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但我拒绝感化反派>第105章 七夕番外(上)-注意内容提要

  从寅正时开始, 前院就吵闹得不行。宿淮双蜷缩在又冷又硬的床榻上,不知捱了几时几刻,一道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眉目慈顺的妇人在门外道:“小少爷,起床啦。”

  宿淮双坐了起来, 将盖在身上那床薄薄的絮被掀开, 起身去开门。

  虽然他在风氏之中不受待见,但终究也有本家嫡系的血脉, 一日三餐都和其余长辈平辈一起。且不论用膳时的规矩如何如何多、气氛如何如何冷凝,现在还远不到用早膳的时候, 叫他做什么?

  把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杜姨。

  她的头发比寻常婢女稍短一些, 在脑后盘成一个小小的发髻, 簪了一支素净的银钗。由于已经上了年纪,脸上细纹颇多,却不掩温善的面相,见他开门, 立刻笑了笑,像对待其他主人一样对他躬身行礼,道:“小少爷,我们走吧。”

  宿淮双看了一眼外头昏暗的天色, 道:“去哪?”

  杜姨道:“您忘了?前日和您说过的, 今日有宴席,您需要早些起来准备的。”

  说是准备,无非就是好好梳起头发、穿一身贵气点的衣裳, 将他捯饬得姑且像个人样,坐在席中时, 不至于丢了风氏的脸。顺便在准备的时候,向他灌输一下此次赴宴宾客的名单与大致特征,以防需要他说话的时候认错人出糗。

  其余小辈不需要经过这一道,原本往来的都是他们熟悉的,甚至对方家里还有相熟的玩伴,见面与长辈见过礼后,只知嘻嘻笑都好,因此现在都还在休息,只有宿淮双一人被叫起来,同女婢一道踩着深秋的寒风向礼官的住处去。

  这个流程宿淮双经历过很多遍了,安安静静地跟在杜姨身后,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其实他有些冷,身上穿的衣服太单薄了。但是杜姨现下不能帮他些什么,说了也是为她徒添烦恼。但她现在已经注意到了也说不定,寻常去礼官那时,哪一次走得这么快过?

  走得越快,受的寒便越少。

  到了以后,又是一番熟悉的流程。先是净体净面,洗好的长发搭在椅背上头晾干,期间一动不能动,等待仆人将挂满长袍的架子推到面前,让他选择。

  如此一看,确实有些少爷待遇。只是,宿淮双对此没有什么好感。

  他原本长相就极好,好好打整一番后,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只是常年沉默不语、漆黑的眼中寻不见什么善意,显得有些阴鸷冷漠,府中人见了,许是对平日作为心虚、许是别的什么,心中总不大痛快。

  “这件吧。”他随意指了一件。

  杜姨的目光转去,发现是一件深色衣袍,制式花纹极其简单,仅仅只是衣襟和长袖上头有几道银线绣成的纹路。她将那件衣裳从衣架上取下来仔细打量,道:“小少爷,这次也穿黑色?不穿些鲜亮点的颜色吗?”

  宿淮双道:“黑色挺好的。”

  不起眼、默默无闻。在这样的场合里,削弱自己存在感、不往那些人面前凑是最明智的选择。

  晾干了头发,细细梳理好。礼官在一旁诵念今日来府的宾客,又分明哪些是凡尘的贵客、哪些是仙门的同道。宿淮双垂着眼帘心不在焉地记了个七七八八,又听礼官道:“有几位以往不曾来过的,是从三行原远道而来。江氏是三行原的司常之家,今日到访的是家主的弟弟江送,和府中的小殿下江泫。”

  司常,乃是主宰一州事务的氏族之称。仙门不参与凡尘之事,因此每州的司常之家,都是凡人的氏族。然虽是凡人,主掌一方土地,受天道庇佑,也是凌驾于许多仙门小族之上的贵客。

  这样的贵客到访,宴席持续的天数看来又要翻上一番。宿淮双只希望缩在角落里头平安度过,无事横生枝节,平平安安地回自己的破落小院。

  锦衣上身,有点单薄。但他走了坐了这么久,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个温度,将双手拢在袖中,要跟着杜姨离开。杜姨却看了看他的衣裳,面露心疼之色。

  无他,宿淮双实在太瘦了,这样的锦衣套在他身上,许多地方都空空地漏风。礼官不敢将腰身束得太紧,就这么让他出去了,杜姨赔笑道:“能否再为他添置一件冬衣?”

