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糖果商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我昨天仔细观察过他们,与其他训练有素的“伙计”相比,这位老板明显是个真正的商人——与某些势力有牵扯并为其做事的普通人。
我必须要确定他们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而商人的心理防线最弱,所以我挑中他,让他落单。
“老板?”我用剑尖轻轻拍了拍他脸颊:“哑巴了?”
“是、是三殿下让我们来的。”糖果商人战战兢兢地开口。
“行,不说是吧。”剑刃割破他的皮肤,染上一丝鲜红。
“我再问一次,谁让你们来的?”我盯着他的眼睛:“考虑清楚再回答。”
“真的是三殿下……”他颤声道:“真的……”
我将横在他脖颈的剑收回,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行。”我微微一笑,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又抽出腰侧匕首:“没有一句实话,那就去死吧。”
匕首裹挟着风,冲糖果商人面门而去。
“真的是三殿下让我们来的!”他猛力挣扎,嗓音因为急切而撕裂:“我、我们有信物!”
“哦?”刃尖堪堪停在他前额,我不甚在意地问:“什么东西?”
“是、是项坠!”糖果商人咽了咽口水:“黄金镶翡翠石,正面是伊修塔尔女神,背后是三殿下的名字,听说是您十九岁时亲手送给他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小玩意是给三皇兄的生日礼物,他收到后便用细链把它串着戴在脖子上,项坠背后刻的名字是送礼物时临时加的,除了我和他没有别人知道。他很喜欢这个项坠,因为翡翠石就像洛德的眼睛,伊修塔尔女神守护爱情。
“东西呢。”我命令道,心里已经信了一大半:“拿出来。”
“在、在队长那里。”糖果商人哆嗦着:“十三殿下,我们真的是三殿下派来寻找您的。”
“好。”我放松了手中的力道:“和我回糖果摊。”
“是、是,殿下。”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既然找到了您,我们……”
“等等。”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开始假装与他闲谈。
巷口有人,待到时机成熟,我抽出佩剑冲到拐角处,与来人交上手。在巷口偷听的人身材高大,皮肤黑得发亮,他没有拔剑,侧身躲过了我的劈砍。
“都奇?”我停下动作,皱眉:“奈弗西斯让你跟踪我?”
听到我这么说,都奇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他连忙解释:“不,伊斯塔努斯殿下。陛下让我暗中保护您并护送您回国,至少要到达港口。”
回国?
“什么?”我愣了愣,茫然道:“我没有打算要回国啊。”
“您……”都奇的视线在我和糖果商人的身上扫了一圈:“陛下说他们是西台派来接您的,如果您和他们走的话,我得确保你们的安全。”
瞬间,我回忆起今天一大早奈弗西斯来找我,整个过程一脸平静,只在分开时反常地说些什么舍不得我的话。
奈弗西斯!
这个笨蛋!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见我神色变换不定,糖果商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我们还走吗?”
我定了定神:“去把队长叫来,我要看一看那个项坠。”
项坠没有问题,光滑背面那歪歪扭扭的“萨沙”是我亲手刻上。我将它交给小队长米亚蒙。
“十三殿下,我们现在便收拾收拾出发吧。”米亚蒙征求我的意见:“还是,您想明日再动身?”
“伊斯塔努斯殿下,您现在就可以出发。”都奇接话道:“我带着陛下签发的通行令,没有问题。”
“不,我不和你们一起离开。”我摇了摇头,掏出昨晚写好的信:“你们将这封信带回交予三皇兄即可。”
“殿下……”米亚蒙没有接过信件,十分为难。
“三皇兄不会怪你们,他会明白的。”我将信递到他手上:“我在这儿还有事情要处理。”
“都奇,你把通行令直接给他们。”我又转头向都奇道:“我们回王宫。”
“啊?”都奇惊讶无比:“好的……”
来自西台的糖果商开始收摊,他们即将踏上返程。
“等等。”我想了想,又回到糖果摊前。
“殿下?怎么了?”米亚蒙手上动作不停,糖果摊上的商品被他一股脑扫进麻袋。
“信不用带回去。”我伸出手,示意他还我:“替我带个口讯给萨沙。”
怎么说呢,我突然觉得这封信写得着实有些肉麻,毕竟是一拍脑袋写出来的产物。近期两国间摩擦不少,特殊时期,还是别拿实物去刺激三皇兄了。
“我很好,接下来准备去阿拜多斯,让他不用担心。”将信收好,我离开集市往回走,都奇则安静地跟在我身后。
接下来,该去找奈弗西斯了。
“他人在哪?”我问都奇:“回来了吗?”
