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镜中的刘明杰道：“我如何相信你？”
裴逸笑着摇摇头：“不对。这不应该是个疑问句, 而应该是个陈述句，你只能相信我。合作吗？”
“万一你出去后，你就抛弃我……”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可我可以告诉你, 我会尽我的全部帮助你。”
那镜中人犹豫了片刻, “好，我相信你一次。”
“反正也没损失，你跟刘明杰是共生的，他活着等于你活着, 仅此而已。”
他这边说完, 那边有人尖叫声响起,
“脑电波动了！动了！他是神经病！医生！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裴逸的耳边传来他们的声音，喧嚣声越来越大，差点淹没了他,
“刘明杰, 因患有极为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又称思觉失调症……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造成危害结果，因涉嫌谋杀六名等罪名，经法定程序鉴定确定, 不负刑事责任, 免除死刑, 现在宣布永远关押磨盘山精神病人……罪名即刻成立……”
【玩家裴逸，已完成终极副本“家庭教师”, 奖励积分1000分。】
【玩家裴逸, 您现在一共有5772分，是否兑换：现金57720000, 名列积分榜第一位，您获得了惊悚之城S1的总冠军，奖金总计十亿美金，现已打入你的账户，请您查收。】
【玩家裴逸，本次表现S+，刷新纪录，屏幕循坏七天，获得金章一枚。】
【玩家裴逸，直播观看人数10亿，总排名第一位，收藏人数42313223，总热度第一名。】
裴逸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开始，空无一人的JC之城，他独自站在游戏大厅里，在他的对面是一个男人，他的头顶有ID名字：流泪的猪。
“裴逸，你醒了。”
“流泪的猪——”裴逸轻笑，“你真的让我好找啊。”
“你早就怀疑我？”
“当然。NPC日记，不过我没想到我也是其中之一。”
流泪的猪原名彭志，“裴神，你在我们NPC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来吧，我带你看真相。”
彭志往前走，带着裴逸到了一个很大的会场中，那里坐着极多的NPC，他们的头顶都写着名字，幻影随时可以消失不见。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只能在镜头里看到他，
——这是他们的神，NPC之神。
裴逸看到了那些消失的玩家，黑楼副本的胖老板，以及陈默，陈默的同学们，字母三姐妹，还有丰氏夫妇，
他们似乎早已经在等着他了，等待他的到来。也都知道，S1一结束，他也会跟着回到NPC世界。
众人起身鼓掌，裴逸穿越人群而去，无数的灯光照向他，他一步步踏上高台。
同时他看到了陆在川，他正站在台上等他，他也变成了NPC了。是的，他放弃了玩家身份，选择与他永远留在了这个虚拟城市里。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裴逸打开骰子，里面是一条海洋之心项链，他拿出来，给陆在川带上。两人凑近，头靠着头，颈贴着颈，裴逸的呼吸喷在陆在川的脸上，有点痒痒的。
戴好后，陆在川抬起头，望向裴逸，忍不住俯身含住他的唇，裴逸被迫抬起头，他们当众拥吻，背后是热烈的喧嚣声。
他们分别太久太久了。
“去台上吧。”陆在川道，“去吧，跟他们说几句话。”
“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你们一直在看你的比赛，十二场一场都没落下。前几年的也是如此。”
裴逸走上台，看到底下无数的脸，他们一直在副本里尽责地扮演着NPC，日复一日地做着同一件事。可他们永远无法获得相应的积分和奖励。
就像刘明杰，或者就是刘明杰……
他在人群中看到那个跟他一起进入游戏的胖老板，他也注视着自己，但表情显得极为激动，似乎是极为兴奋，他已经是他的粉丝了？
“裴神！说几句！”
“裴神！！”
裴逸道：“在座的各位，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游戏通关失败了吧？但通关失败并不是失败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我们的不顺从，是因为我们太过普通，普通到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无法做到被他们重视，也就很轻易地被抹杀，而来到这里。
主宰惊悚之城的权力者们，你们在看吗？看这些蝼蚁聚众取暖，该是何等地卑微可笑又可怜啊。
