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脑子里浮现‘哪吒’这个名字时, 一旁的娇杏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

  “求公主救救民妇的孩子。”娇杏膝行至林珝面前, 声泪俱下的说起昨夜薛家人上门打砸绑人以及今日天还未亮宝钗就出现在小院的各种经过。

  宝钗言语上极有分寸,没露什么马脚,可这事到了娇杏嘴里,她也能用极为笃定的语气和肯定的言语直白的说出人是宝钗绑走的。

  等娇杏说完, 林珝挑了挑眉的将娇杏没说出来或是这会儿没想到的一个后果替她补充了一下, “让你们家主动撤回状子,还要承认是诬告...我听爹爹说你儿子天资出众, 在读书上极有天赋,假以时日定能金榜提名。这般好了资质实属难见, 若不是碍于世俗规矩, 他都想要收通哥儿为关门弟子了。只是小小年纪就有了诬告的案底, 人品受到了质疑, 也是变相的绝了将来的仕途。也就是说如果通哥兄妹大难不死,以后也没了什么前程呢。既解决了案子,又让对方没了出头的机会,还真是一箭双雕呢。”

  林珝说的这一点, 娇杏还真没想到。其实她之所以非要见到儿子才撤讼, 主要是想要确认儿子的安全, 怕前脚撤了状子,后脚儿女就被灭口了。加上男人死了, 儿子就是她的主心骨。虽然年纪小, 可娇杏也已经下意识的‘夫死从子’了。有儿子在身边商量利弊,她也能安心。但这会儿听到林珝这么说,娇杏的一双眼睛更像刀子一般的刮向宝钗, 想要生撕活剐了她。

  这一家子人的心咋这么黑呢, 害死了他们老爷, 还想害她的一双儿女。老天爷咋不降道雷劈死他们呢。

  宝钗此时腹疼难忍,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如此,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小腹下坠,似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这会儿汗流满面的跪坐在在地上,半弯着腰的抱着自己的小腹,满脑子想的都是保住这一胎。

  她是不信林珝刚刚那番说词的,笃定林珝就是想要吓唬她,作弄她,但疼痛的感觉不是假的,所以宝钗现在想的就是先说服林珝给她保胎,其他的以后再说。

  “公主,臣妇求你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救救我们母子。臣妇此后定当洗心革面,一心向善。”

  “往日的情面?”林珝的视线落在宝钗的裙子上,虽然血还没有渗出来但却已经开始流血了。林珝不动声色的用灵力包裹住那些血,不叫宝钗和众人发现端疑,然后才一脸冷笑的回答宝钗,“是往日你造谣本宫仗着太上皇的溺爱就霸道不容人的总是欺负你们?还是你偷听别人说话还冤枉本宫的姐姐,被本宫抓了个正着,又不死心的让你家的下人乱传瞎话的那个‘往日情面’?你要是这么说,咱们往日的情面还真挺重的。”

  娇杏:原来还有这种过节,那她就放心了。

  宝钗:早知道就不这么说了。

  林如海:这就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的现场版吗?

  所有围观的官员百姓:啧啧啧,撞到了枪口上了!

  “千错万错都是臣妇的错,可孩子是无辜的呀。求公主往开一面,救救臣妇的孩子。”宝钗顿了顿,随即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对着一众围观群众说道:“我是朝/廷的诰命,你们不能光听这个通房丫头扶正的女人一面之词就判了我的罪。我哥哥鲁莽,纵奴行凶犯了事。我真的只是听说他们出事了才去结一份善缘的……”

  到了这时候宝钗还在嘴硬狡辩,一边提自己的身份,一边狂踩娇杏的出身。加之她长得美,哪怕此时非常狼狈,也让人心生怜惜。听到宝钗这么说,众人当即觉得这事还真不能只听娇杏的片面之言,冤枉了好人。低头又看宝钗抱腹疼痛的样子,就有人替宝钗说话了,“要不先替她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随便。不妨把话摆在这里,就是御医神医都来了,她这胎也只有本宫能保下来。”

  林珝闻言当着所有人的面从空间里拿出一把椅子,刚想一屁股坐下去,就发现林如海就站在她两步之外,于是又特别‘孝顺’的将椅子推到林如海面前,自己又从空间里拿了把新的坐了。

  林如海看着面前的玫瑰椅,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最后视线在周围一扫,让林信将椅子挪到一边去。

  林如海: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见林如海没坐,林珝也没上心。怎么说呢。她是有点孝心的,但绝对不多就是了。

  林珝没拦着不让请太医,但听到她这话的众人却知道就算太医来了,只要太医不想得罪林珝,那太医也一定是‘保不住’胎的。

  疼到极致的宝钗脑子转得比平时慢,说话也有些不过脑,但宝钗就是薛宝,不过几息间就听明白了林珝那话。心中苦笑,但更多的却是对林珝和世道身世的不甘愤怒。

  她让让都比林黛玉和林珝强,却偏偏输在了身份上。老天不公!