  礼官道:“何出此言?其余的少爷、小姐,冬日穿衣都是这样的厚薄,你是想说,我等苛待他了吗?”

  杜姨忙低头道:“不是……不是。”拉着宿淮双出去了。

  其余少爷小姐也穿这样的厚薄不假,然而他们体内负有灵根,由老师启蒙,可以使用灵力,便可运心诀护身,在秋日也能穿着单衣凸显俊秀窈窕之姿。可宿淮双和他们怎么能一样?他没有灵力,这样的寒天,如何能穿着这样一件单衣赴宴?

  她心中兀自着急,宿淮双却道:“三行原,是什么地方?”

  杜姨愣了一下,短暂地将注意力转开了,努力搜罗着平日里从同僚那里听见的、对宿淮双所问之地的印象,道:“三行原,是和玉川一样的富饶之地。只有在三行原才能看见九洲的雪山,司常大人住的地方叫随京,听说和玉城一样大……”

  她絮絮地说了许多司常江氏的事,比如现任司常如何贤良、如何将三行原治理得井井有条,宿淮双默不作声的听着,眼底隐隐有几分失落。

  其实,他想问的是三行原的景致如何。风氏很小,却又很大,许多年来一成不变,枯燥得能把人逼疯。可是杜姨说得最多的,便是那一州的贵人司常,仿佛比起这些手握权力的氏族,再美的景致都不值一提。唯一有些颜色的,只有她口中潦草带过的雪山。

  但他还是安静地听完了,听完以后,在心底打上一个和其余氏族一样的无聊标签。

  宴席如常开始,宿淮双坐在长席的角落,偶然间抬眼,第一次见到那个“无聊氏族”的“无聊小辈。”

  那人年纪和他差不多,十一二岁,穿了一身很贵的白衣裳,里头层层叠叠套着冬衣。滚银腰封上悬着玉佩与金穗,脚下蹬一双质地极好的鹿皮靴,身外套着一件宽大氅衣,领口处围着一圈雪白的绒毛。他半张脸都埋在绒领里头,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像是两枚冷玉,看起来极不好接近。

  似乎名叫江泫。

  他在前面走,家仆就在后面追,一直追到见礼落座,埋下头一脸苦相地道:“殿下,您走慢些,小心摔了。”

  江泫道:“我好端端地走路,怎么会摔?”

  家仆道:“您要是摔了,叫我怎么办呀。”

  江泫这下侧过身去,又问道:“我为什么会摔?”

  一旁同行入座的江送笑道:“他是心中担忧罢了。不要再问,惹得阿泫生气。”

  后半句是对家仆说的,那人听了,俯首应是,果然不再问了。江泫回过身来,又对江送闷闷地道:“可我压根就不会摔,他为什么要担心?”

  宿淮双心道:简直听不下去。一个是捧在手里都怕摔了,一个是被娇养长大到一点不通人情世故的……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把最后两个字想出来。

  这场宴会的主角,无疑是新来的江氏。那边觥筹交错、歌舞不断,宿淮双所在的角落仿佛与世隔绝,冷清得不像是在宴中。坐在他旁边的同辈早因坐次排布诸多抱怨,刚吃过饭、到了可以自由走动的时间,立刻向自己父母那里跑去了,只是还没站住脚,又被推向江氏的席位那边,要奉命去与那位年幼的殿下结交。