我们可怜刘明杰，但我们都是刘明杰。”
话音刚落，底下再次响起热烈的声音，
“说得好！裴神！这些高高在上的权力者们凭什么主宰我们？”
“让我们出去，我们不想再参加副本了，拒绝当NPC。”
“拒绝当NPC！！”
呼喊声响彻整个游戏大厅，震得上方的壁灯都在颤，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在这里。
是有一群权利者们，他们站在周边都是屏幕的地方，屏幕映出了裴逸放大的脸，放大了他不服输的眼神，和沉静稳重的气质。
苏光也站在那里，铜壶和陆在川站在他的身后。
“你做得很好，继续获得他的信任，让人知道，你会一直在他身边，替我好好盯着他。”苏光道：“这一群不自量力的人，以为这样就能撼动JC半分，真的太痴心妄想了。”
他说完转过头，“Z队，我之前以为你真的要为了他自杀下线了。你差点把我都骗到了。”
陆在川看着他，“我跟他存在着很多过去，只是我忘记了，他也是。”
“就是嘛。既然忘记了，就何必再记起？忘记了也好，你跟他是不会有结果的。你安心当你的队长，我设计副本，我们各取所需，上面的人也会满意。”
“上面的人，他们到底是谁？”
苏光看向巨大的光屏，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JC，甚至包括裴逸现在所在的NPC世界，“超出你我认知的生物，他们操控了JC，制造了这一场视觉盛宴。如果你想回到现实，随时可以。但你会失望的，还是这里有趣啊。”
“身为造梦工程师，您一定很幸福吧。”
“是。”苏光充满迷恋，“我热爱各种各样的噩梦，也享受让玩家沉浸在我制造的噩梦中，也有人愿意观赏噩梦，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下一场新人赛马上就开始了，我要去安排了。你的裴逸，下一次比赛，你可以想想给他安排什么人设，我愿意听听你的意见，Z队。”
“人设？”陆在川道，“随便。反正过一会儿我也会忘记了所有。如你所说，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苏光哈哈一笑，“是的，你明白就好，还是积分划算。这次裴逸下线，你又是排名第一，又多了很多积分啊，Z队。”
陆在川看了下自己的积分，总积分一万四，但其实都是画大饼，等他记忆重启，系统可以偷偷修改数字。
这永远是一场不公平的游戏。
“我下去了。”
“好。”苏光美滋滋地又继续看了。
陆在川回到NPC世界，这是一比一还原惊悚之城的世界，跟原先的一模一样，但仅仅是如此，这里的人还是少得多。系统会随机选择是否显示原来世界，以及随时切换NPC的记忆，或改变设定。
下一场裴逸的设定还是失业游民，无论什么，反正都得惨，设定完成，会进入虚拟的现实世界重新开始，同样的步调，同样的节奏，同样的套路。
陆在川一直站着，没有声响地，他回到裴逸身边，那一次纯粹为了自嗨的会议，也让他的爱人感到疲惫，他睡着了。他爬到他身边，躺在他身边，头埋在他的背后，把手放在他的腰间，双手收紧，把人搂在怀中。
但他进门的那一刻，裴逸就醒了。他转过身，与自己的爱人面对面，
“你去哪里了？”
“没去哪。”他只想静静地抱着他。
裴逸轻推开他，“川子，不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
“你还是玩家身份吧？”
被发现了，陆在川按在裴逸身上的手收紧，推开他，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道：“我们就不能且行且珍惜，珍惜当下，珍惜你我相守的日子。一直等到系统更新，一切重新洗牌。”
他手放在裴逸的脸上，轻轻地捧住，就像捧住什么珍宝，“我厌恶每次都忘记你，厌恶每次都与你分离，厌恶每一次我们的相见，都从陌生人开始。可是裴哥，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我无法忍受你的离开，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我不愿意每次醒来，你都不在身边。”
“既然你这么厌恶，这一切不该停止吗？”
“这五年的我们应该尝试好很多次吧。也许你忘记了，可是时间一到，全部都要重启。没有例外。”
“所以呢，为什么还要回去当那个什么Z队？”
“我怕失去你，彻底的！”陆在川嘶吼着，满脸痛苦，“我怕你永远下线。如果我当Z队，能换你一直在我身边，哪怕是幻影，我愿意这样做，我愿意永远当这个刽子手。只要你活着。”
裴逸见不得爱人这么痛苦，他上前一步，温柔地抱住他。陆在川也回应他，紧紧地，仿佛一旦放开，他的爱人就会彻底离开他。他勾起爱人的下巴，痴痴道：
“我们可以一直在JC，一直玩无限游戏，永远地在一起。好不好？反正无论多少次，我们都会相遇相爱，这就足够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