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的尾巴，风也软和了不少。
要去的地方离家不远，有直通的公交线路，室外温度又正好，两人决定坐公交去。
到达目的地，原本几乎成为城市名片的步行街已不复往日热闹。店门开着，员工无所事事地坐在门口，三个两个凑在一起聊天。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冷清。
宋洛打开拍摄的设备，简单调试了一下。
他本来打算直播，但是类似vlog的直播冗长无聊，通常都是靠主播与观众互动调节气氛。宋洛显然不擅长这个，决定干脆拍了素材回去剪成视频。
目前的状态还不能堂食，只能打包回去吃。
他们选了几家目前开了门的特色店。
卖炸物的店老板带着套袖，手法利落。江随禾点菜，宋洛调整镜头，给泡在热油里冒泡泡的食物们一个特写。
裹了面包糠的炸物们在翻滚的油锅里慢慢变成金黄色，米白色的年糕随着油温的攀升，逐渐膨胀浮起，看着特别有食欲。
炸物出锅，被刷上沾着白芝麻的酱汁，包进锡纸里保温。
露天烧烤摊的食材用玻璃挡着，不用担心风沙沾染。
与油炸不同，食材在碳烤架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炙烤的高温与油脂反应，在食物表面上形成一层诱人的焦褐色。
旁边的朝鲜拌菜看着也挺喜人。
拌菜食材很新鲜，各自被小格子分开，由客人自选。选菜这事，宋洛全权交给了江随禾，江随禾依照两人平时的口味挑选了几样菜品。
等拌菜的功夫，天上飘起了小雪。
“这天气真是反复无常啊。”拌菜的大叔一边调味，一边随口闲聊。
江随禾看看天，应了一声，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大叔聊起了复工之后的经营情况。大叔满腔的抱怨像是找到了出口，对着江随禾大倒苦水。江随禾应着，偶尔附和几句。
最后称重算钱，聊开心了的大叔大气地给他们抹了零，还送了两张饼。
素材拍得差不多了，两人谢过大叔，准备打道回府。
冬春交替时候的天气，像是双方之间的一场激烈博弈。上一秒还是如细盐一般的雪花，下一秒，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砸下来，打得人一个措手不及。
公交站的站台没有顶棚，周围也没有店家可以暂避，两人面面相觑，被浇了个透心凉。
江随禾掏出手机点了两下，想到宋洛的性子，斟酌着说：“我有一个朋友家在附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那里避雨，顺便洗个澡。”
他的外套都湿透了，沉甸甸地挂在身上，一看就难受。宋洛想着不能因为自己的小性子影响江先生，赶紧点了头。
确认过方平在家后，江随禾拉着宋洛一路小跑，穿过两条马路，到达方平家。
门被打开，一个长发披肩，穿着粉红色真丝睡裙，下巴上却带着青色胡渣的……女子打扮的人出现在宋洛眼前。
江随禾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简单介绍这素未谋面的两人，让彼此认识。
方平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招呼他们进来。
宋洛的视线礼貌地没有在房屋主人略显怪异的打扮上多加停留，道谢过后，穿着方平为他们准备好的一次性拖鞋进屋了。
这个举动让方平觉得舒服。
把食物放在桌子上，确认背包里的设备没有被雨淋到，宋洛这才放下心来。
“走吧，我带你去浴室。”江随禾显然很熟悉这里，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摆出一副主人的姿态。
跟方平点头示意，宋洛同江随禾走进浴室。
江随禾帮忙调好水温，小声叮嘱：“一会儿把衣服脱到这个篮子里放到门外面，我拿去帮你清洗烘干。还有……”他指指浴室角落的拖把，“洗澡记得稍微打扫一下，方平有洁癖。等衣服烘干期间你可以先穿这个。”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浴衣，“放心，是一次性的。”
他把需要注意的地方说得很细，宋洛不仅不会觉得冒犯，反而还松了口气。
对于宋洛来说，最害怕的就是主人语焉不详，需要用自己贫瘠的“眼力价”去揣测主人的意思。
“你呢？”宋洛问。
江随禾的头发还滴着水，外套被脱下来，湿透的打底衫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身材……真不错啊……
“我？”江随禾挑眉，“怎么，想跟我一起洗？”见宋洛眼神飘忽说不出话来，他低笑一声，“放心，方平家还有一个浴室，我去那个。”
等宋洛洗完澡出来，江随禾已经吹干了头发，穿着浴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方平闲聊。方平把一头长发束起，对着一面用珍珠和蝴蝶结装饰的镜子……刮胡子。
这幅画面因为两人自然的神色，显得意外的和谐。
不确定该叫方平“先生”还是“女士”，宋洛只干巴巴地说了声，“你好……”
方平扭过涂了半边剃须泡的脸，挑挑被修剪得细长的眉，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好的……”
“我去把吃的热一下。”江随禾提起桌上的食物进厨房，“小洛，要不要来帮我打打下手？”
“好！”
