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孩子啊,受点伤没什么的。”
霍脩竹刮了一下他的鼻尖:“我不准你受伤,再小的伤也不能。”
路宁心里甜死了,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我想去喂金鱼。”
霍脩竹看一眼窗外,今天天气不太好,这会儿外头下着小雨。
雨丝打着窗台,阿晨之前来的时候给路宁带着两盆粉色多肉,这会儿上面沾了点晶莹的雨珠。
路宁把纸巾叠起来,小心把雨珠吸走,然后把多肉搬进来,放在墙角。
霍脩竹不太同意,万一出去淋坏了小男朋友怎么办。
柏川接收到路宁的求助信号,说道:“出去走走也好,还有两周就动手术了,最近路宁这么乖,你就带他去吧。”
霍脩竹沉思片刻后走到衣柜前,路宁知道他同意了。
果然下一秒他拿出一件外套,冲路宁说:“走吧。”
路宁笑容扩大,立马跳下了床,挥手和柏川说再见。
霍脩竹给他扣上大衣,揽着人出了门。
路过308的时候,路宁往霍脩竹怀里挪了两分。
然后被紧紧抱住。
里面好像传来了痛苦的呻吟,路宁蹙着眉毛看过去。
下一秒就被霍脩竹的大手捂住了耳朵。
但路宁还是听见了。
308患者的声音很大,惊动了所有的护士和医生。
路宁已经很久没有出病房了,今天好不容易出门喂金鱼本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霍脩竹帮他打着伞,冰凉的雨丝刮在衣服上。
路宁抿着唇投下一把鱼饲料,几百条金鱼聚集过来一起张着嘴。
路宁盯着这群很有活力的金鱼问:“他是不是要撑不住了?”
霍脩竹把他肩膀上的雨水掸开,回道:“崽崽,你心里难受吗?”
路宁点头,朝病房看了一眼:“我后来在图书馆见过他两次,他每次都躲在角落里,我看不见他的脸。他看起来,活得很辛苦。”
“柏川哥说,他才二十四岁,是白血病。”
路宁情绪很低落,生病的人总是会在别人的痛苦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霍脩竹安安静静听他说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抚摸他的头发。
两人站在湖边,喂完了两包饲料。
“好奇怪,明明我最喜欢喂金鱼,今天却一点儿都不开心。”
手被霍脩竹牵起来,他的手开始变冷,霍脩竹要带他回去了。
他垂着脑袋,任由霍脩竹牵着。
进电梯的时候他看见宁虚来了。
路宁问他:“你今天没课吗?”
宁虚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情绪不高。
“没有,我给你带了蛋糕,我问过柏医生了,你可以吃一小块。”
路宁笑容只短暂地在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太好了,我好久没吃蛋糕了。”
宁虚和霍脩竹对视一眼,霍脩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追问。
*
刘奕珉已经疼得麻木了,他觉得自己能够控制好自己。
他把手指卡进床缝,嘴里塞着一块毛巾。
刘俊蹲在他身边抱着他哭,医生站在门口也很无措。
镇定剂打了也没有用了。
路宁拉着霍脩竹想要进去看看。
毕竟他们是邻居,而且在图书室也打过招呼。
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床前,双腿在痉挛。
路宁看见他浑身都在发抖,洁白的床单和杯子上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刘奕珉,再坚持一下。”
“刘奕珉,保持清醒。”
小王医生大声喊着患者的姓名,注射了一支镇定剂。
宁虚推开门进去,手里的蛋糕掉在地上连着盒子一起摔得稀烂。
他扶着门把手弯着腰喘了几口。
一步一步。
他朝刘奕珉走过去。
话语哽在喉头,宁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
却怎么也没想到生病的人是刘奕珉。
半晌,他站在那儿,喃喃地叫了一声。
“刘奕珉。”
喧嚣中,镇定剂推进血管,却让刘奕珉更加暴躁。
他把头高高地抬起,往床边的栏杆上撞去。
窗外雨势变大,窗帘被吹得高高扬起。
熟悉的声音随着风吹进刘奕珉耳里。
他停了下来,缓缓扭过头去。
宁虚穿着一件白色毛衣,洁白得像他梦里的一样。
他的梦实现了吗
他呆滞住,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他要在临死前把梦里的宁虚深深刻在脑海里。
“刘奕珉。”
宁虚又叫了他一声。
天空轰隆一声,刘奕珉眼神逐渐清明。
不是梦。
宁虚就站在他面前。
“......宁宁。”
他声音颤抖,看着宁虚的眼睛。
宁虚蹲在他身前,心脏一阵发麻。
“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刘奕珉慌忙转过头去,他现在满身伤痕,形容枯槁,一点儿形象也没有了。
宁虚把他的肩膀拽回来,语气艰涩地质问他:“你说啊。”
刘俊撑着膝盖站起来,屏退了医生和保镖。
刘奕珉不愿意面对宁虚,发病过后的虚弱让他几乎要晕倒。
“宁少爷,我来说吧,少爷现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
既然被撞见,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
宁虚站在风口,半扎起来的头发被风吹得糟乱。
他听完了刘俊的话,知道刘奕珉和霍纯星在一起是为了让他死心。
分手也是因为得了白血病,医生也说他时日无多。
眼泪淌了下来,宁虚站在那儿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刘奕珉已经晕了过去,刘俊在帮他清理伤口。
宁虚转身看着路宁,断断续续说道:“崽崽,你先回病房,我.......”
路宁上前牵住他的手,声音也哽咽起来:“宁宁。”
霍脩竹看起来还算淡定,他把路宁抱回病房,在床上搂着他低低地哄着。
宁虚坐在308的沙发上,回想着刘奕珉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刘俊把刘奕珉的伤口清理干净,给他盖上了被子。
他就躺在洁白地床上。
瘦得宁虚几乎要认不出来。
他走到床边,问:“他病了多久?”
“有几个月了。”
宁虚端详着刘奕珉的脸。
原本年轻饱满的肌肤变得干燥粗糙,脸颊凹陷,头发应该是被剃光了,针织帽底下裸露出来的头皮很光滑。
刘奕珉醒来,看到宁虚站在那儿。
他其实是开心的,只要能见到宁虚。
他死而无憾了。
宁虚见他醒来,只看一眼就要走。
刘奕珉拽住他,宁虚的毛衣从他手指间滑过。
他没抓住人,但宁虚停了下来。
房间里阴暗压抑,外面的风在呼啸。
宁虚内心积攒了很多思绪,他闭上眼睛,再艰难地张开。
他扯着嘴角,嘲讽道:“刘奕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深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