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但我拒绝感化反派>第107章 隔岸观火22

  江泫静静坐在床榻边, 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房间的门口。随后便是门扇被推开的吱呀声响,那人迈进房间之后, 却忽然不动了。

  有人在外头么?

  江泫的心中微微警惕起来。

  既如此,等淮双过来再说。

  他等得并不久, 宿淮双在门口静立片刻, 慢慢向这边走了过来。然而在江泫听来,他的脚步莫名有些不得章法, 一步一步踩在房中的软毯上头,有些滞涩、有些忐忑。

  狭窄的视野里头迈进来一双金红色的长靴, 靴头的金丝绣线在灯火下闪着莹莹金光。

  看见这点金光, 江泫忽然想起来, 现在宿淮双穿在身上的这身喜服上头, 也有很多金线。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一定很好看吧?

  因为不太清楚外头的情况,江泫没有贸然出声。他不知道的是,宿淮双并非是在戒备、或者处理什么, 而是就站在他面前两步之遥,垂着眼帘凝视他,视线专注,瞳底沉着浅浅的金色涟漪。

  平日里锋锐的眉眼软化, 在这样旖旎的灯火下头, 透出心旌摇曳的温柔。

  他就这么站在江泫面前好一会儿,才抿紧唇,鼓起勇气伸手去拿摆在桌上、用来挑起盖头的花杆。光是这个动作就已经将他做的心理准备都耗光了, 宿淮双握紧手中的花杆,另一只手按上自己的胸膛, 企图将泛滥的慌张与绵针一般的忐忑之意压下去。

  只挑个盖头,看一看脸就好了。

  他对自己道。

  再做下去,就太僭越了,太冒犯了。

  他执着那支花杆,慢慢向坐在床边的红影走去。谁知,才走到一半,坐在床边的人居然自己抬起手,一把将那盖头掀上去了!

  霎时间,宿淮双的脚步呆在了原地。

  江泫早就仔细听了半晌,知道房外没人。为了保险,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人偷听之后,直接探手将面前遮挡视线的盖头掀开,一抬眼,就看见了呆站在不远处的宿淮双。

  此前长街之上那一眼,不过是匆匆一瞥,现在浮现在面前的,才是这位少年新郎摘下黄金面之后的全貌。

  且不说那一身浮金映红的喜服、少年挺拔周正的身姿,单单一张柔情栖歇的面容,就足以让人移不开目光。至今日,江泫此前目盲时为他在眉心化开的那道形似梅瓣的灵旨更是点睛之笔,压在额中,更添几分颜色。

  长发被金冠束高,发间也簪这几枚流光溢彩的金花。金花下头穿着红线,一缕一缕绕进少年乌黑的长发之中,一同被束进发冠、勾着金饰垂在身后,随步履飘摇,灵动至极、美观至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现下宿淮双的神情有点呆滞。

  仿佛是碰见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呆站在原地,也不出声、也不走动,仿佛宕机了一般。

  江泫原本还想去拆头上垂着华帘、重似千斤的发冠,见此情状,不禁开口道:“怎么了?”

  他一说话,仿佛给了宿淮双当头一棒,直接将他给敲醒了。他立刻将手中的花杆扔得老远,脱口便道:“……师尊!”

  还好,还是正常的,没傻。

  江泫的心慢慢落了回去,抬手去拆头上的金冠。他并非宿淮双,现在并不能切身体会到少年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恐慌,只觉得面前的金帘子十分碍事,几下都险些缠死他的手腕,道:“……来把这个拆下来。”

  几乎话音刚落,宿淮双就冲到了他面前,动手三两下将金冠取下来放到一边,一撩衣摆在江泫面前跪了下来。

  房中地面原是有软垫的,可宿淮双这一下,也跪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力道多大可想而知。江泫愣了一下,道:“你……”

  却见面前人死死地将头垂下去,声音颤抖道:“请师尊责罚。”

  江泫莫名道:“罚你什么?”

