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格岛是药师协会的所在地,这里遍布着大大小小几百个药师工会,也是药学发展的最前线,这座岛上有着上千个药师,以及到处可见的药田中栽培着世界上最全的草药品种。而她就是一个药师,一个野生药师。无证,无工会。

  无证,说明她不能到药店中以个人名义购买草药和配置草药的工具,也不能替人诊治。

  无工会,说明她不能成为药师学徒,也不能去考药师证。

  她甚至连野生的草药都是不能摘的。

  嗯,规定上来讲。

  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规则就是拿来被人给打破的。

  所以这一天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的时候,她按照惯例来到山里找野生的草药,偷偷地。

  这一天她的主要任务是沙夜玫瑰,梅思丽,无根草,杰罗叶。这四样东西分布的地域不挨着,所以虽然种类不多,却要费不少的时间。于是当她摘无根草,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微微仰头看了看那已经爬上天空的太阳,她将最后一株长在陡立斜坡边上的无根草放入自己的布袋子里,长长地舒了口气,扶着旁边的树干站起身。然而不知道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还是因为早上没吃早餐又忙活了两三个小时,她一起身,眼前便瞬间一黑,然后一片天旋地转,而下一秒,她那算不上娇弱但也绝对算不上强悍的身体就挨上了那亲爱的土地,然后在地心引力之下沿着那斜坡往下滚去。

  斜坡上零零散散的从土里露出石头尖来,这一滚起来可就不得了,她只觉得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疼,不过一颠起来她也就顾不上疼了,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撞出来了。

  她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什么来停住自己,然而这斜坡上除了石子什么也没有,反而是将她的手还折了一下。

  很好,大概是脱臼了。

  很好,这次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身为药师的她此刻下意识的诊断起自己的状况。

  当然,前提是她活下来了。

  不过这斜坡其实并不长,滚了几圈后她就该到底了。而事实上就是这样,她脑子里有过那么多的想法,但其实也就是现实中的几瞬而已,过了大概一分钟,她就从斜坡的尽头飞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撞上一样东西停了下来。

  伴着两声哀鸣。

  这下惨了,撞上了东西,不知道脑子会不会受伤,脑子受伤了就麻烦了不过她现在还能思考大概就是说明脑子还没问题

  等等

  两声悲鸣

  一声是她的,那另外一声呢

  这么说起来,她撞上的好像不是石头或者树什么的,感觉似乎并没有那么痛

  她那被磕的,转的一片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只是她依旧是头昏目眩,有些搞不清状况,等到她的大脑稍稍跟外界有了联系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一道十分惊吓的声音。

  “喂,你没事吧”

  她下意识地回答,“有事”她浑身疼的完全动不了,简直就跟散架了一样,稍微动一下身上就会发出悲鸣。

  “能说话看来还不会死。”

  “别吵”那人说话的声音让她的脑子更加疼痛,她恼怒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默默地在缓着自己那强烈的难受感。

  好一会之后,她才真正地算是意识清醒了,“嘶”她下意识的微微一动就忍不住因为疼痛而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阵疼痛过去后,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大半个身体都赖在一块温热的东西上面,有些硬邦邦的,但却又不是石块那样的硬,而是肌肉的硬度,还有那微微的,带着呼吸频率的起伏

  往下看去。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下有个垫背的,是个人,还是个没穿衣服的人

  变,变态

  她也顾不上自己散架的身体,勉强地用着自己另外一只没有骨折的手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然而这一起来,她又是一阵头晕想吐。

  脑震荡脑震荡,这绝对是脑震荡了。就是不知道是轻度的还是中度的

  压着自己的难受感,她缓缓开口,“那个对不起。”

  在她起身后,那人也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注意了一下,嗯,有穿裤子,还好,不是变态。

  盘着腿坐在她面前,那人很是好心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然后很严肃地问“你没问题吧还记得自己是谁吗认得出这个数字是几吗”他在她的眼前比了个二。

  后面那个问题有点白痴她不想理,至于前面一个问题

  她认真地想了一下,将自己的姓名和常识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点了点头,“嗯,记得。”没有出现短暂性失忆,看来只是轻度的脑震荡。

