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一整天,除了餐外,黛玉都窝在卧室里。若不是今日过节,说不定黛玉仍旧不会出门。带着林珝到了荣庆堂,不到两刻钟就又吃了今天第二顿早饭。

  咸鸭蛋拌了碧粳米粥,就着油炸糕和五毒饼,微微有些奇怪的搭配,吃起来倒也香甜。

  饭毕,黛玉拉着林珝留在荣庆堂陪贾母等人闲聊。

  林珝坐在黛玉身边玩鬼工球,阖屋子她最小,也没人跟她抢玩具。好吧,宝玉就是一边用嘴爱护姐姐妹妹,一边又用实力坑姐妹的货。通常这种情况下,宝玉都会凑过去,跟姐妹们抢玩具,春不敢跟他抢,也都让着他,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喜欢的就是他的。

  他倒从没抢过林珝的。没替太上皇背锅的时候,不说林珝压根不会让他,就是黛玉护犊子一般的立在那里,宝玉也不敢放肆。现在有太上皇强塞给林珝的锅在,又有贾母和王夫人的耳提面命,宝玉就是再眼馋林珝手上的鬼工球也不敢上手。

  这般精致的东西,贾母也只是年轻那会儿在宫里见过一回,这会儿瞧见林珝玩这个,不由在心里咂舌。

  鬼工球最简单的玩法就是将上面的孔洞用一个绳穿起来。

  当然了,一般人家要是得了这么个鬼工球,都得当宝似的妥善珍藏,也就是林珝会真的按着传说中的玩法折腾它吧。

  就像以前那般,贾母等人东拉西扯的说着话,林珝坐在黛玉身边当挂件。时而被问到一句,走肾不走心的回一句剩下的时间就自己玩自己的。

  林珝可会哄自己玩了。九连环,鲁班锁,华容道等等小玩具,她都能玩上小半天。

  今儿过节,府里比往常更热闹。说了一会儿话贾母就让人支了牌桌子带着薛姨妈,王夫人和凤姐儿打起了牌。

  贾母不得意自己大儿媳妇,加上人家玩的是高端局,也不是‘寒酸’的大太太玩得起的。大太太也不恼,看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去了。

  贾家春都已经习惯同进同出了,这会儿没了惜春,迎春和探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看一眼靠在一起说话的林珝和黛玉,又看了一眼快要维持不住体面的宝钗,二人又将视线看向了宝玉。

  宝玉心里有事。

  但具体是什么事,却没人知道。

  他像一只没头苍蝇似的东边看看,西边站站,忙忙叨叨的让人看了就心烦意躁。

  林珝站起身,与黛玉说了一声便去了花房。

  黛玉就挨着贾母坐的,贾母就在自己的榻前支的牌架子,黛玉一会儿看看贾母的牌,一会儿转头跟坐在她身边的林珝说上两句话。这会儿林珝去花房,黛玉便多分了几分注意力在牌上。

  向嬷嬷教导的规矩里就有麻将和叶子牌这一项。

  大家的小姐太太出门应酬,无论是聊天说话还是套近乎,就没谁会将自家的人和事挂在嘴边的。用自家的事拿来套近乎的,那绝对是蠢不可及的表现。

  小姐姑娘们还会弄个诗呀词呀的交流交流,但成亲的太太奶奶们大多都是靠打牌来缩短距离和增进感情的。

  没办法,成了亲,针线笔墨诗词字画就再不能随便留在外面了。

  再一个,不要以为打牌就很简单。打牌的学问可不少,不能一直输,但也不能一直赢,还要根据对方打出来的牌猜测她想吃什么牌,你又要怎么不动声色的将那张牌喂给她。

  这会儿遇上贾母她们打牌,黛玉不由多瞧了一会儿。

  昨儿惜春搬走了不少果子盆栽,已经将花房里的聚灵阵毁了。林珝昨儿实在不想往荣庆堂跑,便拖到今天才过来恢复聚灵阵。

  元春省亲后,林珝便知道元春是再不敢让她进献盆栽了,所以从那会儿起林珝就没弄太多子株。等出了贾珍的事,这个花房以后就再不是专供元春的了。

  挑了几盆品相好的让人送回潇湘馆,剩下的又勉强摆了一个小聚灵阵,又叫那个老子娘是府里侍候花草的小丫头进来,简单的交待了她几句浇水施肥的事,便拿了几个小篮子将已经熟的果子采了一回。

  林珝:“留下一篮给这丫头吃,剩下的洗一洗送到上房去吧。”

  冬青和南星几个便笑着拎着几个小篮子去了。

  冬青与南星出去时,晴雯捧着个包袱错身进来了。一边对林珝屈膝行礼,一边笑意莹莹的问道:“老太太让我给姑娘做了衣裳,昨儿刚做好,姑娘是回潇湘馆试还是?”

