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老僧入定的能力,齐木觉得三日月宗近应该和屋内的三位有共同话题,但不包括他。
齐木眨动僵硬的眼,缓缓起身,打算离开,正巧这时,老僧入定的三日月倏然出声道。
“咖啡果冻大人,能否再往左边移一点?”
齐木动作一顿,侧眼望去,便见三日月不知何时已经闭眼,身子向右微侧面向齐木。
两人此时的距离约莫相差一米五左右,是一个较为生疏的距离。
齐木对三日月拉进两人距离的要求,有些莫名和警惕,但对方只是柔和地笑着,齐木往左侧挪动十公分。
“麻烦再移一点。”
三日月闭着眼睛,但能够清晰地掌握齐木挪动的距离,齐木往左又挪了十公分。
“麻烦再移一点。”三日月老神在在,淡定要求。
齐木:……
呀嘞呀嘞,不要以为年过千岁他就不打老人。
齐木面无表情,直接沿着长廊边往左用力一滑,精准地在距离三日月十公分处停下。
先前的距离过于疏离,此时两人的距离又过于冒昧。
两位当事人面上没有丝毫不适,三日月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动摇半分。
三日月闭眼后,其余的感官便被无限放大,少年刻意拉进的距离,也让对方霸道的成为他所能感知的首要对象。
少年的呼吸均匀而轻柔,周身隐隐溢出的力量,带着磅礴的气势,与之相对的,庭院内的生灵因对方的不耐而泛起的战兢。
三日月轻笑出声,没有睁眼,只是再次喊齐木。
“咖啡果冻。”
语调平和,似乎只是这么单纯地喊一声,就在齐木以为对方终于要进入正题,执行自己计划时,对方又出声了。
“能否再请您往右挪一点呢?”
“咔嚓!”短促的破裂声陡然响起。
齐木:……
齐木觉得三日月一定是在耍他,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
齐木的杀意太过明显,三日月依然含笑,但柔软的衣物下,皮肤已经颤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三日月在克制受到杀意后回击的本能后,缓缓补充道。
“只用保持五十公分的距离就可以了。”
盯着面不改色的三日月半响,齐木抱着“看看对方到底在耍什么花招”的想法,仗着三日月闭眼,使用【时间溯回】将手中被掰断的木板重新接回长廊,往右边挪动四十公分。
达到三日月所想的距离,齐木黑着脸,一边在心里猜测对方的暗杀计划,一边思考待会儿该怎么给对方留下一个难忘的经历。
但齐木等了好半天,三日月却没了下文。
余光瞥见对方再次仰月,作老僧入定状,这次甚至闭上了眼睛,活脱脱一副超然成佛的模样。
齐木:……
“咔嚓!”短促的脆响再次响起。
不是齐木的错觉,三日月非但没有半点自觉,连嘴角的弧度都大了些。
齐木杀意漫天,三日月似乎是才反应过来,慢悠悠睁眼,蓝瞳如星海般深邃,新月微动,三日月语气徐徐。
“第四任审神者,是一个善用人心的家伙。”
齐木身影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三日月。
“似乎是斩杀审神者的事让对方有所防备,对方在任职之际,就表现出亲人温和的态度。”
“虽然已经堕神,但对方到来的,就像是为诸君提供一个信息——
自己可以被原谅。”
齐木默默将木屑洒落在地,安静倾听,三日月的声音依然平缓。
“对方的确完美地演绎了一位宽容仁慈的主公。”
“演绎”一词,已经让齐木能够对后续的发展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他与鹤丸殿约定,会向上级申请恢复出阵权限,给加州殿赠送喜爱的首饰,也会积极开导江雪殿他们,但是……”
三日月眼眸微敛, “对方太过完美了,不管我们露出怎样的丑态,对方都会无限的包容。
就像深海中出现的一块浮木,诸君倾尽所有,渴望触碰对方,而最为忘我的,当数长谷部殿。”
……
月光敲不开紧闭的房门,只能在窗前打转徘徊,隐有几丝斜入房间,落到地上褶皱遍布的纸上,将“斩杀”两字照明。
纸张一旁隐约坐着一个人,背窗倚靠,身形不明,唯有逐渐被红意侵染的紫眸,在昭示对方不断被吞噬的理智。
尽管脑子布满杀意,但长谷部依然清晰地记得对方明媚的笑靥。
【对方澄澈的眼眸满是安抚: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
温柔……
【 “唉?害怕?”