  宿淮双坐在软垫上默默吃饭。

  这次来了新客,风氏的人顾及颜面,就不会像以往的家宴上一样想方设法刁难他、让他出丑。席上菜品也十足丰盛,是他为数不多能坐着好好吃饱的日子。多亏如今桌前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那一家。

  一般来说,席间是不可以走动的。但玉川有玉川的习俗,客人虽然有些不习惯,仍要端坐带笑,与前来搭话的人洽谈。

  宿淮双不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将最后一口饭咽下去,把自己的碗筷摆好,又用绸绢将唇周擦拭干净,悄无声息地走后门离开,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饱食一顿,再一吹冷风,便不像早上那么冷了。总得来说,今日还不算太差。

  但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宿淮双的脚步微微一顿。无他,现下他的院子里头,站着一位浑身雪白的不速之客。

  是司常家的那位小殿下,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从宴席上头溜了出来,跑到自己的院子之中来了!

  宿淮双看见他,心中十分不可置信。

  那边围着那么多人,他是怎么偷偷跑出来的?跑去哪儿不好,还偏偏跑到自己的院子里头,来的时候看着便知金贵得很,走个路都担心被摔,要是在这出了什么事,自己的后果可想而知。

  总之,一看见他,宿淮双原本略有起伏的心情跌回了原地。他本想直接将人叫回去,刚走了一步,又想起来不能用激烈的口吻,便站在院门口,用有点僵硬的语气道:“殿下在这里做什么?”

  他突然出声,江泫似乎被吓了一跳。宿淮双看见他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迅速转过身来,道:“谁在那?”

  看见是他,似乎有些意外。离席之后,这位殿下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活络了许多,一项非常明显的特征表露了出来:不怕生,且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一种莫名让人不能反驳的理直气壮。

  他走到宿淮双面前,礼数周全地拱手一礼,道:“小公子好。请问府中正门怎么走?”

  竟然直接问正门在哪,偷溜出府的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宿淮双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半晌语调冷淡地道:“我不能告诉你正门在哪,但我可以带殿下回去。”

  江泫呆了一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算盘被识破,将脸埋回毛茸茸的领子里头,颇为失落地道:“好吧。谢谢你。”

  随后,他竟然老老实实地跟着宿淮双走了,一路上不吵不闹,让宿淮双心中多有改观。一路送到转角,宿淮双站定,道:“回去吧。”

  江泫奇怪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偷偷离开,他们找不到你会担心的吧。”

  除了不怕生,还有些奇怪的健谈、爱多管闲事。同自己统共才见过两面、连自己的脸都不太记得清楚,何来的关心?

  宿淮双正想回绝,江泫却直接探手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一路走到了门口。见他站在外头,席中人俱是大惊,这才发现这位尊贵的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那位家仆哭丧着脸来迎,宿淮双将手腕挣出来,识趣地侧开一步。

  看见门口江泫的惊愕目光之中,同样夹杂着几缕不善的眼神。多半是来自风氏的几位长辈,多半以为是他将这位殿下带了出去。

  掌心空空,江泫回头看过来,神情有些异样。

  宿淮双不再多看,将那些或嫌恶或异样的目光抛在身后,独自转身重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但越是走,脑海中江泫异样的表情就越清晰,心中越发堵得慌。再加上方才吃得太饱,腹中积食,他打算趁四下无人,到府邸中的清净之处走走。

  谁知路过某段靠近街边的游廊时,他不经意间转头一瞥,竟然在墙上看见一道熟悉的白影,登时心中狠狠一吓,体悟到了魂飞魄散之感。

  方才他好端端送回去的那位殿下,此时竟然巴在墙头,准备往外翻!

  宿淮双瞳孔一缩,立刻翻过游廊的扶手,向那堵墙边跑去。跑得太急,停下来的时候气息不稳,但他来不及把气喘匀,便抬起头对着墙顶人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如果说此前的语气还算得上礼貌,这次就是彻彻底底急了。宿淮双往后退几步,看着高高的墙顶,心中感到十分荒谬:这么高的墙,他怎么爬上去的?!