  “自是要回潇湘馆。”她在荣庆堂又没房间,花房这边也没遮没挡的,除了回潇湘馆也没旁的地方适合她试衣服了。

  让人跟黛玉说一声,林珝便带着晴雯回园子了。

  这会儿阳光上来了,晒在身上火辣辣的,一行人寻着阴凉地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进了潇湘馆。

  潇湘馆里有翠竹上千,一进来就一种生生将暑气隔绝在了院外之感。

  穿过前面的小间,林珝一直将人带到后面的起居之处。没进里间,只在摆了衣柜和梳妆台的外间试的新衣服。试的时候,林珝就觉得晴雯对她的态度很奇怪。

  与之前相比,天差地别。

  自那年坑了贾母一副慧纹璎珞后,晴雯待她的态度就有种‘明珠暗投’的味,仿佛她糟蹋了那副璎珞一般。这会儿待她,却热情的让人觉得毛孔悚然。

  能不毛孔悚然吗,人家晴雯正准备捅死她呢。

  没错,晴雯就是准备捅死林珝报灭门之仇。

  冬青和南星被林珝使唤洗果子去了。屋里就只有两个大丫头。在林珝换上新衣服后,晴雯一边低眉顺眼的帮林珝整理衣摆,一边问跟前的丫头借针线笸箩,等近身的丫头都被晴雯支使出去了,站在林珝身后的晴雯猛的拔出插在发间的簪子刺向林珝嫩白的脖颈。

  都炼气二层巅峰,眼瞧着就炼气层了。林珝若还是有被晴雯伤到,那她也别修炼了。

  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晴雯肩膀上,林珝同时还一脸惊奇的问晴雯,“你跟贾珍...什么关系?”

  最近除了薛家外,也就是替太上皇背了口铸铁锅。在宝钗和贾珍间,林珝先问了那个最不可能的,准备看看晴雯的神色再问后一个。

  晴雯一直挣扎,但林珝‘力气’大得让晴雯始终动不了。在听到林珝这么问的时候,晴雯本能的顿住了,随即又拼命挣扎起来。

  谁会跟那种孽畜有关系。

  “那是为了薛宝钗了?”脚尖在晴雯背上点了点,林珝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你跟她有仇?”

  如果不是有仇能替宝钗捅她,然后彻底将薛家逼到死镜?

  “姑,姑娘?”叶嬷嬷掀开帘子进来没看见地上的簪子,只看见林珝脚踩晴雯作威作福的样子,当即抽了一口气。

  她俩咋还闹起来了呢。

  “晴雯竟然是...嬷嬷瞒得我好苦呀。”林珝知道晴雯身世有问题,但具体的却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叶嬷嬷是一定知道的,于是出声诈她。

  “不是老奴要瞒着姑娘,是太上皇说不必告诉姑娘的。”叶嬷嬷心忖:得了,回头这小幺蛾子精又要跟她闹了。

  林珝冷笑,口中全是不满:“她已经出现在我身边了,你们却还想瞒着我?”

  “...朝堂上的那些事原本与内宅女眷并不相干,只是风家不光是先皇后娘家,也是义忠亲王母家和妻族,风家在江南……”

  虽然侧妃不算妻,可在倒霉被清算的时候也是可以算妻族的。

  听到这里,忆起当初刚来时就听说了的风家和风慧...林珝才终于明白晴雯为什么那么在意那幅慧纹璎珞了。

  “嬷嬷,”多年前的事情林珝不是很感兴趣,这会儿直接打断叶嬷嬷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晴雯身世的?”

  “风姑娘不像一般人家出来的姑娘,赖嬷嬷和赖大想要借着风姑娘维系赖家与贾家第代的关系……先找到了风姑娘的奶娘,后又通过那奶娘找到了风姑娘的表哥。”

  说起这个,叶嬷嬷便又想到了坠儿被卖的事。像坠儿这样的丫头既然要往外卖,自是要让人毒哑了才能往外卖呀。

  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是往里买人的,没有往外卖人的,并非是他们家多好,而是他们不敢将府里的下人卖出去,以免他们再将家中诸事传扬出去。像是一些外嫁出去的丫头,哪个不是爹娘老子都在府里的。

  林珝:“……”

  晴雯:“……”

  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都多少知道了些,林珝就一脸不耐烦的朝叶嬷嬷挥了挥手。用人朝前,不用朝后的将叶嬷嬷打发出去后,林珝又吩咐其他人不要进来,这才松了脚将晴雯放开。

  “你杀我就是为了报家仇,让太上皇也偿偿丧亲之痛?那你怕是想多了。”走到窗边小炕上坐了,林珝一边看着晴雯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他这辈子经历的丧亲之痛得用算盘数,亲手逼死的儿孙用数的,两只巴掌都不够。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对我这个‘私生女’另眼相待?真要在乎我,他为什么不接我进宫,给我名份,让我认祖归宗?”