把油烧热，放进炸物复炸，烤制的直接塞进微波炉加热。其实用不到宋洛什么，江随禾只是怕他跟方平独处尴尬。
“不要把他当做奇怪的人。”江随禾盯着油锅里的食材，轻声说。
他们认识得早，江随禾知道这一路走来，与众不同的方平有多不容易。
但其实江随禾的叮嘱是多余的，从小到大，同样被当做异类的宋洛，对此早就深有体会。
他们买的食物显然不能满足三个男人的肠胃，江随禾又煮了把挂面。
正式开饭，宋洛坐在江随禾对面，方平坐在江随禾旁边。
刮完胡子的方平只要不说话，看起来就像一个高冷的御姐。
餐桌上基本都是江随禾和方平在聊，偶尔江随禾会抛一些不难回答的话题给宋洛，让他不至于觉得自己被冷落，减少他处在陌生环境的不自在。
食物加热之后，虽然没有新鲜的好吃，但也还算不错。
炸物中，年糕外酥内软，虾肉经过油炸之后口感更加扎实，脆骨越嚼越香，土豆片爽脆。烤冷面做得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加热过了，面的口感软趴趴的。好在臭豆腐的口感和调味都不错，辣子、醋汁和蒜末的味道均衡，闻着臭吃着香。
方平对炸物没什么兴趣，只简单吃了几口烤冷面，臭豆腐更是碰都不碰。
他似乎更喜欢那份朝鲜拌菜。
酸甜辣的口味，海蜇丝、蕨菜、金针菇、海带结、木耳等蔬菜拌在一起，清爽解腻。
烤制的食物加热后味道与口感上的折损小了许多。面筋软韧弹牙，洒在表面的芝麻和孜然粉增香；大肉串肉质鲜嫩紧实，恰到好处的烤制并没有让它损失肉汁。
就是这五花肉烤得十分一般，肥油因为烤制时间短，没有被烤出来，又腥又腻，连调料都盖不住。三个人都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每天能吃到这家伙的饭很幸福吧？”方平放下筷子，话虽是对宋洛说的，却揶揄地看了江随禾一眼。
“嗯，江先生做饭很好吃！”方平的态度让宋洛有点摸不着头脑。
卧室的门撬开一点小缝，一只蓝色英短喵喵叫着从门缝里挤出来，在方平脚边蹭了蹭，轻悄地跳上宋洛膝头。
宋洛受宠若惊，动都不敢动。
这只猫宋洛眼熟，好像是江随禾朋友圈里的那只。
江随禾投来艳羡的目光，轻手轻脚地凑过来准备偷一把香。猫冷冷地瞅他一眼，躲开他的咸猪手，甩甩尾巴跳走了。
“它不喜欢我……”江随禾委屈。
方平凉飕飕地补刀，“是因为你身上有股去不掉的人渣味儿。”
江随禾的骤然凑近，身上沐浴后洗发水的香味，勾得宋洛心跳乱了节奏。
“喂，小可爱。”方平把宋洛的反应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说：“可别中了这家伙的圈套啊……”
第一眼看到宋洛，就能从他的眼睛里直接看到底，太过单纯好懂。方平几乎可以预见，在江随禾那家伙收回自己的爱情之后，这个小可怜会落得怎样的境地。
他本来不是多嘴的人，但是他在宋洛怯生生的眼神里，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圈套？”宋洛一愣。
“喏，看到了吗？”方平努努嘴，“那种饿狼见到肉的眼神。”
宋洛看向江随禾。
江随禾没否认，只是笑着看他，眼底透着一丝浅淡的暧昧。
心脏猛地一跳，宋洛顿时六神无主。他垂下眼帘，用面无表情掩饰内心极度的慌乱。
见他沉下脸色，江随禾有点慌。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难不成……被讨厌到连喜欢他都不行？
衣服被洗净烘干，外面的雨也停了。两人从方平家告辞，搭公交车回家。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
宋洛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目前的状况，他毫无类似的经验。江随禾坐在他身边，存在感极强，更让他心慌意乱。
内心越慌，表面却越冷静。
他全部的精力都用来维持表面的平静了，哪还有什么功夫闲聊。
江随禾是看宋洛沉着脸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出声。虽然完全不知道宋洛怎么了，但是他看起来很生气，只能在心里合计着一会儿该怎么让他消气才好。
电梯在23楼停下，两人生疏地点点头，一左一右回了各自的家。
一进门，宋洛就一屁股坐在床上，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在方平家的那一幕。
从方平的态度来看，江先生对他应该是有意思的。但是父母的婚姻经历告诉他，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长久的东西。
苦恼了没多久，宋洛灵光一闪。用他那听多了广播剧的脑子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贼特娘棒棒的好主意――
跟江先生当炮友！
看啊，自己对江先生身体的垂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这种纯利益的往来，比感情上的牵扯更加牢靠。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对不对？
这么想完，宋洛一拍大腿。
他觉得自己跟江随禾真是不遑多让，都特娘的是个天才！
2021-02-17 14:46: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