  宿淮双双拳紧握,几乎将掌心攥出血来。

  巨大的恐慌袭击了他,让他此刻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这辈子从未碰上过让他如此慌乱的事情,心中六神无主,只知面前坐的这个是货真价实的江泫而非幻影,而自己拉着他走过这么一场婚礼,做了这诸多僭越之事、说了诸多僭越的话,每一件、每一句,都绝不是一个徒弟应当对自己师尊做的。

  “您要如何责罚……淮双都好……”他涩声道,“只是请求师尊,不要赶我走。我 、弟子、弟子并非是……”

  如此一说,江泫便明白过来。他叹了口气,弯腰将宿淮双握得死紧的手捡起来,一点一点试图掰松他的手指,道:“松手……掐出血了。我不罚你。不赶你走。”

  宿淮双却不松手。

  江泫在这幻境之中原本就如同套了两层枷锁,宿淮双却已恢复灵力,江泫自然不可能掰得动他。如此奋斗了三两下,江泫冷声道:“你再不松开,为师才要生气。”

  话音未落,原本攥得死死的手掌一下就松开了。宿淮双抬起头来,江泫看见了一双满是恐慌的眼睛,注视着他的时候,少年的瞳仁都在微微颤抖。

  只这一眼,宿淮双又将头垂了下去。

  江泫自然不可能生气,视线落在他犹带血痕的掌心,牵起一只拉好,指尖轻轻抚过那些伤痕的边缘。手臂一抬高,喜服的袖子便滑落下去,江泫余光瞥见一道纤细的白影,视线一转,见宿淮双的手腕上系着一截细细的白绫,正是此前自己削给他用来束发的那条。

  他竟然还留着它,还将它缠在手腕上。

  江泫心中蔓起一点奇异的情绪。他轻轻捏了捏宿淮双紧绷的手腕,道:“时砚同我说过,只是临来的一场戏。我既然同意陪你一道演下去,又何来生气责罚一说?”

  宿淮双的肩膀慢慢松垮下去。他低着头,江泫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少年听了这话,膝行几步慢慢靠近了他,将手试探性地放上了他的膝头。

  江泫没有拒绝。宿淮双于是轻轻将额头抵在自己手背上,用这样卑微的姿态哑声道:“……对不起。师尊,对不起。”

  他是真的怕了,一想到若江泫得知了他心中卑劣的心思、将他逐出师门永不再见时的场景,便觉得无法呼吸,连对江泫与他最后那一拜只是逢场作戏的失落都来不及感受。

  得寸进尺了,宿淮双。

  不该这样做的,明明一直在暗中守着、看着就好了。他是你的师尊,是这天下你最崇敬、最仰慕、最珍惜的人。暗自肖想也就罢了,你如何敢在已经看见他面容的情况下还将他抱进府中、让他陪你走这么一场?

  再也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贪心不会有好下场的,若惹得师尊厌了——

  ……

  头顶上落下来一只手。

  江泫十分熟练地拍拍他的发顶,道:“听话,你先起来。”

  他总觉得,不能再让宿淮双这样跪着了,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得让他先站起来,好好地、冷静地同自己说话。

  于是,拍完发顶,他又伸手捧住宿淮双的脸颊,托着他抬起头来,温声道:“去拿个凳子来。”然而,抬头的瞬间,他看见少年沾着水气的、潮湿的眼睫。

  宿淮双抿唇,慢慢从地面上站起来,听话地从桌前拿了一只凳子。

  江泫又道:“坐下,坐好。”

  宿淮双在凳子上垂头坐好。

  江泫道:“接下来我说的话,每一个你都要记好,并且要时时想起来。你听着——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生气。若是做错了事情,我罚虽罚了,但永不会赶你走。你何时见我真的对你生过气?这次也是一样。”

  “不要赶你走,这话你从十二岁说到十七岁。你既说了,我便再回答最后一次。”

  “我永不会赶你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无论日后碰上怎样的事情,我都是要陪你走的。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也好、妖神夔听的觊觎也罢,江泫都会待在宿淮双的身边——

  最初原本只是为了任务将他收下,慢慢的似乎就变了质。起码,江泫是真心想陪着他的,不想见他哭、不想见他姿态如此卑微,最好他能提着送生一直堂堂正正地行走在天地间,无论要去干什么事,自己都在他身后。

  “所以别哭了。”他用呢喃似的声音轻轻斥道,“这么大了还哭,像什么样子?”

