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 林珝拿起一旁的帷帽,一边往头上扣,一边站到了马车前沿处, 手扶马车门的对着迎面走来的柳湘莲和薛蟠喝道:“登徒子, 放开那良家妇男!”

  “噗~”

  “咳咳!”

  “哎呦~~~”

  林珝这话的杀伤力忒大, 原本想要伸手拉她的黛玉都被她这话惊得忘记了反应。

  街道两旁的行人,小贩以及路两旁的酒楼商铺都被这话惊得纷纷转头。先是看到带着帷帽的林珝,然后顺着她那只直直伸出去的手看向她口中的登徒子和...良家妇男。

  盘古开天地, 至于也是上下几千年,他们还真就头一回听说什么是‘良家妇男’的。

  不叫柳湘莲良家妇男,还能叫他贞节烈男不成?

  也是呀,若不是白玉无暇,忠贞不二之人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尤三姐呢?

  没错, 林珝就是故意的。

  她瞧不上薛蟠, 可她更瞧不上柳湘莲。

  柳湘莲自来就与贾家爷们往来甚密,他不能不知道贾家爷们什么货色?当初贾琏一说是妻妹, 人间绝色, 他就同意了亲事, 并且将家传宝剑做信物。

  若柳湘莲从未应下婚事, 尤三姐也不会死。事后掉几泪不值钱的眼泪再跟着什么僧呀道呀的一走...要林珝说,不过是像上次打了薛蟠那般,再一次远走高飞躲祸去罢了。

  柳湘莲自己就是个眠花宿柳,赌博吃酒的玩意儿, 他又凭什么嫌弃人家尤三姐没了清白?

  好像他多干净似的。

  在修仙界,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 女人也可以三夫六郎。合欢宗那等宗门更是专以男女情/事来修炼, 问求大道……林珝一边唾弃柳湘莲, 一边又无限畅了一回自己将来的修仙界生活。

  .

  林珝往那一站,一手扶马车一手指着薛蟠二人。薛蟠先是因着句话登徒子和良家妇男下意识的囧了一下,随即才抬头去看马车。

  林家的马车经常停在垂花门外,时常从西角门进进出出,薛家人如今就住在西角门处自是认识。再加上车边的跟车下人和婆子也都是眼熟的,于是薛大傻子用他那不足二两重的大脑想了一回就知道跳起来指责他的是谁了。

  除了那祖宗也没旁人了。

  林珝在贾家就跟隐形太子似的,宝玉也得宠,但却不会叫人惧怕。

  贾珍因为恶心了林珝一回,人就被流放了,如今失踪了,还从贾氏一族的族谱中分宗出去了。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架不住太上皇故意使坏以及贾家下人会以讹传讹,贾家主子们自己吓自己呀。反正一来二去的,林珝在贾家的身份就有些个微妙。

  就是那种宁可得罪宝玉也别得罪林珝,怠慢了宝玉也别怠慢了她的那种微妙。上次黛玉还说,贾家待林珝就像当初她们进京时送给贾家的三尊佛。

  很有种请神容易送佛难的意味。

  ←_←

  这会儿薛蟠一下子就认出来站在马车上的人是林珝了,当即牙疼得不行。

  “珝,珝姑娘也出来逛呀。”薛蟠笑容有些僵的往前凑了两步,一边与林珝打招呼,一边又说林珝误会了。不光如此他还跟林珝介绍一旁一张脸都胀红了的柳湘莲。

  柳湘莲再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比被薛蟠纠缠还要尴尬的时候了。

  看着马车上身形娇小的姑娘,知道她年岁不大,可即便年岁不大也不能胡乱说话呀。

  “原来是闹着玩呀。”林珝听了薛蟠的解释只当真的相信他了,然后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便是闹着玩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街上做什么拉拉扯扯的让人误会?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有伤风化。”

  薛蟠和柳湘莲被林珝这话弄得一愣,薛蟠到没想要怎么解释,到是一旁的柳湘莲气得不行,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薛蟠拉

  住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

  你知道她老子是谁吗?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还以为是什么贞节烈男呢,原来也不过如此,白白浪费了我一番见义勇为的感情。”掀开帷帽,林珝直视柳湘莲,用一种非常轻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回,那眼神都学自赵姨娘骂婆子时用过的眼神,轻蔑,尖酸,刻薄,鄙夷……

  毫不客气的对着薛蟠和柳湘莲喝骂了一通,林珝还一脸自己受了委屈的一甩马车帘便钻进了马车,“回府!”

  薛蟠拉着已经失去理智的柳湘莲,不敢叫他真的上前理论,“想想珍大哥,珍大哥就是恶心了她才离京的。”

  双目充血的看着马车走远,柳湘莲才恨恨的甩开薛蟠,憋屈不已的问道:“难道就由着她这般仗势欺人不成?”

  “那你还能跟个十岁初头的小姑娘计较不成?”一旁的酒楼上,冯紫英双手搭在窗框上,一脸笑的问道:“不知下面的良家妇男可有兴趣小酌一杯?”