  宝钗也是牛批大发了,到了这个时候想的仍是认罪与否的得失。

  死咬着不认罪,她这一胎注定要流掉了。但她昨天晚上就已经将所有参与进来的人全都送出京城了。贾通兄妹更是被她安排在一条大船上,此时还在河面上飘着。就算林珝真是什么神仙转世也未必找得到贾通兄妹。只要找不到人,就没办法定她的罪。

  一但定罪或是认罪,她和薛家就真的完了。

  她哥必死无疑,没了她哥的薛家就是一块人人可吞食的肥肉。孙家也许会以此事休了她,也许会以她不能生产为由抱个野/种记在她名下,然后借着她的名头吃进薛家。

  总之就是这事不能认。

  可不认罪,她的孩子就保不住了。若真像林珝那死丫头说的她这一生就只有这一胎...宝钗转念间又想道:就算是保住胎了,生下嫡长子了,有这么个罪摆在前面,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母凭子贵,子凭母贵。

  有个罪人的娘,孩子就算活下来了也是跟着她吃一辈子的苦。

  既这般,宝钗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有了决断。

  现在就看她如何借着小产的事将扭转乾坤了。

  仿佛过去了许久,但也不过是心念飞转的片刻间罢。前一刻宝钗还楚楚可怜的恳求林珝和围观的人救救她的孩子,下一瞬间宝钗就想到了‘以死明志’。

  宝钗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先是扫了一眼周围,随即看向林珝。但在林珝略带威压的眼神下,宝钗又狼狈的将视线转到了一旁。

  “我虽出身不高,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自幼熟读女戒,不敢逾越半步。出阁前秉承庭训,与人为善。成亲后更是孝顺公爹,相夫教子,不敢稍有懈怠。如今我却因顾念寡母年迈,重视手足亲情就被人如此折辱。”勉强走了几步,宝钗便疼得直抽气,“为女,不能为寡母分忧;为妹,不能还兄长清白;为妻,又让家族蒙羞。为母...更是只能看着腹中胎儿枉死。与其忍辱苟活,不如以死明志。”

  惨白的一张脸,汗湿的鬓角,决绝和绝望搅合在一起的表情,让宝钗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美强惨’的光泽,仿佛她真的是那个被人迫害的无辜之人。

  看了宝钗唱作俱佳的表演,林珝知道压力已经给到了她这里。

  如果今天她不能妥善处理,她瑶光仙子的好名声就要大打折扣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她的功德和信仰。

  眨了眨眼,就在宝钗用着非常缓慢的速度朝宫门外石桥栏杆撞去时,林珝也用并不怎么快的速度,朝宝钗挥了挥衣袖。于是宝钗在距离石桥栏杆两步之遥的时候,又被林珝用灵力拉回了面前。

  宝钗:“……”

  众人:“……”

  “咱们自小一块长大的情份,本宫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林珝一手扶着宝钗,一手拿出帕子给宝钗擦拭头上的汗,然后扬起一抹让宝钗心寒打怵的笑容说道:“本宫原就相信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只是口说无凭,总得给大家一个交待。想来你以死明志,也能堵住悠悠众口了。你放心,有本宫在,又怎么会让你的孩子出事呢。”

  不是这样的,这丫头不应该是这种态度的。

  林珝多少有些个喜怒无常,对不喜欢的人也极少有好脸色,这会儿这般待宝钗,直接将宝钗吓毛了。

  汗毛都立起来了。

  就在宝钗想着林珝的用意以及娇杏一脸震惊,弄不明白林珝为什么前后两张脸时,林珝又转头看向围在这里的官员和跟着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宫门前可不是看热闹的地方,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说完林珝又看向宫门口的禁军,那些人见林珝看过来都不用林珝再出言吩咐他们就主动上前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

  而那些官员们,也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了。

  有些热闹,那是要命的。

  旁的都能走,林如海却不能离开。他虽然知道林珝鬼精鬼精的,可还是不放心让林珝跟明显就极有心机的宝钗呆在一块。

  “我刚刚用神识扫了一眼,亏得世俗界不大,到是立时就发现了通哥儿兄妹的踪迹。他们兄妹没什么事,爹你放心忙你的公事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林如海呆在这里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还不如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对了,爹你将林信留给我。”

  一会儿本宫,一会儿我的,林珝的身份倒是转的快。

  林如海想了想,到底还是离开了。

  主要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呆在这里,多少有些不方便。

  等林如海离开了,林珝才安抚的朝娇杏看了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才吩咐林珝去码头接人。