“陛下应该在书房。”都奇答到,他觑了觑我的脸色,飞快找借口遛了。
·
天气炎热,我将那封信折了折,叠成个简易的手摇扇。
穿过曲折的回廊向东,尽头便是奈弗西斯的书房。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我不自觉地琢磨起今早奈弗西斯的每个表情,每前进一步,心中便窝火一分,我竭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但效果不佳。
书房门口有两个打着孔雀翎羽扇的侍从。
“陛下在里面?”我问,自我感觉心情因一路上不停的自我催眠而平静了不少。
“是的。”侍从将羽扇横在门前,孔雀翎差点扇我脸上:“但陛下不见任何人。”
所以里面没有有其他人,正好。
越过侍从,我推门,木质的门框发出轻响。
“我说了,今天不见任何人。”奈弗西斯的声音低沉:“滚出去。”
书房被隔作两个区域,前方是小型议事厅,后方是法老签署文件的长桌,中间隔着白纱。
精致的陶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摔碎在门边的,四分五裂得让人心生怜惜,我大步迈过碎片,笑了笑:“就这么想赶我走?”
掀开纱帘,奈弗西斯模糊的身影顿时清晰,他坐在案前,掌心放着一样小小的物件。那是一枚戒指,戒面是少见的海蓝宝石,我闭上眼睛都能描摹出它的每一条纹路。
“伊斯?”奈弗西斯站起身,神色中是掩藏不住的讶异,他不动声色地将戒指放在桌面上,又用手掌挡住:“你怎么在这里?”
“我应该在哪里?”我勾起嘴角走向他:“回西台的路上?”
奈弗西斯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痛意。
“我知道你想回西台,我放你走,不好吗?”他垂着眼不看我,嘴唇似乎因干燥而显现纹路:“正好,接下来我得去阿拜多斯,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你想回去的话,最好不过了。”
“我没有说过想回西台。”看他一副委屈的样子,我忍不住将那封没送出的信当武器扔他脸上:“你直接就替我决定了,有想过问问我的意见么?”
“你怎么能这样,奈弗西斯。”我将手撑在桌沿,咬牙道:“擅自让我来到你的身边,又擅自让我走。”
“我……伊斯……我舍不得你。”奈弗西斯抬起头,他抿了抿嘴唇,反驳道:“但是,你能说不是你主动去与那些假糖果商接触的?我考虑了很久,你想走就走吧。”
“但是什么?”我被他气得要命,失去理智地责怪他:“你多问我一句会怎么样?我明明……除了你身边,哪里也不想去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喘了口气,攥住他的手腕:“你依旧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你担心蝎王的诅咒连累到我,你觉得我和伪装的糖果商接触是别有用心……”
“你希望我好,我知道。”我望着他,眼眶发热:“但是奈弗西斯,我想要你,再多信任我一点。”
奈弗西斯定定地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眸微微颤动。
半晌,他小声地说:“对不起。”
“好吧,我考虑一下是否原谅你。”我靠近他,反握住他的手:“接下来,我和你一起前往阿拜多斯。”
奈弗西斯想都没想,直接反对:“不行。”
“我不会像普赫阿蒙那样阻止你。”我笑了笑,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好:“但是我要跟你一起,必须。”
“你答应吗?”奈弗西斯坐在椅子上,我微微倾身与他平视:“答应的话,我就让这次你想赶我走的事翻篇。”
“我没想赶你走……我答应你,伊斯。”奈弗西斯小声辩解,他思考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些微的高兴:“其实我多么想要许多许多的时间来与你相处。”
“这是什么?居然扔这个打我。”奈弗西斯将落到桌脚的信展开:“亲爱的萨沙,上次见你已是一年半以前……”
“停!”我手忙脚乱地去捂他的嘴:“你不要念!”
很快,我便意识到我犯了一个错误——虽然捂住了奈弗西斯的嘴,但这时间已足够让他看完整封信的内容。
奈弗西斯放下信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马上忘掉。”我烦躁地绕着他转了一圈,低声威胁:“不然我以后不会再与你讲话。”
“好,马上忘掉。”奈弗西斯站起身,伸开有力的双臂,轻轻将我环抱:“我好开心,伊斯。”
·
亲爱的萨沙,上次见你已经是一年半以前。从小到大,你对我的帮助都让我十分感激。
我没事,性命无忧,生活舒适,请不用担心。关于奈弗西斯,你知道的,多年过去,我依旧无法忘记他。所以我暂时没有回西台的打算,接下来我将与他一起前往阿拜多斯。
我不是个称职的弟弟,总是拖你后腿。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