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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华予是个正经学名,小花倒像个类似隔壁狗蛋儿似的叫阿猫阿狗的名讳,不过挺有璃月特色就是了。

  荧当然不是记性不好的人,她直接把对方名字记下,就听派蒙又问:“你说能感知到钟离的气息,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荧呛了声,有些绝望。

  虽然说要把人带给钟离先生看着办,但她现下还真不知道钟离在哪。钟离从岩神位子退下来后,就成了往生堂的客卿,但客卿占了个客字,和日日上工的仪倌不同,也许今日在往生堂讲学办事,明日便在山里煮笋,后天便在街上无事走走图个心安。

  华予皱了下眉,接着晃头:“不成,璃月他气息也太多了,现在的我分辨不出来,就像我捏的豹豹和狸猫,我躲门后,他们知道我在房里也找不到我一样……等下,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是狗!虽然狗毛绒绒的,哎哟!”

  做出奇妙比喻的华予又懊悔挠头,派蒙看上去是想安慰她一句,于是表情凝重地握紧拳头打气:“的确,狗狗就是很可爱嘛!”

  “是嘛是嘛,毛毛多的东西就是很可爱嘛!”

  ……这是重点么?

  身边人的对话有种脑干缺失的美,荧有些想扶额,可惜连假装认识她们都做不到,她只得不动声色把话题拉回来:“先生有可能在三碗不过岗,我们先去那边看看,然后再去往生堂找找吧。”

  华予连声道谢:“素不相识,让你们帮我找人,真的太谢谢啦,话说回来了,忘记问两位尊姓大名了?”

  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介绍名姓,荧暗想自己是不是被派蒙传染了,她才简短回道:“我是荧,是一名旅行者,她是派蒙。”

  派蒙挺了挺胸膛:“虽然我们才是外国人,但我们很厉害的呢,要找个人简简单单啦!你是钟离的朋友吧?这次就免费帮忙,不收你摩拉了,嘿嘿,毕竟钟离也帮了我们挺多忙!”

  荧不禁用“派蒙居然懂事了”的眼神去睨派蒙,派蒙则对她挤眉弄星星眼,荧瞬间就明白了派蒙的小算盘,和仙人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会得到更多好处,怎么都是赚了啦……

  她或许是想到了申鹤,可这里也没再有重建群玉阁的大活了,而且每个仙人都是不一样的性格。但如她所说,钟离是位亲切的朋友,她不旁观华予的事便是这点。再说了,是福是祸都不知道,索要报酬这事她也干不出来。

  荧心念电转,嘴里只平淡“嗯”了一声,倒是华予不好意思了:“这怎么好,我壶也打不开……呃,我把这个送给你们。”

  她伸手,将没在发间的鲜花利爽拔下,递给旅行者:“就当谢礼了。”

  杏色的辛夷花大如碗状,瓣瓣鲜妍如玉,花蕊明黄,仿佛刚采摘下来,有些淡香。她赠礼的样子十分坦率,荧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于是伸手接过。

  ……不过这种花是这个时节有的吗?

  想到雪山的薄荷和甜甜花,荧不再多想,派蒙却嘴里咕咕哝哝:“花,虽然很好看,但是又不能吃嘛……”

  按璃月习俗,仙人赠花可是风雅之事。荧想提醒掉摩拉眼里的财迷一句,就听华予认真反驳:“当然可以吃,一看你就是从没吃过,我告诉你,春天里多采点,裹点面粉油炸,或者和蛋一起炒,酥脆清香,颜色也挺漂亮,吃下肚胃里熨帖极了!”

  “有,有点想吃……”

  派蒙的魂眼见都要勾没了,华予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从婆婆丁说到刺老芽,她对山间的野菜种类看上去了如指掌,连荧都忍不住听了进去。等脑海里都是加了蒨蒨山葱细细阳春面的吸溜声,回过神来,人已经过了吃虎岩的小桥。

  “你说山笋,是腌笃鲜吗?”听到熟悉的词,派蒙急不可耐地补充了句,她的口水看上去就快流到下巴了:“荧,我们去轻策庄采点来吧,我突然好想吃萌萌的笋呢!”

  “腌笃鲜的确好吃,但是做起来可慢了,每次炖的时间我都抬不起眼皮,直接腌了多简单啊!居然还有人说我山猪吃不了细糠,还应和,真是……”

  华予似乎絮絮说起了往事,可话音又戛然而止,她顿了须臾,又探下身悄悄问荧:“那个,旅行者,你知道钟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这问天外来客各国的文字书写,相当于对牛弹琴。荧茫然摇头,华予也不失望:“欸,没关系,我还是当面问吧。”

  “钟离真在前面啊!你们看三碗不过岗那!钟离!!”

  眼尖的派蒙第一个发现了要找的来人,她高呼起来,往田铁嘴的方向疾飞而去。

  荧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华予,华予也确实往派蒙的方向眺去,嘴里还嘀咕着如同腹诽的话:“哇,他还真退休了,以前换谁谁想得到啊。”

  她又一歪头:“也是,璃月港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还在就挺好的。……怎么了,旅行者,我脸上有什么吗?你不走么?”

  荧摇头,又点点头。

  过去是要过去的,不过看她不着急的样子……不知道岩神“仙逝”,又不知道他已经退下岩神位置,往前听魈说,璃月也有闭关修炼一开门扉世上千年已过的仙法,难道这位,就是魈口中的,出关入世的仙人?

  没神之眼,没什么元素力,好像只手无缚鸡之力小猫的出关仙人?