“为什么会害怕你们?”对方轻笑,拍抚自己紧握的手。
“大家都是好人啊!” 】
信赖……
【 “长谷部还真是较真。”
对于自己的反驳,对方不在意地摆手, “小乌丸殿只是被业障控制了,伤到我也是无意识的吧?” 】
宽容……
【 “没关系,我走后,应该会有更温柔的人前来吧?”
对方一如任职时,站在时空转换器面前语气温和。
但顷刻笑容倏然变得狰狞,一改往日的温柔,笑意漫上嘲意。
“当然——是骗人的!”
“哈哈哈哈—!真的很蠢啊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一群弑主的刀剑真的能让人毫无芥蒂吧?” 】
愕然……
【 “一开始别人和我说你们很危险,我还担忧了一瞬,不过,”
对方瞳孔因兴奋骤缩,像是来自地狱嘲笑人间的恶鬼,伴随着扭曲邪恶的笑声,阴冷爬上全身。
“和那些残渣没两样嘛!一点小恩小惠,就像狗一样乖乖任由我摆布了!” 】
破碎……
【 “吶,我说吶。”
对方笑得前后大仰,扶着时空转换器缓缓抬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工具就要有工具的自觉,什么独立的意识啊?哈!” 】
欺骗……该……
【 “不过是一群愚蠢的妖怪,在死之前,好好完成自己的价值吧。”
对方的手往启动键的方向挪动,而眼中的恶意却如细针一般, “就当做是我这个主人,给你们这群丧家之犬……”的一点忠告。
对方瞳孔紧缩,眼中的恶意逐渐被痛意替代,不可置信地看着掉落在地的右手。】
该斩……
【 “压切长谷部!你疯了?!”对方愤怒大吼。】
该斩!
【 “不,不……我错了!唔……”
对方惊恐地往后退,慌乱间脚下趔趄,摔倒在地,像撑起身子逃离,可是自己已经没有手臂支撑。
“不要——!”
浑身骨刺的付丧神高举刀剑,破空声落下,瞪大的眼眸将这一幕永远定格。】
该斩……
所有的审神者,都该斩!
洁白的骨刺束缚全身,将长谷部紧紧包围,对世界施展敌意,匿于骨刺间的眼眸,泛起一滴微光,片刻后又消失不见。
……
“长谷部殿作为对方的近侍,事无巨细,全身心地信赖对方。”三日月语中难掩叹息。
“如果对方在临走之际,没有留恋地直接离开,事态还不至于发展到这种程度,可偏偏……”
三日月扭头看向齐木, “对方亲手将自己编制的梦境撕碎,连同受其恩泽的诸君。”
自古反派死于话多,齐木对这样的行为无话可说,三日月则继续说道。
“接连死去两任审神者,时之政府大为不满,下令处决02,那时候,我们逐渐陷入业障中无法自拔,就算反抗,还是无法挽回02.”
“后来,现在的02上任,先后带来两任审神者。”
三日月轻叹, “我们是刀剑,本就对血腥之气极为敏感,而精神又不断被业障消耗,只能凭借本能活动。”
三日月没有说完,但是两人的下场不言而喻。
场面逐渐安静下来,半响,齐木看向三日月,问道: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向他自揭伤疤,但是似乎又并不打算请求齐木什么,在齐木看来极其莫名其妙。
齐木并不认为,对方也想靠情报来获取的自己信任。
三日月没有回答,反而提起另一件事情: "这次烟花大会,是长谷部殿为你做的局。"
三日月倏地轻笑一声, “呵呵,不过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齐木听三日月这笃定的话,愈发疑惑对方这莫名的信任。
三日月年岁较大,比起鹤丸国永,对方娴静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德高望重的模样,或许发现了些什么也说不定。
齐木目不转睛地盯着三日月,试图从对方的表情和心声得出一些信息,可对方安静无声。
[你呢?不杀了我吗?]
“我不杀你,也杀不了你。”
[……]
三日月笑意盈盈,似有恃无恐般,不紧不慢地道。
“但是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我,怎样?要试试吗?”