  却见江泫回过身低头看他,彬彬有礼道:“你好。”

  他其实已经知道宿淮双的名字了——回去的时候特意问了父亲。好歹也是高门望族,不可能一点心眼都没有,听见宿淮双姓氏的瞬间,就将他的身世猜了个七七八八。这姓氏在这府中想来十分敏感,最好还是不要叫;然而两人已经见过好几面了,再叫小公子,未免有些生疏。于是,只能称作“你”。

  宿淮双道:“你下来。我送你回去。”

  江泫却没有下来的意思,道:“抱歉。我不该拉你过去的。”

  他有点心眼,但不全有。抖抖晃晃、撑起肚皮说,也只能说是有半个。心中方才领悟宿淮双在府中境遇不好,知道这是应该避开的尴尬话题,现在又直白地因为自己方才拉他过去、让他遭人冷眼而道歉,换成另一个人站在墙下,脸上必定又青又白,疑心他拿自己取笑。

  宿淮双却没想这么多,道:“不是你的错。你快下来。”

  他只想着赶紧把江泫弄下来。

  江泫闻言,脸上竟然露出一个笑容。他待外人的冷脸,宿淮双是见过的。然而待亲人的笑脸,宿淮双却没有见过,此时突然出现在眼前,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缩了一缩,心中一跳。

  “谢谢你。”江泫认认真真道,“但是我不能下去,我得出去给侧柏买东西。”

  宿淮双道:“侧柏是谁?”

  江泫道:“我的家仆。”

  他一下反应过来了,就是入场时追在江泫后头走的那个。当时这位殿下嘟囔完最后一句就没再说话了,宿淮双原以为此事已经揭过,却不想他认真记在心里,此时要专门抽时间出来,为自己忽视了仆侍的担忧给对方买礼物赔罪。

  一时间,宿淮双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本来不应该对此做出理会,好一会儿后,却开口问道:“你要给他买什么?”

  江泫卡了一下,道:“不知道。出去再选吧。”

  什么礼物要你亲自去买!

  宿淮双握了握拳头,又退开几步,估摸着距离对他张开手臂道:“你往下跳吧。先跟我回去,真要买什么等宴会结束再说。”

  江泫自己其实也知道,这样三番两次跑出来很失礼。只是风氏的宴会太无聊了,他一时没忍住,这会儿被宿淮双劝来劝去,总算愿意下去,遥遥道:“我能下来,你站开一点。”

  宿淮双将信将疑地退开两步。却见那墙上白影松开双手,踩着墙壁轻轻一掠,无比平稳地落了地。迅捷无伦,神采飞扬。他这才察觉到,江泫虽然裹得严严实实,但偶尔招手示礼、或从行姿仪态来看,是一位很健康的孩子,和他自己截然不同。

  只是他还没开口,江泫就自己朝他走过来了。脸上竟然还是笑容,道:“我从小便学武的,这是凡间的轻功,比起你们仙门的御剑术如何?如果学得好,就能够飞檐走——”

  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他忽然走不动了似的,向地面栽倒下去。

  宿淮双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他,鼻尖被他颈侧的毛领搔得发痒,感觉自己接住了一只雪白的团子。这团子伸出一只手勉强抓住他的手臂,道:“先、先把我放下来。”

  宿淮双依言松了手,见江泫就穿着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衣服,双膝及地,在浅草地上跪坐下来,却是没有再走的打算了。

  宿淮双隐隐察觉到有点不对,道:“你怎么了?”

  江泫攥了攥自己的衣袖,神情又有些异样。但这异样很快被他压下来,用不甚在意的语气轻飘飘道:“我走不动了。你能去帮我叫一下侧柏吗?”