  少年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覆上江泫伸来擦拭他眼下泪意的指尖。随后将侧脸埋入掌心,慢慢收拢,像拢着一缕明光。

  *

  从房中出来以后,江泫和宿淮双都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这次进来,江泫连身上仅有的乾坤袋都丢了,于是问宿淮双借了一套衣服——黑色的硬质长衣,袖口窄窄、腰封很紧,行动起来极其轻便,和江泫平日里穿的软袍完全不一样。

  刚换上的时候,他趁宿淮双不注意拉拉扯扯几下衣服,总觉得十分不习惯。换好衣服临出门了,宿淮双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江泫闻声止步,见宿淮双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师尊,要不要……变回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本相。变自然是要变的,只是现下没有灵力,需要借宿淮双之手,于是拉过少年的手,在自己面上画了三下,念了几句灵诀,灵光一闪,江泫蓦地感觉自己的身高矮下去一截,而面前宿淮双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江泫道:“怎么了?”

  宿淮双道:“好像不是这张脸。”

  江泫卡了一下,回身几步走到铜镜前头,举起镜子一照,又立刻将它扣了回去。

  这是江少主的脸啊!!

  骤然看见这张脸,江泫感觉非常奇怪,又拉着宿淮双尝试了一次,再照之时,总算成功变回了之前那张。将镜子放回去之后,江泫道:“你是怎么恢复灵力的?”

  见宿淮双有解释的意向,又补充道:“先去找时砚,边走边说。”

  两人在夜中的走廊底下潜行,找到江时砚之前,宿淮双也简要讲述了待在幻境这几天内发生的事情。

  被拉入门后,宿淮双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以后四处小心探查,察觉到自己进入了幻境,于是开始寻找幻境的核心。

  和在生境的江泫一样,他第一次便将目标瞄准了襄城中最为繁华的崔府,潜入崔府途中正巧碰见变成崔府小厮的江时砚,和拥有人身的清消。

  得知那位少爷就在府中,且是这府中最大的主事人,几人打算寻机劫持。正巧几日后是他大婚的日子、新娘还是强娶的,宿淮双打算让清消半途入轿扮作新娘,遭到了江时砚的坚决反对。

  大婚前天晚上,江时砚带着清消悄悄潜入后院,趁着少爷屏退下人试衣的时候将他五花大绑了带出崔府。

  只是,既然这幻境由他而生,他自然也身负灵力,不是那么好制服的,中间出了一点小小的岔子。

  江泫道:“什么岔子?”

  江时砚道:“呃……恐怕不便多说。不过,阿泫是怎么进来的?你不是入的生道吗?”

  江泫道:“……我也不便多说。”

  沉默一阵,这个话题就这么揭过了。江时砚接着讲述道:“那位少爷说是搭建幻境的始作俑者,但我总觉得有些端倪。只是,他确实能够解除我们身上灵力的封印,只用短短一句话。”

  “一句话”,这个描述让江泫想起了城外几十里上空盘踞的声音。那时,他对江子琢说滚下去,江子琢御剑的灵力便立刻消失不见,整个人从空中跌落下来,等到了城外,那只名叫潋潋的鬼也是,仅凭张口说话,就能让他们在原地团团转。

  是以语言为咒,还是以声音?

  不知为何,江泫总觉得这样的模式有些熟悉,打算等到见到那位少爷再说。他点了点头,又道:“他愿意帮你们解除封印?你们可找到了离开幻境的方法?”