齐木:……
呀嘞呀嘞,搞什么这个人?太莫名其妙了。
齐木嘴角一抽,想不通就索性将这些抛之脑后,随即问出他最在意的事情。
[……前三任审神者呢?]
为什么只和他说后三任,重点的却是半点不提。
三日月眼眸半弯, “哈哈”一笑。
“我已经告诉你了哦!”
齐木:?
齐木一脸懵逼。
算上这次,他笼统才和对方打过两次照面,第一次还是在群殴的时候,三日月什么时候和他说了?
就在齐木迷茫间,三日月施施然揣着手站起身,调侃齐木。
“看来我这个老头子的记性,和年轻人比也不趋多让嘛!哈哈哈!甚好甚好。”
齐木听到这话抬头,便见对方慢腾腾离开的背影。
齐木:……
呀嘞呀嘞,对方到底想干嘛?
齐木犹疑,难道是……老人家单纯想和年轻人聊聊天?
……
尽管齐木再三思索,都想不出三日月的用意,但烟火大会,在有心或无心人的推动下,还是如期召开。
齐木站在被装点得花里胡哨的万年樱下,看着上方全然开放的樱花思绪漫天。
他昨晚就已经发现对方开花,但齐木出声呼唤的时候依旧没有半点回音。
是自己力量不够,还是对方真的已经……
“咖啡果冻大人!”
长谷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齐木转身时,长谷部恭敬地行礼,伸出手为齐木指引方向。
“请这边坐。”
齐木没有过多的犹豫,便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走去,自然也就没有见到长谷部顷刻间变红的眼眸。
万年樱所在的山头地势平缓,足以容纳本丸的所有刀剑。
说是布置,其实只是在周围挂上些装饰,在面对樱花树的最中央,为齐木放置一个榻榻米而已。
齐木落座抬眼,便对上长谷部满是自豪的紫眸。
“大人,这个会场不错吧?本来想让大人你压轴出场,没想到……”
长谷部没说完,但是齐木已经听到对方心底在埋怨自己不安流程走的话语。
齐木当然是故意的,让他在瞩目的场合下出场,无疑比杀了他还难受。
既然自己逃避不了问题,那就只能利益最大化。
顶着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齐木无视长谷部明里暗里的抱怨,从容点头。
“嘿嘿,大人喜欢就好,待会儿还有诸位大人的表演呢!大人可要认真看哦!”
狐之助在齐木落座后,就自然地在齐木身边坐下,此时仰着头一副骄傲的模样。
齐木低声应敷衍。
[嗯。]
反正不过是一系列的刺杀。
……
身体与音乐完美融合,整齐有力的舞步,矫健而优雅。
江组配合默契,动作精准而流畅,带着自信与魅力,表演极富冲击力的视觉震撼。
观众们沉浸在舞台上的热情氛围中,热烈的掌声响起,江组的各位缓缓鞠躬,便已经下场。
日本号举着酒杯大声喝彩, “不错嘛!再来一个!”
长谷部计划中的刺杀并没有实行,长谷部似乎也不急,只是坐在一旁规矩地给齐木添酒。
很快, awt48就上场了。
比起江组热烈的舞蹈,对方显然更加随性一些,虽然动作和音调算不得完美,但表现出来的活跃还是带动在场的刀剑。
“不,不要拽我!”
周围气氛渐升,看着被鹤丸国永拉着上台表演的山姥切国广,小乌丸眉眼微柔。
“以审神者的年岁,似乎还不能喝酒吧。”
小乌丸坐在齐木的左边,见齐木面前的都是酒类,将不远处的甜点挪到齐木面前。
“哈哈哈,要是实在想喝的话,悄悄喝一点,我们不会告状哦。”
三日月捧着茶杯朝齐木眨眼,长谷部没有多说,默默将眼前的酒撤走。
坐在三日月怀中的狐之助,双爪抱着和果子啃,听见几位大人讨论的话题。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阻止道。
“不行!咖啡果冻大人差半年才到法定年龄呢!喝酒是违法的!”
听到这话,长谷部挪甜点的手微顿,但很快就面色如常地在齐木旁边落座。
“嘛嘛,放松一点放松一点。”
“三日月大人你自己不也在喝茶!”
