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山河永固>第93章 休兵戎

  被押下去之前,孔令行盯着晏谙,以一种近乎癫狂之态对他道:“棋差一招,败在你的手下,是天意使然,并非我孔令行技不如人!”

  “天时、地利、人和,”孔令行的目光刮过安怀元、晏诩、傅明海甚至是满殿文武,最后拉回到晏谙身上,嗤嗤笑道,“你运气好,全占了而已。”

  “是天意,也在人为。”晏谙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方才站出来向孔令行示好的那一批世家官员。

  何父被看得浑身一哆嗦,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皇上!皇上!臣只是一时糊涂,都是被丞相那奸臣逼迫的!”

  不等晏谙开口,他身后便有人极其鄙夷不齿:“贪生怕死之徒,方才你可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也有脸向皇上求情?”

  “臣、臣……”

  安怀元叹了口气:“皇上,这些人怎么处置?”

  “罢去官职,先押入刑部大牢等候发落。”晏谙说罢看向殿内仍跪着的其余官员,丞相已倒,世家毒瘤已除,这些年轻人不贪图利禄功名,今晚,也算是与大启共患难一场。

  他扬声道:“诸位请起吧!今夜往后,尔等皆是我大启的肱骨栋梁,回去朕自有重赏。”

  傅明海随众人一齐谢了恩,起身时身形有些佝偻,晏谙见状上前扶了一把,关切道:“朕不在的这些日子,京中多亏有首辅,今夜经此闹剧,折腾了半宿,首辅早些回去休息吧。”

  “皇上,”傅明海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怎会及时赶来?”

  “御驾亲征是个障眼法,”晏谙道,“朕不曾前往边关,而是在祯王父子的掩护下,带兵去了沂州……”

  孔令行权势滔天,难以撼动,这是晏谙早就明白的道理,纵使他身上有数不清的罪行,放在明面上去查,也一定会有人替他顶罪,晏谙不可能与他这样长久地僵持下去,他需要一个能将其一举击溃的方法。

  同时,孔令行借着孔修尧的手掌控户部多年,贪墨无数已充私军,从他借助之于道长炸毁道观,致使丢失的火铳对不上数量,将替换下来的火铳暗中据为己有,晏谙就开始疑心孔令行手中一定有相当数量的私兵,若是逼得紧了,只怕要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要将其一举击溃。

  同样的,孔令行从一开始的咄咄逼人到后来沉寂无声,任由晏谙设内阁、立首辅、分相权、抑世家,屡次碰壁都没有后招,晏谙更清楚他已经动了造反之意,和自己一样,在等待一个时机。

  那他就给他一个时机。

  正巧漠北发兵,从故岑挂帅出征的那一刻起,晏谙就开始了他的谋划。由于深知此事惊动的人越少越好,一开始晏谙打算瞒着所有人,可他连去三封密旨到沂州,都没有等来祯王的正面回应,心知祯王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钻了此事不敢声张的空子不愿配合。

  无奈之下,晏谙只得叫来安怀元,将整个计划连同之前他与晏谦一同推测出的当年真相细细告知,让他打着到地方查税的幌子到沂州与祯王面谈,尝试游说。然而安怀元到了沂州、见到祯王之后,连着吃了半个月的闭门羹,晏谙本以为此路彻底行不通,正要苦恼该如何改变计划时,转机出现了。

  这个转机就是晏诩。

  不同于祯王的明哲保身小心为上,晏诩愿意同晏谙冒险一把,于是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晏谙伪造了一份战败的急报,召集兵力离京,朝着边关的方向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中途调头躲去了沂州。又过了段时日,将手书送入京中稍作催促,孔令行果然中计。

  “权宜之计,并非有意欺瞒首辅。”

  “皇上是为大局考量,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风险,本当如此。”傅明海想起什么,“那边关——”