  宿淮双心中有疑,打算在原地守着他,正巧遇见一位路过的婢女,托她去叫人。在等待的时间里头,江泫忽然道:“你过来一点,在我身边坐好。”宿淮双于是坐过去,两人的肩膀紧紧挨着,须臾,江泫开始动手解氅衣的系带,解开以后将宽大的氅衣抖了抖,费了一番力气将两个人都裹了起来。

  宿淮双一边侧脸贴着毛茸茸的领子,一下愣住了。好一会儿后,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没来由的酸楚和慌乱,紧紧抓着那为他遮蔽寒风的大氅边缘,盯着地面涩然道:“你……”

  江泫道:“之前拉你的时候,发现你的手很冷。”

  他垂着眼帘,就坐在宿淮双身边絮絮道:“修仙的也会冷吗?我还以为,你们都不会觉得冷呢。我们那边有一座枯雪山,上头住了位仙人,仙人就不怕冷。”

  宿淮双轻声道:“我没有灵力。”

  江泫侧目看他,总觉得他和几个时辰以前有点不一样。像是将扎人的刺收回去了,整个人都变得沉默起来。这种沉默是一层无害的保护壳。

  不经意又戳到了不合适的点,江泫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实在很不会说话。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侧柏又没来,只好伸出指尖去捏地面上的小草。互相沉默一会儿后,宿淮双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江泫道:“不是脚,是身体。我身体上有点……小疾,有时候会忽然动不了,也不知是什么病。”

  宿淮双皱眉道:“动不了?”

  江泫举起一只胳膊,又卸去力道让它自然垂下去,一边演示一边向他解释道:“就像这样,忽然动不了,我没法控制。方才就是这样,腿忽然没力气了,若不是你扶我一把,我就要扑在地上了。”

  宿淮双猛地回想起之前侧拍愁眉苦脸地追着江泫让他走慢点别摔着时的情景,在此时此刻终于明白过来原因。而江泫三番两次反问,想来是并不喜欢被这样小心地看护着,然而在某些时候、比如现在,他又必须接受这样的看顾。

  一阵踌躇。因着不知道该不该问,宿淮双不自觉也和旁边的人一样伸出手捏草捏着玩。最终他还是没忍住,低声道:“……能治好吗?”

  江泫道:“治不好。医师说,我活不过十五岁。”

  宿淮双猛地将草尖拽断一截。

  江泫看了一眼,唇角一弯,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把可怜的草叶从他手底下解救出来,又将他的手塞回大氅里头裹严实了,道:“当个笑话听听就得了。我可是江泫,如何会死呢?”

  宿淮双一怔,氅衣下的手掌慢慢攥紧了。他也不知道此时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应该想什么,回过神来之前,已经垂首坐正,大氅之下右手覆上江泫左手的手背,将那只比他稍小一些的手掌握住。

  他似乎是想安慰他的,可话临到嘴边,走廊下头就响起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一顿之后,宿淮双将手松开了,从那件温暖的氅衣底下钻出来,又忙里偷闲替他把系带系好,刚刚放下手,侧柏就猛地从廊下扑出来,嘶声喊道:“殿下——!!”

  江泫道:“侧柏,我没事。”

  江送也从廊下走出来,这次脸上没有笑容了。江泫还是有点怵他,低下头不说话。

  后面来的便是风氏的长辈,见宿淮双跪在江泫身边,齐齐变了脸色。江泫抬头看了一眼,垂着脑袋悄悄伸手扯了一下江送的衣角。

  “……”顿了顿,江送温声对宿淮双道:“多谢小友照顾阿泫。深秋霜寒,快站起来吧。”

  这便替宿淮双解了围。等侧柏把江泫背起来,江送对主家略略一拜,道:“阿泫身体不适,今夜便不能留宿了,须得赶紧回三行原去。”之后便是一箩筐的官话、一阵逢迎,宿淮双倒也没听见什么,只听出一个意思:

  江泫他们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