  江时砚道:“自然是……用了一些方法。”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有些不忍,又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让他牙疼的画面,提了这么一句以后就按下不表,接着道:“尚未找到。正因为还要再待,淮双才会顶替他的身份前去接亲。”

  言罢,又想起从那喜轿之上下来的人,抿了抿唇,忍住了向宿淮双询问伏宵君去向的冲动。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府中的一片空地。

  江时砚扬手一挥,面前的空气漾起数层波纹,片刻过后,空地之上凭空出现一座小院,在粼粼月色之下静默矗立。

  江泫心道:障眼法。

  一行人推开院门、跨过前院,一路走到房门之前。江时砚正想伸手开门,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宿淮双道:“淮双……?”

  宿淮双道:“接上了。”

  江泫道:“什么接上了?”

  宿淮双道:“手脚。”

  江时砚将手贴到门上,又是一道灵光闪过,江泫辨认出来,是用来加固的静音咒。如此一来,他倒有些好奇,房内究竟是怎样一番情形,需要用几层静音咒来阻隔。

  下好咒后,江时砚伸手推开了门。刚推开时没什么,等江泫迈过门槛、走进房间,劈头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号:“救命啊——!!!”

  “我要回家,呜呜我要回家呜呜呜……”

  “疼死了,我手脚断了啊!!!!”

  宿淮双走在后头,只听见了最后一句,闻言冷声道:“已经接回去了。”

  江泫定睛一看,房中用极粗的麻绳困着一位身形细瘦的人。看面貌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应当有二十余岁。长相破恶,品相不佳,此时坐在一把木椅上头鬼哭狼嚎,哭得面容扭曲,似乎伤心极了。

  听见宿淮双的声音,他肉眼可见地抖了一抖,张口尖叫道:“那也疼啊!!手脚不长在你身上,你当然疼了!!”

  江泫道:“你折他手脚了?”

  宿淮双道:“他想跑。”

  椅子上的人撕心裂肺地反驳道:“你放屁!!我后面说不跑了,你也没见得把我解开!!宿淮双,你真是恶毒!阴险!阴魂不散!当时入门选试上头屁大点事你能记到现在,还专门跑上门来杀我!!”

  聒噪得很,听了他的声音,江泫只觉得耳中刺得厉害,微微撇开头。宿淮双见状,眉头一皱道:“闭嘴。”

  那人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下闭嘴了。

  江时砚道:“崔公子,我们没有要杀你,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们一个忙。”

  崔公子开口了,这次的声音要比之前小上许多:“有你们这么请人帮忙的吗?我是神的遗民,身上有神力的!小心我再给你们把灵力封了,再让你们跪下来和本少爷磕头!”

  他被绑得久了,心中极不痛快,说话也满是怨气,口无遮拦。江泫对这种垃圾话免疫程度极高,淡淡地瞥他一眼,问道:“你们有什么渊源?”

  这是对宿淮双说的。少年略一摇头,道:“没有渊源。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他就咬定我在入门选试之中为难他,如今是找上门来报仇的。”

  那人怒道:“你又装不认识我?听好了,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襄陵崔氏三子崔悢是也!”

  宿淮双面无表情道:“不认识。”也不再听他说话,道:“将他灵力解了。记住,他叫江泫。”

  江时砚听见这个名字,神色微微一顿。而椅子上的崔悢咬牙切齿道:“不解。打死我也不解。解了你们两个的已经算是给你们面子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带过来,真当本少爷这么闲啊??”

  房中响起佩剑出鞘的铮然之声,送生冰冷的红芒就停在他双目前半寸之处。这一下将崔悢吓得够呛,不顾一切地向后挪去,下一刻木椅四角失衡,他连人带椅子一块倒了地,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的哀嚎。

  江时砚上前劝道:“淮双,你先把剑放下……”又叹了口气,把椅子和椅子上的崔悢一块扶起来,道:“崔公子,你说阿泫是什么阿猫阿狗,他一定会生气。好好说话吧。”

  崔悢哭哭啼啼地坐好,脸上、衣襟上全都是鼻涕眼泪,一边哭一边道:“你们就好好留在这儿,不好吗?在这儿好吃好喝好住,想要女人就有女人,日子别提有多好了,为什么要走呢?”