  林珝刚刚神识扫过整个京城,并没有发现贾通兄妹的踪迹,随即想到昨日京城没有宵禁,城门也是开着的,便不由将神识又外放了出去。

  神识都扫到了城外的温泉庄子也没扫到贾通兄妹,最后林珝才将神识往码头和离码头不远的船上寻找。

  这一扫还真就扫到了贾通兄妹所在的船只。然后借着神识给宝钗的人下命令,让他们起锚回码头,将人妥善安全的送回京城。

  让林信过去,主要是想让林信接到贾通兄妹后,带着贾通兄妹去一趟大牢,看一看在牢中饱受摧残照顾的薛蟠。

  神识扫到薛蟠的时候,林珝都惊了,她都没想到薛家会由着薛蟠在牢里自生自灭。那副惨样...饶是林珝这种没心没肺的,都不忍多看。

  啧啧啧,牢里的人怎么都这么饥不择食呀。

  吩咐林信先去码头接人,然后再带着贾通兄妹去探监,之后再回贾家那处小院,然后林珝就带着宝钗和娇杏离开了。

  也没去哪,而是让人套了马车,林珝又按原路将二人和一众下人都带回了罗宁挪给贾雨村停灵的小院子。

  娇杏和宝钗都是一肚子的话,可林珝却在二人张口前就将二人拦住了。

  “等贾哥儿兄妹回来了再说吧。”

  马车里,宝钗腹疼得差点晕过去,可林珝却没放过她,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不光如此,林珝还用灵力将宝钗小产的污秽之物都接住了,并且又给她送到了身体里。之后用灵力布结界和阵法,最后将那些东西困在灵力球里。

  除尘去污的阵法布好后,送到宝钗体力的灵力就会全部运用在这个阵法上,然后全力将污秽之物消除干净。旁人小产后,小腹总是会消下去的。但宝钗不会,她仍旧会挺着大肚子继续生活三年零六个月。时间到了,困在灵力球里的污秽之物也都全部清除了,而灵力也彻底耗尽了。这个时候,就是宝钗生产的时候了。

  不算之前怀崽的几个月身孕,宝钗会在继续怀了三年零六个月后,生出一个——超级大臭屁。

  还是特别响,特别臭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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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缺德到皇家的棺材板都压不住的林珝,都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逗笑了。

  眉开眼笑的打量了一回宝钗,林珝还心情极好的哼了一段苏州小调。

  娇杏/宝钗:“……”

  不是很明白林珝为什么突然间就这么高兴了,可娇杏和宝钗却都没敢张口询问。

  马车缓缓驶入胡同,一路安静无话的三人也依次下了马车。林珝坐在花厅上首,也没喝丫头匆匆端上来的茶,而是将前儿才从黛玉那里顺手牵羊出来的茶具拿了一套出来,一脸悠哉的玩起了点茶。

  玩了一会儿点茶,贾通兄妹才一脸复杂的跟着林信回来了。

  娇杏一看到自己的这双儿女,当即就扑了过去。摸摸这个,抱抱那个,生怕这兄妹有什么闪失。看到这对兄妹出现的时候,宝钗又看了一眼她那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下人,最后的侥幸心里都没了。

  “既然人都齐了,那咱们就商量商量后面的事吧。”林珝看了一眼时辰,想着黛玉和惜春都已经去城外泡温泉了,她这边不抓紧一些,怕是午饭都要错过了。想罢便直接出言打断正说话的娇杏母子。

  听到林珝这话的三人和宝钗神色都是一变,随即都不由看向坐在上首的少女,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有个主意,还需要征求你们双方的意见。”

  “公主有话但说无妨。”贾通对林珝抱拳,虽然是头一次见到没戴帷帽的林珝,但贾通兄妹却不是傻的,能不知道坐在屋中上首的少女是谁?更何况他们还听过林珝有别于其他女子的声音。

  林珝的声音很有记忆点,不是一味的糯,也不是一味的甜,更不是凉人心肺的清冷。像放凉的糯米凉糕,给人一种微糯清甜的感觉。

  “薛宝钗说她哥哥是无辜的,错的都是下人,愿意拿出二十五万两平事。我想了想,二十五万两也不是少数了,你们娘仨分一分,无论是嫁妆还是聘礼,也或是养老的银子那都有了。不过银子有价,人无价。想必你们宁愿要贾先生活着,也不想要让二十五万两银子的。是不是?”

  贾通点头,看向宝钗的眼神都透着愤恨。

  林珝见状打量了一回娇杏,贾小姑娘,贾通和宝钗等人的神色变化,笑眯眯的说道:“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一个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办法。

  娇杏三人还罢了,对林珝有些了解的宝钗却彻底变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