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感期结束后的第二天, 尼禄已经躺不住了。

  他决意离开这个困了他7天的卧房,回到卡厄西斯的王座上去。

  ……当然,他还必须解决两个遗留问题。

  “……没有更加光滑点的布料了吗?”

  尼禄扶着镜子,微微佝偻着腰问。

  皇帝礼装都有挺拔利落的版型, 当然不可能使用松垮的睡袍布料。

  尼禄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当分化成O后,再次穿上自己的礼装, 他发现——

  磨得受不了。

  能被丝质衬裤包裹住的部位还好, 起码还跟硬邦邦的靴裤隔开了一层。

  但是易感期期间无数次在床垫上磨蹭的胸口, 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尼禄想不明白一直穿得很舒适的礼服衬衫,现在穿起来怎么会像块砂纸, 最要命的是,不管他做任何动作,“砂纸”最先会摩擦到的部位,就是他前胸的最高点……

  白狼骑正蹲在地上给他穿靴。

  他瞧着那被袜子一磨就发红的腿肉, 默默发愁系袜圈该怎么办, 就见尼禄一直弓着腰,很不舒服的样子。

  “陛下, 您哪里不舒服?”

  白狼骑顿时紧张起来,

  “是我的信息素漏出来了吗?”

  作为Alpha抑制剂的第一个实验品,叶斯廷的第一针倒没把他打死, 但也着实让他上吐下泻了一整天——

  考虑到叶斯廷的天才程度,他完全可以认定这是一种报复。

  在确定身体不再散发出Alpha信息素以后, 白狼骑终于重获进房侍奉的资格, 只是米弥尔和伊娃会一直在场, 避免不必要的危险事件。

  但无论Alpha们还是尼禄, 都遗忘了一点:

  Alpha抑制剂是强行压制腺体反应, 并使Alpha像Beta一样基本不溢出信息素,但不代表会让他们失去感知Omega信息素的能力。

  于是,在白狼骑忘了打开信息素隔绝装置,并兴高采烈进入尼禄卧室的那一刻——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帝国那些整天往A科跑的Alpha的感觉。

  冷冽甜美的蔷薇信息素,一刹那灌满他的鼻腔,刺激得他盔甲下的整个身体都在发麻,额角青筋突突暴起。

  任何一个正常的Alpha,都不可能抗拒这样的诱惑,尤其这股信息素的散发者,还在未分化时,就已完全占据他的灵魂。

  换作平时,白狼骑估计能暴走到徒手撕开盔甲,但因为打过抑制剂的缘故,他……

  ……他起不来。

  憋得痛苦不堪的骑士,只好苦中作乐。

  至少他还有信息素隔绝装置,等到真正在御前会议上集体会面时,某人估计要在陛下面前丑态毕露了。

  “没有。”

  尼禄动了动鼻尖,没嗅到Alpha信息素。

  想到白狼骑为此做出的牺牲,他还是伸手摸了摸狼耳朵,

  “辛苦你了,阿列克谢。”

  “我并未觉得有任何难处。”

  白狼骑很认真地回答,

  “只要能够继续侍奉您,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又急急追问:“您是否有哪里不舒服?”

  尼禄想了一下。

  在根本没人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掀起衬衣,准备向白狼骑展示磨得红肿的部位:

  “阿列克谢,你看,我这里……”

  “陛下——!!!”

  米弥尔是带着残影滑铲过来的。

  他猛地拉下尼禄的衬衣,把探出雪泥的嫩红芽尖完全遮住,才目瞪口呆地抬起头:“……陛下,您在做什么???”

  尼禄皱着眉:“我在给白狼看我不适的部位。怎么了?”

  伊娃匆匆赶来,低头一看。

  果不其然,白狼骑眼灯暴涨,就像两枚马上就要爆炸的灯泡。

  但高大的身躯僵直,再次成了一尊快要崩裂的雕塑。

  片刻,狼骑盔甲内甚至腾腾冒出了热雾。

  ……等等,好疼!

