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踏查工作终于收尾。
一行人准备回程。
临行前一晚，燕姐又做了一次秦庭西心心念念的牛油火锅。
大家热热闹闹地帮忙准备食材。
“还怪舍不得你们的。”燕姐叹了一声，眼圈泛红，“你们要是走了，家里就我们三个人，好冷清的。”
张珂搂着燕姐的肩膀安慰：“等我们中标了，工程开工还会来的。再不济我们以后旅游也要来啊！”
几个人也都跟着附和。
燕姐的情绪这才好起来。
开饭时，小竹子扶着赵村长出现在院子里。
大家招呼着老爷子上坐。
老爷子也不推辞，坐下后拿起酒壶先给秦庭西倒了一盅白酒。
秦庭西忙站起来：“哟，老爷子您怎么能给我倒酒呢！”
说着便要拿过酒壶。
赵村长拦下他，坚持倒完了酒，又给自己添满，布满风霜的手颤巍巍地端起酒盅：“乖娃儿，我以前呢，对你有些偏见。”
秦庭西端着酒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赵村长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我听周设计师说你小时候差点把命丢在水里，非常怕水。可你还是跳进去救了我们小竹子，这可不只需要一般的勇气。要不是你在，小竹子就回不来咯。老汉儿我借着这顿酒，谢谢你！”
赵村长说完，一口干掉了酒。
秦庭西来不及说话，也只好跟着一口喝干。
这酒是当地特产，纯粮食酿的，度数很高。喝进嘴里一股辛辣味，顺着喉咙直烧到胃里。
秦庭西平时很少喝白酒，呲牙咧嘴地吐了吐舌头。
周煜阳往他碗里夹了些菜，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吃下去。
赵村长继续道：“我之前不同意你的设计方案，其实不是针对你。那个小溪漂流的确很好，但是旅游这种东西，我们搞不明白——游客哪个时候多，哪个时候少？这我们掌握不了。可是养鸭是我们祖祖辈辈都会的，赚得不多，却是实实在在握在自己手心里的。”
秦庭西全神贯注地听着赵村长的话，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们这里要开发，是件大好事，但也是新东西。”赵村长说话很慢，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新东西能不能做成，能不能长久地做下去，我不清楚，所以我不敢让老乡们放下田间地头的手艺。那万一不成，不还有个退路吗？所以啊，乖娃儿你可别怪爷爷！”
秦庭西给赵村长倒上酒，端起自己的酒盅：“不会。是我想得不周到。”
两个人再次一饮而尽。
“最后呢，明天你们就要回去了。”赵村长举杯，“以后多来鹿岩村，来了还住这儿，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好——！”
众人一起举杯。
滚开的火锅冒出热气，鲜嫩的牛肉和青菜被下进锅里，才一开锅便被迫不及待地捞出来，红辣辣的把每个人吃得面红耳热。
大家各自说着话，气氛热闹异常。
秦庭西连喝三盅酒，脸色透出酡红。
他在这种场合不怎么爱说话，呆呆看着大家聊天，脸上露出满足轻松的笑容。
他很喜欢这种充满浓浓人情味儿的气氛。
胳膊被人碰了碰，他转过脸，周煜阳端着酒盅看着他。
“干嘛？”他迟钝地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憨直的笑容。
“有些话想说。”周煜阳也弯起眼睛。
秦庭西眼神迷醉，被辣红的嘴唇饱满地闪着光泽，豪爽地一挥手：“说。”
周煜阳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忽然开口：“我爱你。”
秦庭西愣住。
桌子对面忽然发出一连串哄笑声，是张珂和燕姐划拳输了。
其他人起哄让她喝酒。
他下意识也跟着抬起嘴角，下一秒又把笑容压了回去。
不，不对。
划拳喝酒不重要。
秦庭西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刚刚周煜阳对他说了……我爱你？