  “边关——”晏谙转身向外望去,殿门没有关,忽然起了一阵大风,从大门处灌进来,鼓动起众人宽大的袍袖,不知其中是否夹杂着细小的雪粒,格外寒凉。

  狂风呼啸着,仿佛不知名的野兽正环绕着山洞徘徊,不时发出低沉的咆哮。那是暴风雪的前兆,同时也掩盖住了一些咯吱的踏雪声。

  “您的伤需要处理。”朝鲁坐在燃烧的火堆旁取暖,看着阿布尔斯身上已经被冻干的血迹说。

  “已经不在流血了。”阿布尔斯坐在火堆另一边闭了闭眼睛,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动,看上去很疲惫。

  “您的状况不太好,需要好好的休养养伤,好在没有追兵追上来,我们可以在山洞里度过一个安宁一点的夜晚。”过了一会儿,朝鲁又说。

  阿布尔斯原本就因为战事烦心,此刻听他这么说,顿感自己仿佛很是狼狈一样。

  “你听听外头的风声,吵的人头痛,这也能算是宁静?”他嫌恶地道,“暴风雪就要来了,连我们都不得不在山洞内暂避,大启人还没有这样的胆子。况且,这是是雪山,那些愚昧的人如果敢在这里使用那个爆炸会发出巨响的东西,雪崩会把他们一起埋没。”

  “大启人并不愚昧。”一道突兀的嗓音响起,漠北士兵即刻端着刀做出防御的姿态,发现他们认得来人之后才稍稍松懈了一点。

  外面风雪太冷了,他们全都在山洞里取暖,没有安排人在外警戒巡防。按照常理,连动物都不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外出,于是他们想当然地松懈了。

  阿布尔斯眯起眼睛望着来者,“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距离交战地不太远,”乌达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盯着他身上的血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受伤了,打了败仗?看来那个大启人的确能让你吃些苦头。”

  “你在幸灾乐祸什么?没用的东西,漠北根本指望不上你这样的人!外面的风雪怎么没有将你这样的废物冻死?”阿布尔斯丝毫不为自己恶毒的言语感到不妥,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大笑起来,“你该不会是一个人出来找娜雅那个小东西的吧?找到了吗?”

  想到妹妹,乌达尔眼中的细微笑意在顷刻间荡然无存,“我的确找到了我要找的人,还有,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阿布尔斯还没问出口,便看到雪亮的刀锋朝自己劈来,他身上有伤,半躺着来不及闪躲,朝鲁扑上去徒手替他挡住了刀,之后狠狠摔在地上,衣角被火燎黑了一大块,手掌更是血流如注,几乎废了。

  立刻有大量的士兵从山洞外涌进来,身上的盔甲尤带着寒气,和山洞内的漠北士兵缠斗起来。

  一击不中,阿布尔斯已经站了起来,抽出刀正面迎上乌达尔。

  “他们不是漠北的士兵,你投靠了大启,”阿布尔斯怒不可遏,“你这个叛徒!”

  “你才是异类!你以为全漠北都像你一样喜欢交战吗?你以为族人是愿意追随于我吗?他们只是不愿意再追随你!为了供应前方,境内已经饿死人了!不带领族人熬过难熬的寒冬,只想着于大启交战,你根本,不配做漠北的王!”

  两人扭打到雪地里,阿布尔斯早已精疲力竭,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他咬紧齿关,在狂风中吼道:“只要我赢了,漠北从此就会拥有粮食、土地……”

  执迷不悟!

  雪扬起来,乌达尔翻滚起身将他压制在雪里,伸手摸到刀柄,刀尖直直刺入阿布尔斯腹部,顿时感到身下人力气一松。

  “你根本赢不了!”

  阿布尔斯剧烈地喘息着,他仰面躺在寒冷的雪地里,望着漫天大雪被风吹出不规则的轨迹。天还没亮,白茫茫的一片,却看不到光。

  “我是……天神、赐予漠北的希望!”

  “你只会累得漠北消亡!”乌达尔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毫不犹豫地转动手中的剑,剑刃翻搅着血肉,阿布尔斯倏地瞪大了眼睛,温热的血染红了他身下一大片雪。

  乌达尔返回山洞,对着打得一片混乱的两方提声喊道:“都住手!”

  漠北刚打了败仗,满身疲惫挫败,一时根本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对上敕令军,早就力不从心了。

  “阿布尔斯已死,从现在开始,我为漠北新王!漠北士兵听令,放下刀剑,即日起,锋芒不朝大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