  “好你个冯紫英,竟敢调侃你爷爷我来了。等着!”听到那句‘良家妇男’,柳湘莲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右腿一踢拉起袍子角就快步上了酒楼。

  薛蟠见状,也没做多想便也抬脚跟了上去。

  林珝坐回车里,等车子走出一段路了这才趴在黛玉身上哈哈大笑起来。

  黛玉整个都无语了。

  真的,贾家都不够她作妖的了,现在坐个马车她都能整出这么一出幺蛾子。瞧着吧,不用等天黑,良家妇男这个词就得传遍大街小巷。

  说起良家妇男这个词,黛玉就察觉说不对劲了,“你是故意的?”

  刚刚她压根就不是冲着薛蟠去的,而是冲着那个叫柳湘莲的男人作的妖。

  林珝才不承认呢。

  双手护住自己的耳朵,林珝还往马车另一头挤了挤,“姐,你要是再为了外人罚我,我就真的不跟你好了。”

  这话的潜在意思是不是说自己要是罚了她,就是不顾念姐妹之情了?

  黛玉越想越觉得林珝这是拿话给她下套呢,刚要跟她妹好好‘讲’一回道理,她们此次来前门大街的目的地就到了。

  见马车停下来了,黛玉才决定暂时放了林珝一马。

  这坏丫头,真是越来越混了。

  ╮(╯▽╰)╭

  不等林珝回到荣国府,她那句‘良家妇男’和‘贞节烈男’便已经火速传进宫中。太上皇正在吃药,见莱来进来便问莱来什么事。莱来不说,想等太上皇将药喝完了再说。可他越是这样,太上皇就越心急,再然后太上皇就呛着了。

  咳嗽得将刚刚吃进去的药都吐了出来。

  咳嗽得脑仁都嗡嗡的太上皇一脸虚弱的问莱来那丫头怎么就敢当街说出这种话。

  “皇家的脸面都叫她丢光了。”

  “您放心,小殿下带了帷帽。”所以没顶着与您相似的那张脸招摇过市。

  太上皇:“…莱来呀,朕早就过了掩耳盗铃的年纪了。”

  莱来:“……”

  那您就想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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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府的马车上都有标识,林珝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经常出门,所以她的马车也有人认识。冯紫英在酒楼看了一出笑话后,又给柳湘莲倒酒赔口舌玩笑的罪。一旁的薛蟠见柳湘莲冷下脸来的样子也着实吓人,到也渐渐歇了花花肠子。

  自斟自饮了一大杯,就对众人说起了林珝的坏话。

  呃,也未必是坏话。只能说有些没有根据,没有证据的事被薛蟠用笃定的语气说出了真相罢了。

  反正在薛蟠的话里,林珝就是十恶不赦,仗势欺人的头等恶人。他们薛家以及他妹宝钗都深受其害。

  对于薛蟠的话,大家也就是听听。

  薛蟠就是一只又笨又蠢的孢子,人蠢而不知,又谁的话都相信,他说出来的话,未必是

  真相。

  但有时候,当你极度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你知道他是被人冤枉的,你也不愿意相信他的清白。就像此时,柳湘莲就愿意相信薛蟠的话都是真的。

  这会儿等薛蟠说完,柳湘莲就一连说了几个‘那就这样算了?’的话。可见他心中生了些什么想法。

  提醒了一回林珝的年纪,上面的态度后冯紫英就捡了块炸鹌鹑嚼上面的焦骨头吃,再不发表任何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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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恒帝冷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冲进皇后寝宫,一脸隐忍不耐的将所有宫人吼出去,这才像得了羊角风似的疯狂大笑。

  “皇妹真是人才,人才呀。”看着自己今年新做的宫装再度被启恒帝抹得到处都是鼻涕眼泪和口水,皇后念了好几句心经才压下一脚将这狗男人踹出去的冲动。

  认识这狗男人二十来年了,皇后用后脚跟想都知道启恒帝现在正在琢磨什么。

  他想给人赐‘贞节烈男’,‘良家妇男’的牌子。

  头疼的抚额,皇后劝启恒帝:“你可行行好吧。”

  别再造孽了。

  启恒帝戏精上演的扯过皇后宽大的袖子盖在自己下半张脸上,一双眼睛眨呀眨呀的口吐芬芳。

  “皇后,因为朕不是贞节烈男,你就嫌弃朕了是不是?皇后,你看看朕,朕还是不是你最爱的沐屿了?是了,是了,朕再也不是你的小可爱了。”

  皇后:“……”

  如果知道会遇上这么个玩意,她当年一定不会进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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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句‘贞节烈男’,‘良家妇男’的杀伤力还远不止于此。因为当天晚上京城所有花楼都出了类似的广告语。做为花街柳巷的常客,柳湘莲又一次被动接受了这种伤害。

  可以说,林珝虽然只出现了短短几分钟,但这件事情的主角柳湘莲却已经对她恨之入骨了。

  对此毫无所知,甚至是毫不在意的林珝可没将柳湘莲放在心上。因年节已近尾声,林珝这次回荣国府,并没有被吵闹到。一如之前那般修炼,制符,研究阵法,练拳脚。闲来无事再去贾母那里露个脸,或是跟着黛玉与一群小姑娘们玩闹一回。