  那个人看她如此认真的态度倒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觉得颇为有趣地笑了笑,笑完后可能是觉得不合时宜,又皱起眉来一脸关怀,“我看我还是先送你去医生那吧,你这样子”他似乎是审视了一下,“看起来很糟糕。”

  到处都是刮伤,青青紫紫一片,一只手还折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状况肯定不好。于是他这么一说,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本来是想下意识的点头,然而现在头一晃就不行,于是她只好将那下意识的动作收回去,答应道“好,谢谢。”

  那个人倒也不扭捏,从坐着的姿态改成了蹲着,直接在她面前利索地转过身。

  这一转过身,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落到了他背上的那个十分夸张的十字架骷髅头纹身。倒不是她有多在意,主要是它的存在感太高。

  攀上他的背,对方的体温便没有任何阻挡地传来,好险她的衣服没怎么破,不然就太尴尬了。不过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那直接触碰到对方肌肤的手臂。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因为对方体温本来就高,她那与对方赤裸相触的肌肤感觉都要烧起来了。

  他稳稳地背着她站起身,然后问道“你知道医生在哪吗”

  原来不是岛上的人。也是,她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人。

  说起来,她似乎还没有仔细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

  心里想着别的事,她嘴上倒是毫不含糊的回答,“嗯你沿着这条路下山,等会有一个岔路口,然后往里拐,然后一直走,有路标。”

  对方已经尽量走的平稳,但是她还是觉得十分难受,那感觉就像是五脏六腑都错位了,骨头也都被碾碎了一遍,就连脑子里也被一根棍子狠狠地搅了一通。她想着自己不如干脆就这样晕过去得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愿望太强烈,还是她本来就应该晕过去的,最后她真的就在这样一个陌生人的背上晕睡过去。

  事后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那个时候真是太马虎,要是遇上图谋不轨的人她就真的是任人摆弄了。

  不过好险,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那小木屋里的床上,而且也已经夕阳西下。她看着那从木窗外透进来的昏色,她有些迟钝地运转着自己的大脑。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啊,你终于醒了。”那人从小厅里走进来,看见她睁着眼睛,十分自然地与她打招呼。

  是那个将她带回来的人。

  这时,她才看清楚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软但却有点凌乱的黑色头发,一双锋利坚硬的黑色眉眼,坚挺的鼻子,落在脸颊上的雀斑,以及薄薄的,此刻正勾着一个十分爽朗又有些匪气笑容的嘴唇。

  其实单看样子,真不像是个会好心帮助别人的家伙。

  “你怎么找到这的”虽然她给他指了路,但是这里还是比较隐蔽,路标也只是到这附近而已。

  他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壶水,他站在桌子旁,拿着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水,“靠着直觉就走到这了。”也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然后他有些无奈的说“不过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医馆,但却没找到医生。”他耸了耸肩。

  撑起身,她轻声道了谢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水之后才开口说“唔这才是正常的,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他坐到桌子旁的椅子上,大大咧咧地翘起个腿,然后把手往上面一支,弓着个身撑着下巴看着她,“所以,你是医生”

  “算是,算不是。”这里的药师其实就是医生,但她其实严格意义上连个药师都算不上。

  他倒没有继续追问这个敷衍的答案,而是完全不在意地问“那你准备自己处理自己的伤口吗”那眼中倒是带了几分好奇。

  她毫不犹豫给出肯定的答案,这毕竟涉及到她作为一个药师的自尊,“嗯,虽然有点轻微脑震荡,不过我还是可以处理的。”

  他伸出一只手,戳了戳她那脱臼了的左手,“这个也能自己处理”

  这个

  “”还真不能。

  那个人看着她僵住的脸,本来在戳的手改成了握住,还不等她有所反应,他伸出那只支着脑袋的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住她的手臂,接着他抓住她手掌的手一使劲一声脆响,一阵戳心窝的剧痛,她惊叫出声。

  “啊痛”

  始作俑者现在松掉手,说“现在这个你不能解决的弄好了。”然后他又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手掌,“你试试,有一阵子没用过了,有点手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