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我死后他追悔莫及>第61章 男宠

  凤凰做了个梦,是噩梦。

  他梦见奚暮快要死了,自己却并不打算去救他。

  眼睁睁看着对方胸腹被乱剑刺烂,看着他的血流淌不止,染红一大片白雪,直到对方尸体凉透了,自己才从隐匿处走出,趴在再也没有心跳的胸口,感受不到余温。

  他从奚暮满是鲜血的怀里,掏出个烂果子吃了,像是捧着一颗心慢慢咽下,一点也不甜,他越吃越渴,喉咙痛得厉害,冻得苍白的双唇似染上胭脂色,诡丽凄迷。

  雪越落越大,他如火般热烈的红裳渐渐被雪披成银霜胭脂红。

  拽着尸体,拖着微跛的腿,他走地很吃力,赤足踏在雪原上,早已冻地麻木,足踝还拴着红线穿就的两枚小小金铃。

  响声清脆。

  越过几百年时光,隔着层峦叠嶂的迷乱岁月,铃声不复清脆,渐渐喑哑,像喊坏了的嗓子。

  却越喊越悲伤,越喊越凄厉。

  眼前画面凌乱起来,像是被击裂的镜子,化作一块块碎片,无数声音,或叱责,或怨愤,或叹息,或哭喊……

  一股脑,袭入他耳膜,吵得他头疼不已。

  他伏在凉透的尸体前,满手血,往男人怀里挤。

  “奚暮,我冷,你抱抱我吧。”

  没有回应,只有冰凉尸体。

  他站在望不见尽头的长阶前,雪落满身,足底刺痛,腕上拴着看不见的锁链,一动弹,便哐铛作响,他伸出手,攥住男人衣角。

  “我疼,奚暮,我疼……你抱抱我。”

  这次有了回应,男人挥剑斩断长袖,断了与他之间微薄的缘分。

  “我当为你计深远,我应为你思前路。奈何寿数有尽时,天不许长久。”

  “我的阿灵,你以后,该怎么办啊……”

  “这罪,你认是不认?”

  “如此荒唐的谎话,倒是张口就来,甚至编排到本尊身上。”

  “谎话连篇,你一只凡尘境的小妖如何生出凤凰内丹?”

  左耳听见的是温润的叹息,是恋恋不舍,是憾恨,是怜惜。

  右耳听见的,却是冷漠狠戾,寒潭浮冰,无情的审判。

  吵闹不休。

  那些画面太破碎,他看不清楚。

  只有忽远忽近的声音,直往耳膜里扎,像绵绵密密的荆棘针刺。

  “传闻山灵妖禽翎羽华美,燃烧出的色泽瑰丽绚烂,就罚他拔去翎羽,燃为焰火吧。”

  他听见自己在哭,在哀求。

  放下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只卑微求饶这一次。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这一身羽毛了……求求你,不要……”

  忽然,那些碎片在凤凰眼前炸开。

  像一簇盛大的焰火,开到极致,绽到荼靡。

  灼烧滚烫,光热炽盛,凤凰眯起眼,视线里一片白茫茫。

  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留下一声绝望叹息。

  我曾经拥有过一个凡人,他叫奚暮,可他死了,死在最爱我的时候,我找不到他了。

  奚暮,我眼睛疼。

  奚暮,我怕,我好怕啊,我怕我死了以后,就再也没人记得你了。

  我要记得。

  我要记得……

  我要记得!!!

  凤凰惊醒,浑身盗汗,不住地喘息。

  他瞪大眼睛,借着床头一盏长明灯,看清身处的环境。

  芙蓉帐暖,轻纱摇曳,炉中香袅袅飘起,熏染满室。

  这里是羽族凤凰宫。

  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凤凰不习惯。

  觉得还是自己在丹穴山的窝最舒服。

  昨日,他竟在梧桐树上睡着了。

  不知为何,许是太疲乏了。

  孔雀也是这么说的,说他才化人形,容易感到疲惫很正常。

  他问孔雀:“那为什么,我总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身上也好冷啊。”

  好像曾经塞满东西的角落,都被腾空了。

  曾经有过,余温还在,却捂不热他。

  孔雀没说话,只将他脑袋摁在自己怀里,用体温暖他,怒冲冲地说:“脑子空,是因为笨,干过蠢事;你冷,是因为老子已经一整天没抱你了,懂了吗?”