  晴雯:“...那东府的珍大爷又怎么说?”

  林珝心多黑呀,哪怕面对自己血缘上的亲表姐,林珝都没想过要相认。这会儿见晴雯问,林珝更是将之前忽悠贾敬那套拿了出来。“……我就是听说了他要与人幽会,这才急忙忙的出清虚观,想要见他一面。就真的巧得不能再巧了。”

  “我不信。”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林珝点头,“不是亲身经历过的,谁信呢。你杀我是真没用,不过我瞧着你还有几分姿色,又一手好绣活,不如我想办法安排你进宫,你到宫里跟太上皇同归于尽去吧。”

  !!!!!

  晴雯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了一般,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纤纤玉手指着林珝,小嘴微张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什么闺女呀。

  是亲的吗?

  “叶嬷嬷就是那老头派来监视我的,往常也都是她负责联系那边,你要是想进宫,咱们还真不能让她知道了。”越想越觉得这主意有意思的林珝,又上下打量了一回晴雯,最后摇了摇头,“有点蠢了,怕是都走不到御前,小命就弄丢了。”

  那还有啥可玩的。

  晴雯:“……”

  林珝觉得太上皇的私生女有很大的可操作性,便是将天捅出个窟窿那也跟义忠亲王和风侧妃没关系,所以林珝就没打算再给自己‘换’个爹。

  也因此面对晴雯的时候,林珝是真的没想过要跟她相认。而晴雯呢,外面全是因为林珝这张脸被诱导的人,再加上林珝也故意将人往这条路上带,所以晴雯到是对林珝的‘身世’深信不疑。

  但让晴雯弄不明白的是做为太上皇的私生女,林珝为什么那么期待,甚至是迫切的希望太上皇倒霉呢。

  皇家果然就没一个是好人的。

  ╮(╯▽╰)╭

  从初二到初五,说是四天,但其实对于晴雯来说也就两天多一些。圣旨是初二一早发下来的,晴雯是初二傍晚知道林珝‘身世’的。初初四浑浑噩噩了两天,初五一早,晴雯就决定动手了。

  什么无辜不无辜,她已经顾不得了。她要让太上皇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贾母确实让晴雯给林珝做两套衣裳了。

  家里每个姑娘过生辰的时候都会有两套新衣裳,但那都是吩咐针线房的人做了给姑娘们送过去的。四月最后一天,两套衣裳就得了。初一的时候晴雯还跟着去了趟清虚观……

  那套晴雯用来当道具的衣裳在林珝换下来后,又被她抱走给贾母交差去了。她在林珝这里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林珝了。抱着包袱回到荣庆堂,里面的牌局还没散,晴雯也只是脚下顿了下便回了自己屋子。

  相较于跟着鸳鸯近身侍候老太太,晴雯更喜欢呆在自己屋里作针线。她一个人住一间屋子,房间不算大却是她家破人亡后住过的最好的屋子了。窗明几净,带着淡淡的花香。

  院子里的腊梅和她在家时的那株一样,就那么静静的立在窗外。偶尔抬起头看向窗外时,她总以为这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一场恶梦。等梦醒了,她仍然是风家的小姐,江南的名门闺秀……

  等晴雯离开,林珝看着炕桌上的的鬼工球手指随意的点了两下,然后便笑了。

  她以为她已经对太上皇的心狠手辣足够了解了,但晴雯的出现却让林珝发现太上皇的这盘棋下的是真的高呀。

  从元春省亲时,她的身份就已经是半透明的了。等贾珍的事一出,经贾家下人的嘴各种宣传渲染,加上她隐瞒真相,有意给自己塑造太上皇私生女的身份...几乎已经坐实了她的‘身份’。

  晴雯只是头一波,这往后指不定还有多少人前扑后继的准备用她血祭家人呢。

  让她无聊的闺阁生活凭添波澜是其次,这老头真正的目的是在拿她钓鱼。

  一钓仇恨他的,二钓仇视朝\/廷的,钓的就是有心人了。

  呵呵~

  林珝冷笑,就不知道下一波刺杀她的人里有没有义忠亲王的拥趸了。

  手心向上翻开,一截空白雷击木出现在手中。手指轻轻划过雷击木的边沿,林珝垂下眼眸转动大脑:

  雷击木可以人为引雷,那是不是也可以引几道天雷劈了大明宫?

  抿了抿唇,林珝觉得这个可以有。

  对了,她再在大明宫外围布个迷踪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