  白狼骑突然浑身一抽。

  叶斯廷搞的什么抑制剂!

  本该立刻蓬勃反应的部位,却因抑制剂而被强行压制。

  白狼骑一下弓起腰,“咚”地把狼头砸在地板上。

  伊娃闭上眼,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她知道尼禄是原生Alpha,又跟白狼从小感情深厚,做出这种在原生Omega看来非常炸裂的行为,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重点在于,看骑士的反应,骑士也的确没有他自己所说那样清白。

  ……当她哥朝她喋喋不休白狼骑的各种“恶行”时,她一度以为是她哥嫉恨成狂,分明自己才对陛下有亵渎之情,却还反咬一口离陛下最近的白狼。

  也难怪秘书官大人这些天疯狂研发Alpha抑制剂。

  尼禄模糊的性别意识,简直就像一个定时炸弹,皇帝陛下某天莫名就被什么人标记、并且连小腹都微微隆起的威胁——

  当然伊娃确信这不会在尼禄清醒状态下发生,但万一双方都同时进入易感期呢?当同时处于易感期的A和O碰到一起,那就是真正的干柴烈火,泼满了助燃柴油的那种——

  巨石一样压在每个人头顶,尤其让深知Omega弱点的米弥尔和伊娃如履薄冰。

  “……陛、陛下,”

  她不得不鼓起勇气,尽力扮演起年长的宫廷侍官角色,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但Omega——当然,Alpha也一样——很少会向异性袒露自己的身体。您看,您在作为Alpha的时候,在更衣的时候,不也会回避我和米弥尔吗?”

  尼禄有点不悦:“他是我的骑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瞧了一眼白狼骑,本想让白狼骑也反驳点什么,结果发现骑士狼嘴插在地板里,正佝偻着瑟瑟发抖。

  于是他摆了摆手,不想再纠缠这种无谓的细节:“好吧。”

  没有白狼骑帮忙,他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难题。

  在驱出房内所有人后,尼禄用嘴咬住衬衣,用镜子反复照红肿的部位。

  他尝试给自己涂了一些消肿的药物,还用治疗射线对着照了一会儿,但消肿后也没什么改善——他怀疑是易感期时总在摩擦,才导致敏感度倍增。

  最后,尼禄总算在医疗箱里找到了办法:

  他翻出了两块压箱底的透明创可贴。

  在治疗舱完全普及的星际时代,创可贴这种古早医疗用品,当然早就应该被市场淘汰了。

  但很多出席宴会的贵族女眷,倒还会随身携带。

  因为哪怕不是为了止血,创可贴用来应对被新鞋磨损的脚跟,还是能起一定急救作用的。

  尼禄眼前一亮,立刻撕开两块创可贴,慢慢对准贴上。

  贴好后,他小心翼翼再将衬衣拉下,总算不再被磨得难受了。

  Omega的身体的确有很多麻烦。

  尼禄默默撇嘴。

  但看见一直放在床头的脑电波检测仪时,他的眉眼又缓慢舒展开来。

  在能出席御前议会以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摘除阿西莫夫项圈。

  在易感期的7天时间里,尼禄无时无刻不在监测自己的脑波,随时准备迎接卷土重来的疯症。

  但到易感期结束,他的脑波甚至变得更加稳定,已经跟正常人相差无几。

  他谨慎地接受了疯症随性征转变而消失的事实,既然疯症不再成为他的困扰,那么阿西莫夫项圈也不应再栓在他的脖颈上了。

  在被白狼骑抱进手术室以前,他和叶斯廷都提前打好了抑制剂。

  毕竟目前的几个知情人里,只有叶斯廷有资格当他的手术者,而如果手术过程中一直闻着Omega信息素,执行手术的难度就太大了。

  这几天只能在光屏中见面的白发秘书官,仍是笑眯眯的温和模样。

  在看见白狼骑微微屈腰的痛苦姿态时,他蓦地露出犬牙,朝骑士露出一个颇为冷酷的笑。

  叶斯廷给尼禄注入局部麻醉,然后低声跟尼禄说:

