条,只有强烈的痛感才能唤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