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对称呼没太大所谓,只是觉得用职位相称一般是陌生人惯用的客套话,而他潜意识里并不认为自己跟谢衍之的关系还停在陌生人这个阶段。
他们间的相处出乎意料还算和谐,谢衍之事多但不麻烦,待在家也就是多双筷子多张嘴的事。
况且他平常也不出门工作,自己下班了还会出来迎接招呼一声。
季书辞知道这个比喻不太合适,但他每天的工作好像就是填粮换水加陪聊,感觉跟养了个小宠物在家没什么区别。
谢衍之从行李箱里翻出遮阳帽顶在食指上转,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季书辞心里的形象已经从人转变成了另一个物种,思忖着他刚才的提议,边往外走边问道:“不让叫季老师,那我喊你什么?季书辞?书辞?还是——”
他顿了顿,想到姜烯跟董酥白,慢慢凑到季书辞耳边:“还是跟刚刚他们一样,喊你哥哥啊?”
反正季书辞大他三岁,喊声哥哥也不过分。
谢衍之吐字的气息轻飘飘地扑在耳尖,季书辞脖颈被带得发凉,猛地听到这声哥哥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个大男人之间喊哥哥怎么想都觉得又奇怪又暧昧,他果断摇了摇头:“别什么都跟人乱学,叫季书辞就好。”
谢衍之没想那么多,以为他是单纯不喜欢这个,只好重新在剩下几个备用选项里翻来覆去挑挑选选。
一直到上了步行街都没挑出个所以然。
山庄的占地面积很大,光是一条步行街走下来都用了一整个下午。
谢衍之一路上就跟财神爷驾到似的,走到哪把钱洒到哪,无差别购物,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有钱任性。
季书辞看着车里一堆没用的东西默然无语,知道劝不动,干脆就不劝。
他原本只租了一辆小推车帮忙拿东西,后面眼瞅着情况有变,又雇了几个助手跟在后面随时把东西跟进货一样往民宿运。
他沿周边看了转,停在一家银饰DIY的店门口,摇了摇外面的风铃。
“进去看看。”
门口架子上摆满了能制作的款型样式,谢衍之粗略看了一眼,大部分都是对戒。
这种小情侣约会的地方他们进去凑什么热闹,刚想说不去,季书辞就已经和老板进去了,他没办法也只好跟上。
“欢迎光临。”老板把两人请到柜台前,笑吟吟地摊开模板盒,“两位是要给女朋友做吗?是要做什么款式呢?不用担心难度,挑喜欢的就可以,店里会有专门的老师教学。”
谢衍之本来还兴致缺缺,看到这么多花色也来了兴趣,礼貌点头回应,挑了半天才选中一款抛光的纯银花戒,矜贵又大气。
“就这个吧。”他转向季书辞,“你也挑一个,来都来了,做一个带回去。”
季书辞看了眼时间:“做这个大概需要多久?”
“二位是赶时间吗?”老板问道。
“是有点,八点多还有事。”
谢衍之瞥了眼外面的天色,季书辞不说他都差点忘了,他们晚上还有场电影要看——一部新出的治愈系动画,是近期上映的电影里评分最高的。
“店里还有一位老师有空,正常来讲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完成。”老板招来一个店员,听到他说的八点,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唉,我们店里今天本来也是8点歇业的,打算去看电影,结果票都买好了,早上临时通知影院今晚不营业,也不知道突然的搞什么。”
只是所有人的票全都按原价諵风十倍退款,众人就算有不满也不好大肆抱怨,毕竟谁跟钱过不去啊,还是白给的钱。
季书辞避开视线,作为知情人之一,默默听着老板的嘀咕面色如常。
因为电影是姜烯想看的,所以董酥白大手一挥直接把整个电影院都包了。
他这样的举动季书辞见得不少。
董酥白对媒体公开自己感情状况后基本没让网友找到过姜烯的任何一点个人信息,去人多的地方玩要么就是乔装打扮,要么就是直接包场。
连偶尔被狗仔拍到一些模糊的照片都会被他花大价钱买断,只是为了不让人打扰到姜烯自己的生活。
眼看时间还有富裕,季书辞等老板说完了,才在模板盒看了一转。在审美方面他跟谢衍之还是相当默契的,琳琅满目的样式扫过去,最后还是选了跟他一样的纯银花戒。
两人都是没怎么做过手工活的人,好在聪明悟性高,老师教了两遍就能慢慢上手。
“二位在戒指内侧刻上女朋友的名字,就能跟她长长久久哦。”老师给他们倒了杯水,笑着说道。
谢衍之举着刚打磨好的戒指转了一圈,他哪来的女朋友,找了块平整度高的位置三下五除二刻了自己的名字。
戴在手上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转头去看季书辞,才发现他才刚刻好一个颤颤巍巍的“季”字。
谢衍之见过季书辞的字,是一手非常标准漂亮的行楷。只是在纸上写跟在硬物上刻的手感不一样,这个字就有点东倒西歪了。
“我帮你吧。”
谢衍之没等他同意,自顾自地找了个发力舒服的位置拿过他的戒指。
他大学的时候帮学校刻过章,几个小字还不是信手拈来。
店里空间小,人多又开着暖气,谢衍之站在季书辞身后微微躬身,下巴时不时蹭过他的头顶,刚好成一个无形中占有欲特别强的环抱形姿势把他整个人圈在身前。
他明明没有碰到季书辞,但季书辞就是能感到周身都弥漫上一股怪异又迅速的暖流。
像黑夜风暴来临前平静的海面,乍一看没有危险,但稍微动一下就会波涛汹涌,不受控制。
他下意识地想躲开,可谢衍之刻字的动作太认真,他不好意思打扰。只能僵在原地感受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烫得他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动。
店里很嘈杂,他恍惚间听到一阵鼓点。
起初他以为是外面在举行什么活动,可慢慢的,他才意识到,那声音的源头来自于自己的胸腔。
“你怎么突然想来做戒指啊?”
