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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我渐渐醒来,四周一片寂静,连鸟雀的鸣叫都没有。
阿里亚与我面对面地躺着,他的手臂还搭在我腰部。我静静打量他,目光从浓密的眼睫到挺直的鼻梁,再到形状优美的嘴唇,心中洋溢着满足感。
感谢神明将你带到我的身边,阿里亚。
我半撑起身,在他的额头印上一吻。自觉动作轻盈,谁想阿里亚居然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该起床了?”
闻言,我用手掌虚盖住他的双眼:“时间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阿里亚困倦地应声,阖上眼睑。他的睫毛扫过我掌心,像轻飘飘的羽毛。
这一觉睡到了正午,我翻身坐起,腰背一阵酸痛。阿里亚不知道跑哪去了,房间里就剩我一个人,昨夜四处扔在地上的衣物已经整齐地叠放在床前的矮几上。
我慢吞吞地披上外衣,正准备下床,阿里亚端着餐盘出现在门口。他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这是……午饭。”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胸膛——惨不忍睹,全是暧昧痕迹。
“害羞?阿里亚,昨晚的你可不是这样。”我边说边起身,结果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饶了我吧,这是短时间内与大地之神的第二次亲密接触了?
然而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响,我落入一个尚显单薄的怀抱。
是阿里亚。
“这次很及时。”我眨了眨眼,由衷地夸奖:“虽然这令我失去了午饭。”
“你没事就好。”阿里亚将我按到床沿边,坐好:“午饭等下再叫侍从送来?”
我单臂勾住他的颈项,使得他微微躬下身,与我视线齐平。望着他年轻英俊的面庞,我促狭一笑:“其实都怪你。”
“嗯?”阿里亚扬了扬下巴,有些疑惑。
“你太没有节制了。”我慢悠悠地补充。
“是你一直缠着我的……”阿里亚垂下眼睫,像是不好意思似的,他抬起食指擦擦侧脸,沉声否认:“我没有。”
“逗你玩的。”我捧腹,越发认为他可爱。
“你又笑我。”阿里亚无奈,或许是自己也觉得我们的对话幼稚,他终于忍不住露出笑容:“我去叫侍从送饭。”
“好,快点回来。”我笑得扯到了腹部的肌肉,又是一阵酸痛。
下午的时候,叔父弗拉格殿下突然派人来叫我,说有要事相商。按理说库萨尔城的事情已经交接完毕,他不应该再找我。
我一头雾水地去了城主寝宫,弗拉格殿下身体不好,常年与药物为伴,身周的空气都像是带着涩意。
距上次见面已有一段时日,我惊讶地发现他似乎精神了不少,虽然给人的感觉仍然虚弱又苍白。
“叔父的身体似有好转,是这次的药有效果?”我走到他的跟前,行礼:“您的精神头看起来也好多了。”
弗拉格殿下点点头,屏退了侍从。我发现他在居然把玩红玛瑙雕成的狮子,极小一只,放在掌心,像是项链的吊坠。
“这只雕件竟然还在。”我惊讶道:“小时候我和萨沙想摸一下您都不给,后来……好像是被谁打碎了?”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弗拉格殿下嘴角微微地扬起一丝弧度:“我却很喜欢。之前那个确实碎了,这只是另外的。”
“是叔父您自己雕的?”我好奇地探头想再看看:“原来是一对。”
谁知弗拉格殿下见我的动作却将它收了起来,一副不想再多谈的样子。
“不是,是别人送的。”他微笑着,语气平淡。
“您还是这样小气。”我也笑了起来,坐直身体:“对了,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弗拉格殿下深深地看我一眼,蓝色的眼珠中像是潜藏着汹涌暗潮。一瞬间,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索玛一世的影子,可眨眼间他又变回了那个虚弱苍白的叔父,他平静地看着我的眼睛:“冶铁的秘方被盗取了。”
“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站起身:“这不可能,我一到库萨尔就将冶铁的秘方……”
“是,我知道。”弗拉格殿温和地打断我,道:“你一到库萨尔,就从冶炼场将它拿走。从安全的角度来看,这无可厚非。”
“叔父这是怀疑我?”
“密探传信,有一个国家已经在暗中准备高温熔炉,同时大量收购矿石。”他回避了我的问题:“你知道是哪里吗?”
“是埃及。”他自问自答。
“所以?”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沉声道:“您什么意思?”
“别突然就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弗拉格殿下淡淡地笑了,感慨似地说:“伊斯塔努,你还是像个孩子。”
“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位朋友是埃及人?”他伸出食指敲了敲扶手:“或者换个说法,你的小情人。”
“叔父是打定主意要赖在我身上?”我冷笑一声:“库萨尔城之前便被间谍潜入过,而我们当时还在遥远的哈图沙。秘方泄露这事,真要说起来,是您的过错也说不定呢。”
“当然。别激动,伊斯塔努,除了你我,还有可能是别人,总管、工人、侍从……”弗拉格殿下仰头看着寝宫的穹顶,低下声:“皇兄曾说愿与我永不相见,或许这是我自导自演也说不定。”
“可能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为了让他来见我一面。”他勾起嘴角,盯着我:“我赢了,他三日后便会抵达库萨尔,亲自彻查此事。”
“叔父……”我看着他虚弱苍白的面孔,不由得心中一跳。
“你最好把你的埃及男孩送走。”他站起身想给自己添茶。
大约是一次性讲了太多话,他咳嗽不已。
“叔父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几步上前,抢先替他满上茶水:“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
“为他好的话,就快点把他送走。”弗拉格殿下轻声道:“即使不是他,就凭他作为情人出现在你身边,我那个皇兄也不会放过他。你们还有三天时间,走到安塔利亚的港口应该也足够。”
我快步走向门口时,弗拉格殿下还在劝说:“你好好想想,伊斯塔努。我可以派人护送他回埃及。”
“不用了,叔父。”我在门槛前停住脚步:“谢谢您的好意,如有需要,我会让自己的亲卫去。”
言罢,我踏出晦暗的城主寝宫,太阳光线立刻刺痛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