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路宁和宁虚坚持不住了，靠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路宁又做梦了，梦里他跳过了那个悬崖，自己一个人走在无边的原始森林里。
不远处有一座小木屋，阳光穿过参天大树，产生了特别梦幻的丁达尔效应，洒在那片能称之为世外桃源的地方。
木屋外面有十几个小朋友在玩耍，路宁被笑声吸引着走了过去。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脚又小又白，光着脚丫，一个半扎着长发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笑着朝他跑过来。
路宁认出她了，是年轻的方华。
“哎哟，怎么不穿鞋呀。”
她伸手将路宁抱在怀里，方华的怀抱温暖又舒适，大手紧紧托着他的后背。
路宁含着眼泪埋进了她的怀里，任由女人帮他穿鞋穿袜子。
“好啦，快出去玩儿吧。”
方华笑眯眯拍了他的小屁股一下，路宁一步三回头，方华大笑一声将人抱了出去。
“宁宁，来，这是你的新朋友，他也叫宁宁，你要好好照顾他。”
身穿红色短袖的宁虚笑得那么灿烂，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皮球。
他把球抛给路宁，路宁没接，球掉在地上。
宁虚也不恼，很有耐心地将他的手从方华手里接过来。
“你别害怕，以后我就是你哥哥，我会一直保护你带你玩儿......”
路宁开开心心和他玩了起来。
轰隆隆——
路宁站在那儿，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倒退，在消散。
方华含着笑和他告别，精致的小木屋彻底坍塌，最后变成一片废墟。
不——
不要——
路宁站在原地嘶吼。
这美好的一切如同虚幻，路宁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美好消散而无能为力。
“宁宁，醒醒。”
宁虚将做噩梦的人摇醒，路宁惊魂未定，眼睛睁开的时候眼角还有泪水。
喉咙干得发疼。
“我，我梦见......”
宁虚绕过桌子，蹲在他身边，用自己并不宽厚的胸膛包裹着他，手掌一下一下地拍在路宁后背上。
“别害怕，宁宁，别怕。”
路宁紧紧抱着宁虚，两个人就像是被一同抛弃在雪地里的兔子，在寒冷的冬天互相取暖。
“我一直觉得筑梦是我们的家，后来方妈妈住院以后我又觉得她在哪，哪儿就是我们的家，可现在......”
路宁睡不着了，从宁虚怀里退出来，趴在桌子上，眼睛看着床上的方华。
她好像睡着了一样，月光洒在她的白发上，路宁这才意识到，方妈妈真的很老了。
她今年都快七十了，还有一身的病。
她的四肢都很纤细，个子也不高。
宁虚靠着路宁说：“小时候她能一起抱起我们，是不是很厉害。”
路宁记不清了，可他还是点点头，方妈妈就是很厉害。
一个矮小的女人，在最开始还没有招到老师的时候，一个人带着十几个孩子。
“方妈妈的葬礼，我们一定要好好办。”路宁说。
宁虚点点头，今天医生最后一次查房的时候就说了，方华的生命终止就在这两天了。
那就让方妈妈在梦里安睡吧，路宁想。
这样就不会痛苦了。
.....................
两个人熬了一夜没睡。
路宁下去买好早餐，提溜着包子豆浆什么的往电梯里走。
霍脩竹一眼就看到了没精打采的路宁，笑了一下之后三步并两步上前拍了一下路宁的肩膀。
路宁一个回眸就看见了霍脩竹。
霍脩竹今天没穿西装，羽绒服里面是一件深灰色羊毛衫，头发没梳上去，看起来年轻不少。
他看见霍脩竹的时候很开心，过了一秒之后又想起方华，又把嘴角压了下去。
正想说什么，就看见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儿金彪哥揽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凶巴巴的男人过来了。
凌峰锋利的眼神落在霍脩竹身边的小男生脸上。
似是被他盯怕了，路宁拽了一下霍脩竹的衣服，整个人毫无痕迹地往他身后躲了半边身子。
路宁并不喜欢有人这么看他，况且这个男人看起来有点凶神恶煞的。
金彪看见小房东居然没和自己打招呼，一低头就看见凌峰这死货居然在朝路宁施压。
他一锤头下去：“别这么看路宁，他胆子有点小。”
凌峰自觉无辜，他本来就长得一脸凶相，爹妈给的，能怪他吗？
“他都被你吓到了，肯定对你印象不好。”
凌峰：“那我该怎么办？”
金彪扯着嘴角：“笑一下啊，路宁第一次看见阿晨的时候就没这么害怕。”
“就因为阿晨对他笑了？”
“对啊，你多笑笑。”
于是凌峰愣了一下，扯了扯自己常年僵硬的嘴角，牵出一个他自认为很有亲和力的微笑。
然而路宁看到的是那个陌生男人眼神陡然一变，然后不怀好意地朝他笑了起来，堪比电锯杀人狂的笑容！！！
霍脩竹手扶着额头，心说你这笑比哭还要难看。
路宁没再看他，只把眼神给了霍脩竹。
“小霍哥，你们怎么会在医院？”
霍脩竹带着他往前走说道：“其实我们是来看方华院长的。”
路宁：？！
正要追问，金彪上前捏了一把他的脸，路宁吃痛，打了一下他的手：“彪哥，你捏得我好疼。”
路宁揉着自己的脸蛋，霍脩竹一看，白白嫩嫩的脸颊上立马添了两道红印子。
他瞪了一眼金彪。
金彪挠了挠头，有点愧疚：“抱歉抱歉，我就是一时没控制住力道。”
路宁摆摆手：“没事啦，你下次力气小点就好了。”
顾白和宁虚也喜欢捏他的脸，只不过都知道他皮肤敏感，捏的力气就跟轻轻摸一下似的。
霍脩竹冷着脸看着金彪：“没有下次，不准再捏他。”
金彪敢怒不敢言。
“宁崽，这是我朋友，凌峰，你叫他峰哥就好。”
路宁不敢直视凌峰的眼睛，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峰哥好。”
小孩儿很拘谨，打完招呼又缩回霍脩竹身后去了。
凌峰：“你好。”
又是那个笑容，路宁看着害怕，拉了拉霍脩竹的手继续问：“你们为什么来看方妈妈啊？”
霍脩竹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今天其实是来看宁虚的，他想和他相认。
现在碰上了路宁，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金彪把路宁手里的早餐接过去，替霍脩竹解释：“我们找到宁宁了，他就是宁虚，你那个好朋友。”
路宁眼睛一亮：“真的吗？”
霍脩竹点点头。
“太好了，原来宁宁就是小霍哥要找的宁宁，太巧了吧！”
路宁回去路上都是很开心的，之前霍脩竹跟他说他找了宁宁好几年都没找到，两人小时候关系那么好，久别重逢真是太好了。
他恨不得立马跑回去跟宁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