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特,爱琴海上最璀璨的明珠,繁盛的贸易交叉点。这里有着明亮的灯塔、妩媚的舞女和最为潮湿缱绻的海风。
克里特的现任国王名为里翁王,他是个颇有军事才能却也十分残暴的人,凭借着强大的海军舰队迫使周边的城邦惶惶不安、俯首称臣。
坐落于克里特岛北面的克诺索斯王宫,是传说中米诺斯王的宫殿,他有一个牛首人身的儿子。
当然,传说而已。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牛首人身的人?
清晨,海船将将停靠在码头,我便急匆匆地下了船。原因无他,在这两日的航程中,我总能感觉到埃及少年那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
我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这大概源于之前那一刻在我心中存在的某种尴尬的想法。
我与护卫队员们分开行动,他们人数太多,目标很大,容易引起怀疑,远不如我一个人行动方便。我们约定好在每日傍晚碰头并交换讯息,毕竟本人曾在少年时代独自游历整个西亚大陆,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克里特无疑是繁华的,即使是夜幕降临,商贩们的叫卖声也依旧此起彼伏。
一个七八岁的幼童站在小食品摊前不愿意挪动脚步,他的母亲怎么也哄不走。他们衣着朴素,看样子是不太宽裕的平民。
这本没有什么好值得注意的,只是人声鼎沸的夜市一角罢了。
然而那个母亲接下来说的话让我有些在意。
她说:“快跟妈妈回家了,宝贝。不然会被抓进迷宫哦。”
我一瞬间联想到了米诺陶诺斯的故事——米诺斯王将他牛首人身的儿子米诺陶诺斯关在克诺索斯的迷宫,用童男童女喂养。
相信在世界上的每个地方都有其独有的能止小儿夜啼的故事,米诺陶诺斯大概是克里特幼儿心中最可怕的存在。
那么被大量拐卖至此的失踪儿童是否与王宫有关?就一般情况来说,不论是什么样的黑色产业,也不会需要到那样多的孩童。光是今年春季,西台的失踪人数就达到了百名。被抓捕的人贩交代他们伙同大批人在各国流窜作案,那么可以推测出,被运到克里特的人数……
洛德约我在一家妓院碰头,他说充斥着三教九流的地方最安全。洛德是三皇兄儿时的玩伴,也是这一次的护卫队队长。
“波塞冬之吻。”我站在门口对着花里胡哨的招牌做了一下确认。环形建筑,外圈是客席,中间是舞台,妩媚的女人在竖琴的伴奏声中跳着舞。
洛德定了二楼的包厢,视野很好。
“民众之间有一个关于克诺索斯王宫的流言,”洛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卷曲的发梢,“你猜是什么?”他用他那双多情的绿眼睛冲我抛了个媚眼。
我假装没看到,示意他继续。
“关于米诺陶诺斯。”
洛德翻了个白眼,抿口葡萄酒继续道:“从很多年前起,附近的居民便会在夜晚听王宫里传来奇怪的哀嚎声。加上在这块土地上流传已久的米诺陶诺斯传说……”
我皱眉:“或许只是宫里的奴隶在接受惩罚。”
“谁知道呢,”洛德耸耸肩,“听我讲完好吧,殿下?”
“两年前,本地的儿童失踪案非常多。”洛德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达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闹得民众人心惶惶。”
我点点头:“生活在海边,即使会有调皮的孩子在玩闹的时候不小心被海浪卷走,但过于庞大是失踪人口确实显得不太正常。后来呢?”
“后来就没有了。”
“什么意思?”
“后来里翁王举行了对海神的祭祀仪式,克里特就再没有发生儿童失踪案。不过民众之间却突然开始传起米诺陶诺斯的流言——失踪的儿童是被王宫里的怪物抓走了,里翁王祈求海神的庇佑,以此震慑了怪物。”
我:“然后大陆上其余各国的适龄儿童开始被运往克里特。”
“没错。”洛德打了个响指,“照这样来看,王宫是最可疑的,我们需要找个时间潜进去看看。”
我点点头。
希望还来得及,艾布特……
“那我先走了。”洛德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漫漫长夜啊,男人总是需要一些慰藉。”
我好笑地冲他挥挥手,踱步到观赏台。说实话,我一开始根本没想到三皇兄会让洛德跟来,或者说洛德本人居然愿意来克里特跑一趟。他是三皇兄幼时的玩伴,出身贵族,精通骑御,陪伴一个普通皇子只是他生活中微不足道的用来应付大人的小事。
我幼时记忆中的洛德,沉默寡言,正派到几近严苛,是被寄予厚望的安纳托利亚未来雄鹰。
他一生中做得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坚持要在三皇兄身边做护卫吧。后来就突然在某天变成了一副纵情声色却又对一切都兴味索然的样子,简直莫名其妙。
这时,楼下轻柔的竖琴声转为颇有节奏感的击打乐。
一位埃及舞女登上舞台,她画着绿色的眼影,眼尾描得很长,海藻般的长发,蜜色的肌肤,四肢柔韧,挂着铃铛的脚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喧闹的环境突然静了不少,只因男人们大多已经沉醉其中。
我细细地打量她,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那双透明的琥珀色眼睛,狭长的、眼尾微微向上勾起。
“喜欢?”洛德将手臂搭在我肩上,吓得我不自觉地一抖。
“你怎么还没走?”我若无其事地挪开他的手。
“确实还行。”洛德伸出食指对着那个舞女点了点:“我给你定了三楼的房间,今天就住在这里吧。”
我敷衍地应了声。
“有惊喜哦。”洛德神色暧昧地说,“保证满意。”
我的心情着实不好。
洛德最好能给我找来一个满意的好女人。
脱掉外衣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我对着天花板出神,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在想那个埃及少年。
如果他是女孩子就好了。
或者,他有同胞的姐妹吗?
房门响动,一个身影轻轻地走了进来又插上门栓。
我猛地翻身坐了起来,睁大了双眼:“怎么是你?”
是那个海船上的埃及少年。
我突然出声把他吓了一跳,他飞快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剑,待转过身看清是我后才将其收回。
“是你啊……”他松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际遇惊到了。毕竟刚刚还在想的人,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眼前,不论换作是谁,恐怕都会立刻呆住吧。
我沉默片刻,正要找点话题,房门被粗暴地敲响,伴随着门外人的大吼:“卫兵巡查!开门!”
埃及少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我的床上。他飞快地扯下床幔,周围一下子变得影影绰绰起来。
“帮个忙。”他用他尚在变声期的沙哑声音凑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们很近,脸对着脸。我用手臂揽住了他的腰,不是我料想的柔软身段,肌肉的触感很硬。
“谢啦。”他将手臂环在我的脖颈。
他的嘴唇长得很好,嘴角向上翘起,像一只猫。
伴随着门被踹开的声响,我吻了下去。
他吓到了,猛地挣扎,手臂锢得我差点窒息。后来又意识到有人在门口,便没有再推我。
我顺势加深了这个吻,手从背后伸进他的衣服,做出一副急色忘我的样子。
他琥珀色的眼睛变得潮湿。
关门声响起,我却不愿意停下。
我想亲吻他,一直。
这一定是因为燃烧的熏香太过缠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