  三春,二李,二薛,邢岫烟和史湘云,再加上黛玉和林珝,以及非要往姑娘堆里挤的宝玉,每一天都有不少新故事。被这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围着奉承,贾母最近的日子也过得无比欢快。

  迎春和探春要管家,不过因为凤姐儿和平儿并未真正放权,所以放到她们手上的事情并不多。

  凤姐儿将最复杂烦人也最容易得罪人的厨房给了探春,将针线房和家下人等的人裳首饰给了迎春。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凤姐儿才不得不出面替迎春料理一回她奶娘。

  原本是想要让迎春自己料理的,迎春到是会料理,她将凤姐儿给她的差事全都交给她奶娘和奶兄媳妇料理去了。

  人探春将厨房管得有声有色,迎春却将针线房弄得乌烟瘴气的,凤姐儿见状不想出手也得出手了。

  亲自替迎春料理了她奶娘等人后,迎春更钳制不住荣国府的下人了。整得凤姐儿都不能更无语了。

  都是姨娘生的,咋这个就这么脓包呢。

  “那奶奶想怎样呢?”

  怎么样?

  便是天塌下来了,也没她腹中这块肉重要。

  “打发个人,”凤姐儿想了想,摇头,“还是你去。你亲自去跟大太太说,借她身边的王善宝家的几天……”

  她最瞧不上迎春那副懦弱性子,都是在这大宅门里搏命的,打着不走牵着倒退的,谁还总给她机会呀。

  平儿闻言,便明白了凤姐儿此举用意。略微琢磨了一下便起身去了东大院。

  做为嫡母,大太太本就有教导二姑娘的责任。如今借调了她身边的婆子去迎春身边使唤,管得好不好,管成什么样,那都是大太太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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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己家都要受奴才下人欺负,嫁出去了还不得被人欺负死?”格兰都觉得这种性子的姑娘能平安活到现在都是荣国府风水太好,要是在宫里,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所以我厉害点有什么错?”一旁的林珝非常自然的接道:“与其被人欺负死,我先将人欺负回来岂不更好?”

  格兰:呵呵!

  叶嬷嬷:呵呵!

  几人正说着话呢,就见黛玉一脸不悦的从外面走回来。林珝见状,连忙迎上去,“姐,怎么了?”

  黛玉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牵着林珝回了屋子。“你今儿没去前面真真是可惜了,咱们宝姑娘到是算得一手好帐。三丫头也是,也是,”

  “三姐姐怎么了?”林珝乖巧的给黛玉倒了杯茶,一边还笑着问黛玉,“她又捧着薛宝钗踩低别人了?”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至于气成这样吗。

  今儿一早黛玉与几个姑娘从贾母那里出来便又去了王夫人处请安,正好凤姐儿也在那里。说话间不由说起了园子里的各项支出开销来,然后探春和宝钗就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商量出来的一套俭省的法子说了出来。

  就原著中那套从赖家看来的方法,现在赖家没了,但探春和宝钗还是琢磨出来了。

  这法子无外乎是将园子里的各项收成都包给那些管事媳妇和婆子打理,每年或交与府中多少银钱,或府中再不支出哪项银钱,既省了银钱也省了事,两相便宜。

  “这么一弄,也不知这是主子家还是奴才家了。明儿采朵花要受人白眼,后儿折根柳条也要受埋怨,就连咱们院子里的笋怕是也不能自已挖了。”等黛玉说完林珝也有些不舒服,“要我说,真想管好这个家就应该给老太太和太太提一提,一家上下不过十来号主子却用了几千口子的下人,真想俭省就应该先栽人。”

  “要我说真要弄这个,也应该自家弄个干杂务的班子,统一弄了统一处理,得的银钱再弄一分配。像三丫头和宝姑娘那般安排,既不像主子施恩奴才,倒像卖买了。”黛玉点头,她是非常不赞同这个法子的,“若不能赏罚分明,长此以往,定要出大乱子不可。”

  原本荣国府已经生了乱相,再不想办法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如今园子里又弄这一出...真担心爹娘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荣国府了。

  见黛玉又是生气又是替贾家发愁的,林珝挑了下眉,眼珠子转了转就又想要磨磨爪子了。

  好叭,她决定成全黛玉这份‘孝心’。

  “叶嬷嬷,你去跟老太太普及一下,按规矩当朝太子身边仍有多少侍候的宫人。再问问她,宝玉何时受的册封?到底是我嫡嫡亲的外祖母,嬷嬷记得说得委婉点哈。”见黛玉要拦人,林珝连忙拦住黛玉,一边示意叶嬷嬷快走,一边问黛玉:“三丫头是不是想要让咱们交生活费,才故意和薛宝钗一唱一和的?”

  黛玉被林珝问得一怔,只晚了半拍,叶嬷嬷就出了屋子。

  黛玉:“……”

  让她算算,这丫头总共消停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