谢衍之印象里季书辞对这些手工类的东西不感兴趣。
季书辞神色平淡,顿了片刻,还是没说实话:“刚好看到了,进来转转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谢衍从进机场开始就心事重重的。他不说自己也不好问,刚好遇到一个能打发时间的店铺,就想着塞他进来分散分散注意力。
头顶响起一声小声的惊呼,谢衍之从他身后抽离出来,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挠了挠鼻子。
季书辞不动声色地把情绪调整好,问道:“怎么了?”
“不好意思啊,我写自己名字写顺手了。”
他把戒指转过去给他看,内侧只有两个字,是他们各自的姓。
歪歪扭扭的季字后面跟着一个工工整整的谢字,看着有些不太和谐,但又无伤大雅。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谢衍之沉默片刻,他一向厚脸皮惯了竟然也感觉到一阵莫名的不自然,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要不要我重新帮你做一个?”
现在距离八点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季书辞倒是不在意这些,他平常从不戴首饰,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拿过戒指顺势就戴在手上。
“没事,不用换了,这个就挺好的。走吧,再晚来不及了。”
他戴的是右手食指,跟谢衍之的在同一个地方。
谢衍之跟着他出门,看了看自己的戒指,又看看他的。同样的款式同样的配色,同样的字迹不同的名字,他心里划过一丝微妙的念头——
有点像情侣款呢。
山庄四面环山,月光被遮挡了一些透不进来。于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就顶替了它的位置,把整个街道照得人声鼎沸,照得热热闹闹。
两人走到电影院的时候电影刚开场几分钟,叶蕊坐在正中间,姜烯则跟董酥坐在双人位,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哼哼唧唧的。
其实这部电影谢衍之前两天就软磨硬泡缠着季书辞去看过了,他们今晚过来纯粹是因为叶蕊不想当十万伏特的电灯泡,让他们一起来捧个场。
季书辞从她那拿了桶爆米花,跟谢衍之绕去了最后一排。
刚看完不久的电影实在没有看第二遍的必要,谢衍之跟没骨头一样滩在座位上下棋打发时间,余光一瞥,就看见季书辞从包里掏出了个ipad。
“你还带着ipad啊?”
这么重个电子设备背着走了一下午他也不嫌累得慌。
“嗯,临时有个课件要准备。”
他也是刚刚收到群里的消息,把亮度调到最低后没再说话,专心在键盘上打着什么。
只是没过多一会儿,他又停下来,欲言又止地朝谢衍之看了眼。
谢衍之感受到他的注视,慢慢举起爆米花桶把自己的脸藏在后面不给他看,等季书辞准备转回头的时候,又移开桶笑了笑。
“你干嘛偷看我?有事找我啊?”他单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说吧,只要不违法,我都能帮你。”
季书辞迟疑了片刻,说道:“我们班几个竞赛生最近要比赛加训,你姐姐在竞赛方面很厉害,她自己写过一本相关的书,我方便借用一下吗?”
“可以啊。”谢衍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等回去了我带你去我姐家拿,刚好我也要过去一趟。”
季书辞感激地颔了颔首:“谢谢。”
“小事而已,有什么好谢的。”谢衍之往前蹭了蹭,半开玩笑地提议道,“你要是真想谢,不如报答报答我。”
他说这话就是受不了这么正式的氛围,想活跃一下气氛,但季书辞显然当真了。
他还真没有报答人这方面的经验,能先到的只有给钱这个俗套的方法。
可谢衍之怎么看都不像是缺钱的人,他垂眼思考了片刻,轻声问道。
“那你想我怎么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