  “我需要您保持清醒,全程跟我对话,陛下。这样我才能确保摘除项圈的过程中,没有影响您的大脑功能。”

  尼禄:“没问题。对了,阿撒迦现在应该也在王都医学院,他恢复得还好吗?既然我今天已经打过抑制剂,稍后我应该可以去看望他。”

  “我听说似乎已经恢复自主意识了。不过对于他的体质来说,这次确实算得上极重伤害,毕竟清除辐射花了很多时间。”

  叶斯廷戴着医用口罩,俯在尼禄的头顶上方,轻声道,

  “打抑制剂疼吗?尼禄?我将针头换成纳米级的了,跟给他们用的钢管针头完全不一样。”

  尼禄不知道哪个倒霉蛋用的是钢针,舌头在口腔里转了一圈,还是觉得有些痛麻。

  正如他猜测的一样,叶斯廷没能在他后颈找到Omega腺体,是他原本就长在舌尖下方的Alpha腺体转变成了Omega。

  因为主系统的随机惩罚,他大概会是人类史上,第一个腺体长在舌尖下的Omega。

  “是有些疼。”

  尼禄拿眼睛瞥他,声音变小了一点,

  “……也许下次打针前,你可以考虑给我带块糖。”

  “噢,尼禄。”

  叶斯廷像看到翻肚皮的小猫似的,发出一声极度满足的叹息。

  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尼禄的额发,但很快便克制地收回了。

  叶斯廷总是在克制,尼禄早就奇怪过他这一点。

  之前未确认身份的时候,就是尼禄持续步步逼近,而他在顾左右而言他。但当时叶斯廷藏匿的是沉重的皇室秘辛,尼禄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在身份确认,两人心意相通后,尼禄总感觉他还在隐晦地回避什么。

  纵然会在尼禄需要时候竭尽所能奉上一切,但每当跟尼禄单独相处时,他好像时不时会再后退几步,退到那个可以让尼禄毫无顾忌撒娇的距离。

  “对了,既然你是知情者里唯一有医学经验的人,”

  尼禄又想起一件事,

  “我认为你还可以顺便负责我的身体检查。”

  叶斯廷沉默了一会儿。

  他的沉默,让习惯他予取予求的尼禄露出困惑眼神。

  尼禄:“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有个可信赖的Beta医官就好了。”

  叶斯廷口罩上方的狐狸眼,还是弯弯的,看不出很多情绪,

  “为您检查身体这件事,我总觉得由我来做,或许有些不太合适。”

  “我也很信赖你。”

  尼禄回应,

  “而且我没有什么更值得信赖的Beta医官。如果是因为这段时间我学到的所谓‘AO有别’,在我们都打过抑制剂的当下,我不认为还有什么问题。”

  “当然不会是您的问题,陛下。只是我作为一个Alpha,难免会对此问心有愧。”

  “问心有愧?我不明白。”

  尼禄迷茫地看着他。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敏锐地感觉到,叶斯廷又静悄悄退回了那个距离。

  “没什么,我可以成为您的私人医官。只要您需要,我就可以做到。”

  叶斯廷碧绿的狐狸眼瞳色转深,凝视着下方的尼禄,

  “……我正是为此而生。”

  带着血的阿西莫夫项圈,最终被放在手术托盘上。

  叶斯廷用无菌布按压尼禄颈上的伤口,看着那些血,沉默地等治疗射线扫过。

  “给我做身体检查吧,”

  尼禄想赶日程,

  “我希望明天就能回到议事厅。”

  叶斯廷点头,伸手去解尼禄的手术衣。

  他的目光,在不慎触碰到那两块创可贴时,很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随后,叶斯廷迅速将衣服拉下。

  他只肯让少年露出雪白平坦的小腹,然后微微哑着嗓音: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平躺下来就好,尼禄。”

  探头在尼禄涂满耦合剂的小腹移动,全息图逐渐显出腹腔内的构造。

  两个人的神情,都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那就是孕囊,是吗?”