他抬眸定定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他有些跟不上思路——怎么就聊到爱这个词了？
他耳朵里全是激烈的心跳声，根本无法思考。
周煜阳的脸一时间有些朦胧，像隔着一层月光。
可是依旧让他觉得惊艳。
周煜阳也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温柔到他能溺死在里面。
秦庭西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他张了张嘴，却像乍然失语一样，什么都没说出来。
周煜阳勾起嘴角，笑容藏起一丝失落，和他碰了碰酒盅后一饮而尽：“你……随意。”
秦庭西想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很喜欢周煜阳，也喜欢跟他在一起。
可什么是爱？
喜欢到这个程度算爱吗？
他从没经历过，也没思考过，并不清楚答案。
爱这个字眼太重，他不敢轻易做出承诺，生怕自己那点浅薄的喜欢辜负了对方。
所以才不能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看见周煜阳眼里闪过的失落，他又觉得心疼，一时间各种感觉涌上心头，全化作了眼泪。
“没关系。”周煜阳替他抹掉下巴尖上的珍珠，“我可以等，等你确认你的心意。”
周煜阳越说，他越觉得自己亏欠，抽着鼻子哭得愈发厉害。
“哎哟，我弟弟准是不想走才哭了。”燕姐发现他们这边的情况，笑着打圆场，“小竹子，你不说要送哥哥一只小猫吗？快去，拿过来。”
小竹子咯咯笑着跑去院子里抱进一只有白手套的奶牛猫——秦庭西跟他说过自己最喜欢这只，像黑猫警长。
“哥哥，你别哭啦，黑猫警长送你。”
几个人都笑起来，秦庭西有些不好意思，擦掉眼泪抱起小猫：“谢谢小竹子。”
第二天一早，赵雄仍旧赶着牛车送他们去站牌等班车。
赵村长、燕姐和小竹子站在石阶上一直朝他们挥手，直到牛车转过山的另一边。
乘班车来到县汽车站，下一趟去机场的大巴还要等一个多小时。
四个人一只猫只好在候车厅里等。
周煜阳低头摆弄着手机，一言不发。
经过昨晚的事，秦庭西心里愧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再加上离开鹿岩村心中不舍，也闷闷地不说话。
林淮本来就话少，剩下一个张珂还在醒昨晚的酒。
四个人一个比一个安静。
过了半个小时，周煜阳忽然起身出了候车厅。
秦庭西看着他的身影，长叹了口气——看看，现在连去哪儿都不跟他说一声，果然还是生他的气了。
没一会儿，周煜阳返回候车厅，在他身边坐下：“我把咱俩的机票退了。”
秦庭西瞪大了眼睛，林淮和张珂也都提起了精神。
“猫太小了，办宠物托运怕它受不了。”周煜阳就着秦庭西的手，勾了勾小猫的下巴，“张珂林淮，你俩还是坐飞机回去。我和小秦总开车——我刚找了个租车行。”
秦庭西看着那只抚摸着猫耳朵的手，喉结动了动，有些心不在焉：“你……刚才去拿车钥匙了？”
“嗯。”周煜阳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先送他俩去机场，然后我们开车回去。”
几个人离开候车厅。
周煜阳拉着他们俩的行李箱，秦庭西只管抱着猫。
来到车旁，周煜阳打开后备箱，往里面搬箱子。
合身的衬衫随着他的动作，胸口绷紧显出饱满的胸肌形状。
秦庭西眯了眯眼睛，一直笼在他心头的阴霾渐渐消散——原来周煜阳没生他的气，还特意为他的小猫租了车。
他抱起小猫在脸颊上蹭了蹭，凑近猫耳朵：“看好了，那个胸大、长得特别帅的，是你妈妈，我是你爸爸。”
周煜阳关好后备箱拍了拍手，“跟猫说什么呢？上车出发了。”
“没什么。”秦庭西抿嘴一笑，上了车。
不知道什么是爱，不知道怎么去爱，都不要紧。
周煜阳在等他。
从现在开始，他也努力学着去爱。
这样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奶牛猫：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