  疑雾丛丛在她头顶盘旋,荧索性带着华予追派蒙而去。

  恰好折扇往手心一敲,田铁嘴结束了评书一段,钟离一如既往地坐在红木圆椅上,捧着白瓷彩竹的茶杯在饮。

  秋日近于尾声,清晨还冒着凉寒,热茶滚滚的白气逸散于人的视野,周边是笑着让田铁嘴再来一节的嘈杂。钟离对此大约习以为常,只在派蒙高声喊他的时候转过了首,那双明金的瞳眸穿过氤氲上升的雾气,看到了远处走过来的人,荧不知为何,觉得他身上的时间忽然静止下来,像悄无声息落满平原的雪。

  但也可能是错觉,因为他的视线又移向了叽叽喳喳的派蒙。

  “早上好啊,钟离,我们带了个说认识你的人过来!”派蒙连珠炮般地说起了先前发生的遭遇,没了才好奇追问:“所以,你认识她吗?”

  华予早站在原地不动了,她叹了口气:“虽然我脸皮挺厚,这个时候也有点想清蒸小派蒙。”

  荧还没能理解华予的意思,只见钟离竟然笑了起来,他曾经被派蒙逗笑过好几次,但似乎也没见他这般笑过,几乎笑得快双肩栗栗。

  华予无言望天,脚下像生了根纹丝不动:“就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来这,就应该烂死在外边。”

  荧有些想笑,但钟离的视线已经望了过来,于是她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华予。华予没能抵过这种“你为什么还不过去”的眼神,她磨磨蹭蹭跟在荧身后,随着荧止住脚步。

  面前人的目光已经越过前边旅行者,落到了她的身上:“你还是老样子。”

  钟离的目光温和平静,眼梢带笑。华予眨了眨琥珀眼:“原来过了那么些年再见,你会说这种话。”

  她认真盯着钟离看了片刻,困惑地左右晃头:“历久弥坚的玉器原来也能千疮百孔成这个样子啊,虽然有所预想,但好像从理智上还有点不能接受。”

  钟离悠悠说道:“以理性而言,只论故友之间,我已算得上头筹了。”

  他紧接又说:

  “你的气息太过孱弱,我竟没察觉到你走进璃月港中。未曾想到,我还有连续两次认不出你们的一日。”

  华予歪了下头,她瞬间东张西望,可回过头后,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耸了肩:“那我们扯平了,我也没能找到你,是这位旅行者和派蒙带我过来的。”

  钟离的目光落到荧手里的辛夷花上,他似乎怔了一怔,金眸中的复杂情感又浸入水面。他放下彩竹茶碗,黑金衣摆翕动,便站起身来。

  周围好奇看着事态的见钟离要走,纷纷七嘴八舌挽留:“钟离先生这就走了吗?不是说好要讨论下田铁嘴这厮的新本子嘛,您这一走,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听上新本子啊!”

  “是啊是啊,如果有朋友……也是位年少英雄吧?朋友来了,也可以和我们一起评完铁嘴再说嘛!”

  田铁嘴也附和:“是了是了,这新本子不请钟离兄斧正一二,着实是有些羞于讲出口……诶哟,谁叫我这厮!”

  在群鸡声鹤斗中,钟离无奈道了歉:“着实抱歉,故友来访,要事在身,恕这段时间不能作陪。恰好田兄的新本子里,有些地方连我都不太清楚,我这位来访的好友却正是行家,她又急着寻亲,不便停留。若蒙各位不弃,待我请教完我这位朋友,日后再来商酌。”

  华予满脸茫然,但见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她依旧下意识小鸡啄米,满嘴跑舌头:“是是,对不住啊,我找我一门姓若的远方亲戚,如果你们有见过他,麻烦告诉他一下,有个叫钟小花的人在找他,姓摩的亲戚已经找到了来着……”

  热心肠的书友们纷纷拍胸脯给华予保证,雀喧里,钟离看向荧与派蒙,他神色沉静,眼里却仿佛有着嗟叹:“我知道你们好奇,但眼下并非解释的良机。”

  荧沉默地点头,派蒙虽然不解,却也没多问:“那,钟离,先再见?”

  “两位,他日再会。”

  把人群中还在信口开河的旧友带走,钟离和华予渐行渐远,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我还是第一次看钟离兄茶盖未盖,就离了场的,真是稀奇了!”

  田铁嘴的啧啧称奇将荧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向红木桌上,一片瓷盖挂在茶托上,茶汤还热着,往半空袅袅送着白烟。派蒙朝田铁嘴好奇诹问:“和茶盖有什么关系啊?”

  田铁嘴扇子一掀:“也难怪你们不懂,这是老派璃月人才有的讲究。”

  “盅盖合盖,意思暂离。盖朝外斜倚托子,说的是外地人有困难求帮助呢!盖朝下靠着,说的是要添水。盖朝上放进碗里,就是已经喝完,店家可以收拾桌碗了。钟离兄这些年来,可一次没放错过。”

  派蒙恍然大悟:“哦,按你说的,这个放的好像是添水的意思。欸!钟离怎么会犯这种错?”

  荧却灵光一闪,她向田铁嘴追问:“您讲的新本子是有关什么的?”

  田铁嘴不明所以:“啊?哦,是这样,虽说创龙点睛是我拿手好戏,但总不能一直说吧?这时候我就想到了和岩王爷以及若陀龙王关系匪浅的那位……对了,你们是外国人,没听过这位的名字,那么些年,不少仙人都在被忘记,这位自然也是……”

  有人向田铁嘴起哄:“老田,你就向旅行者别卖关子了!”

  田铁嘴一拍脑袋:“嘿,评书说多了,总爱吊着,得罪得罪,璃月有位仙人,民间叫她山君、山主,或者山娘娘,你们怕是不知道。”

  他目露遗憾:“毕竟她老人家也仙逝了许多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