  尼禄双眼紧盯着全息图像。

  他具备ABO生理构造的全部学术知识,器官构造图也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只有小拇指尖大小的器官。

  毫无疑问的是,那是他在作为Alpha时,绝不可能在体内存在的。

  与此同时,他还清晰地看见了自己体内的第二条通道——生育腔。

  生育腔像“y”字上的短撇,从肠道延伸出去,与孕囊相连接。

  对男性Omega来说,两条通道在体内本就拥挤不堪,更何况尼禄是个原生Alpha。

  在易感期期间强行长出的生育腔,紧贴着下方的膀胱和前列腺,似乎一旦撑大,就会立刻压迫到它们似的。

  “但比起教科书上的图例,好像太小了。”

  尼禄用手指比对了一下全息图和记忆里的教学图,很认真地研讨,

  “是突变的缘故吗?”

  在回答前,叶斯廷不得不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医官的专业性。

  毕竟在被尼禄填补灵魂的日子里,以及后来颠沛流离的时光,他幻想过每一种可能性,就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尼禄研究他的孕囊……

  他很快睁开眼,冷静回答:“目前这个大小,相对接近未分化的Omega。我倾向于认定,在您突然转变以后,您的身体依旧在持续发生变化,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总之最终会跟成熟的Omega身体无限接近。”

  尼禄抵着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叶斯廷观察着他的表情,很怕他会感到焦虑,又安抚地低声说:

  “但情况不会有那么糟。我在寻找使您突然转变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战场辐射,也可能是虫血的污染——只要找到原因,就有使您转变回Alpha的可能。如果真的找不到原因,日后可以让帝国科学局全力研究第二性转换课题,或许能通过手术方式,让您重新回到Alpha的身份……”

  “不需要再耗费精力寻找原因了。”

  尼禄果断说,

  “你不会找到的。”

  叶斯廷噎了一下,狐狸眼微微睁大。

  然后,尼禄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也就是说,等我的孕囊发育到成熟Omega的程度,就可以孕育子嗣了,对吗?”

  叶斯廷原本是在手术床边蹲着,好跟床上的尼禄平视着说话。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缓慢站直身体,脸上只有震惊和不敢置信。

  尼禄不明所以,也坐起身,仰着脸看他。

  “……尼禄,”

  叶斯廷缓慢道,“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你依然打算用Omega的身体,诞下皇室继承人,对吗?”

  “是的。”

  尼禄并不知道他的回答像一道惊雷,会对叶斯廷造成多少震撼,他只是一如既往地理智分析。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唯一能庆幸的是,我转变的结果是S级Omega,而不是更低级别。至少我的继承人质量,能得到来自我这边的保障。”

  “……你,”

  叶斯廷的瞳孔在微微发颤,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种事情,是不可以就这样轻易决定的……就算你真的非常需要一个继承人——”

  “我在易感期时就已经决定了。”

  尼禄蹙了蹙眉,反倒像是惊讶于叶斯廷的激烈反应。

  他将手术衣重新系好,雪白小腿从手术床边落下来,用平静的语气告知对方:

  “同时,并不是我需要继承人,是帝国需要流淌着卡厄西斯血脉的继承人,叶斯廷。无论帝国需要什么,我都将毫无保留地献给它。”

  在他说这句话时,鸽血宝石般的红眸里,再次闪过熠熠的光辉。

  ……即便在这个情景下,这种眼神,会让他看起来相当偏执。

  “……就像你刚刚说过的那样,”

  银发皇帝嗓音低沉,一字一句地轻声呢喃,

  “‘我正是为此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