  江泫听了许久,终于蹙紧了眉尖。

  要问他对崔悢的印象,便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怪不得江时砚说有些端倪,若逢人说这个精巧无比的幻境是此人搭起来的,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

  但若说他是傀儡,他又确实解开了江时砚和宿淮双的灵力。方才他说,他是神的遗民,体内负有神力,虽然听上去荒谬,但又有一丝轻微的可信度,总之,疑云重重。

  江时砚很有耐心地道:“可我们对好吃好喝好住和姑娘都不感兴趣。”

  崔悢睁大眼睛道:“怎么会?!就算你们不感兴趣,我也不会放你们走的。我的幻境,只进不出,从来没有放谁走的道理。”

  宿淮双道:“你也要跟着一起走。”

  崔悢喷了,满心怨愤,恨恨地道:“凭什么抓我走啊!!我在这这么多年,不伤天不害理,兢兢业业地养着这么些人过活,有活人想进来我就把他们赶走,有鬼想进来我就把它们撕了,我干什么了你们要抓我走啊!!”

  江泫默了一默。

  真要追究起来,崔悢此言不假。

  城外几十里上空不许御剑飞行,凭一言便能打散修士灵力,必然能喝退一些胆小的修士;城外鬼魂围城,潋潋及众鬼也能将不惧危险的修士和误入此地的凡民赶走。确实如崔悢所说,没有让活人入城过。

  但这样一来,就更奇怪了。

  原本以为鬼城盘踞,会引活人吞吃、危及他人,事实却恰恰相反;城中似乎本来就有这么多人,崔悢费心费力这么多年,只是为了给其中一批人架出一个凌驾于世的桃源。

  江泫道:“你建造这座幻境,有什么目的?”

  崔悢原本在大声为自己鸣不平,闻言却忽然呆住了。他坐在椅子上难得安静下来,神情呆滞地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讷声道:“我……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为什么建它了。”

  江泫却道:“这座幻境当真是你建的?你说体内有神力,又是哪一位神的遗民?”

  崔悢听了这些问题,神情忽然变得极其痛苦起来。他吃力地躬身,似乎想伸手去锤自己的头,却因为身体被牢牢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呜呜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了!我真的记不得了!”

  江泫对他的哀嚎置若罔闻,又道:“你是谁的傀儡?受谁操纵?这当真是一座桃源吗?”

  “偌大一个崔府,你是三子,你的父母、你的兄姊都去哪儿了?”

  崔悢额角青筋暴突,异常崩溃地道:“你别问了啊!!!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江泫厉声道:“那就解开我的灵力,我来替你想。”

  崔悢歇斯底里道:“我解!!把江泫身上的锁解开!!”

  他对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冥冥之间,江泫体内那道无形的锁断开了。从进入幻境以来的疲惫霎时间一扫而空,丰沛的灵力充斥着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如同深不见底的浩瀚海洋,随时等待江泫取用。

  他扬手,片刻之后,铺天盖地的灵压降临。崔悢瞳孔紧缩,惊恐地道:“别……你别……幻境会垮的,垮了以后,城里的这些人都要死了!!”

  江泫道:“不会垮。”

  他上前几步,将掌心按上崔悢的额头,指尖灵光大盛。崔悢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没过多久便眼球上翻,失去了意识。

  “我要进他的灵识海了。”他转头对旁边二人道,“若半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就叫醒我。”

  江时砚刚想问问要怎么叫,因为他既未设阵也没念决,他不太知道该如何破解——却见江泫已经闭上了眼睛,手臂被宿淮双握着一拉,稳稳地抱进怀里,挪去了一旁的软榻上。

  他看江泫的眼神,同那日婚轿之前如出一辙。

  江时砚默然片刻,总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