一人一狐就齐木能不能喝酒这事开始争论。
被谈论的当事人·齐木盯着眼前的蛋糕,难得得露出些茫然。
难以下嘴。
不是说蛋糕的卖相不好看,眼前的蛋糕堪称精致,一看就是出自本丸之光的手笔。
但太大了,约莫十寸左右,而且没有被分割。
齐木环顾周围,没有找到刀,盯着他的人不少,也不用超能力,他总不能直接吃。
见齐木盯着蛋糕一动不动,在不远处观察的小豆长光找到机会,顺手拿起身边的物品,起身走到齐木面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齐木。
齐木看着眼前的水果刀陷入沉思。
思索半响后,齐木道谢,接过水果刀,将眼前的蛋糕利落地切割出一块,就在齐木拿起叉子打算品尝的时候。
小豆长光收回寻找的视线,犹豫一瞬,还是出声询问齐木。
“咖啡果冻大人,今天我做了足够多的甜点,不知是否可以将小白放出,让它也品尝一二。”
齐木动作一顿,有些讶异对方居然能够想起给小白留甜点。
似乎是齐木眼中的欣慰之意过于明显,小豆长光不明所以地露出个礼貌的微笑。
而一旁的长谷部此时也倏然想起来,自己每次前往天守阁,好像都没有见到那只白猫。
以防对方成为计划的不稳定因素,长谷部也不由竖起耳朵,关注起这件事情。
一旁的狐之助懵逼眨眼: “小白?什么……唔。”
齐木抬眼间眼眸一亮,狐之助的疑问嘎然而止。
[闭嘴。]
狐之助眼眸瞪大,刚要挣扎,便听见一声低呵,瞬间不敢动了。
三日月低头见狐之助这副模样,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揉了揉狐之助的脑袋。
[小白在闭关。]齐木淡淡地解释道。
幸好他看的垃圾漫画和玩的垃圾游戏够多,妖怪设定信手拈来。
果不其然,小豆长光听到齐木的解释,没有怀疑,只是低落地和齐木道谢,便转身回到座位。
一旁的长谷部神情恢复自然,齐木打发掉对方,动作优雅且迅速地将眼前的蛋糕塞到嘴中,眼眸不由一亮。
见齐木这幅毫无防备的模样,长谷部紫眸颜色渐深,手不自控地摸向腰间。
但渐渐地,随着齐木甜食摄入量导致的神情转换,长谷部抽刀的动作猛地一滞,连同树下的和歌都停止吟唱。
视线汇聚所处,是少年一脸幸福的模样,周身似乎频繁出现完全的樱花,在不断地飘落悠扬。
齐木将最盘中的最后一口蛋糕吃下,才慢半拍地感受到周围的寂静,众人的眼神复杂万分,齐木难以一一透析。
顶着众人的视线,齐木低头看着眼前才吃了十分之一的蛋糕,淡定地再次拿起一旁的水果刀,打算再吃一块蛋糕冷静下。
一块与之前相差不大的蛋糕被划分出来,齐木眼底闪过一丝愉悦,连耳边挥动翅膀的声音都不那么令人烦躁了。
齐木笑意猛地一僵。
等等!什么声音?!
耳边嗡嗡作响,齐木不由咽下一口唾沫,艰难且僵硬地移动视线,余光便瞧见一只深灰色的物体,正扒在自己的肩膀,身上的薄翼还未完全收拢。
那是一只夏蝉,和齐木视线相对,还低鸣一声以表敬意。
齐木:……
众人:!!
“唉——?!”
“消,消失了?!”
乱藤四郎愣愣出声,看着空无一人的榻榻米面容呆滞,倏地,眼前似乎有粉色的花瓣掉落。
下意识伸出手捏住,便见指尖的樱花颜色逐渐萎靡,直至湮灭成粉逐渐随风散去。
乱藤四郎抬头——那唯一的花苞上,最后一片花苞正巧凋谢,在空中悠悠飘扬,落到乱的眉心之前也在空中消散。
“樱花……凋谢了。”
—
夏蝉: hi bor
齐木:……(已死。jpg)
终于开始拉三日月的线了,老爷子是一个贯穿全文的老bab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