  凤凰缩了缩脑袋,没同孔雀争辩什么了。

  他听得出,孔雀说得凶狠,嗓音却是哑的,像哭过。

  “你哭啦?”

  凤凰想抬头瞧瞧孔雀的脸,对方却大手一压,将他脑袋摁进怀里,羽氅裹上。

  “哭个鬼,烦死了,老子流血不流泪!”

  “……”

  凤凰无语,不禁想:这花孔雀,平日里总喜欢开屏给他看,像是有那个炫耀欲作祟,该不是在外头朝哪只雌鸟开屏,被人家奚落了吧,又或者求偶被拒绝了,哈哈哈。

  孔雀准备抱他回凤凰洞休憩,却站在洞口踟蹰许久,眉宇紧皱。

  凤凰问他怎么了。

  “不知道,感觉里面不干净。”他难得严肃,沉声对凤凰说:“你相信我的直觉吗?”

  凤凰自然对他无条件信任。

  于是,孔雀将他带回万灵境羽族,入主凤凰宫。

  这里是被孔雀用拳头驯服过的地方。

  床榻大到没有边际,一个人躺着便觉孤零零的,不安定,似乎,若想睡得香,他就该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

  他竟不知,自己对孔雀的依赖,已如此深重。

  靠着孔雀的威慑,凤凰似乎什么也不用做,就成了一境之主,他乐的自在,本性里就不太喜欢复杂政务。

  非是不能,只是不喜。

  若按照修为实力来比较,比之孔雀,他也是不遑多让的。

  就比方说,他布下的结界,孔雀一定打不开……

  等等,他为什么举这个例子,他布过结界拦孔雀吗?拦他做什么?

  人不在身边,他也没法问。

  空荡荡的寝殿安静地令人心慌,他一梦惊醒,就睡不着了,摸出枕头下的夜明珠,盘在手里把玩,夜明珠凉凉的,刚好镇定他的慌热,这是孔雀放的,说以后会给他找更多的宝石,堆满寝殿。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宝石还是喜欢的,但不像以前那般两眼发光了。

  凤凰玩了会儿,便觉无聊,有些口渴。

  殿内的侍从都被孔雀支走了,他便自己起身,赤着脚走到桌前,斟了茶饮下。

  琉璃壶上贴了保温的咒诀,即便是大半夜饮用,温度也刚刚好。

  他喝了口,再饮一杯时,余光蓦然瞥到屏风后,纱幔飘飖处,似跪着一个人。

  还是个……穿着暴露的男人!

  凤凰瞪大眼,心底警铃大作。

  他忽然想起孔雀说的话:“这些人都想爬上你的凤榻,你打算宠幸他们吗?”

  凤凰吓得连连摆手,如畏虎狼。

  虽然化形了,但他总觉得自己还是个鸟宝宝,不懂这些事的。

  太……咳太早了吧。

  孔雀之所以支走殿内侍从,是认为那些人心怀不轨,在觊觎凤凰。

  凤凰问他如何看出来的。

  他脸色阴沉沉地指着那些男男女女道:“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女,来凤凰宫当侍从婢女,呵,若说这是重视凤主的表现,那何须穿得莺莺燕燕,衣不蔽体,裸.露非常。”

  凤凰:“……”

  孔雀眯着眼,杀气腾腾地指着翠嫩云裳的女子道:“画眉鸟,歌声动听,刚刚想给你唱一首曲子,你知那曲子有什么作用吗?迷离人心之用,好趁你意乱情迷,行不轨之事。”

  当众被戳穿心思,少女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孔雀又指着一锦衣少年,脸色阴郁道:“那是相思鸳鸯。”

  少年面若拂晓,眸光迷离,即便被孔雀恶狠狠地瞪着,依旧痴痴地看着凤凰。

  凤凰都被他看得红了脸,一身鸡皮疙瘩。

  孔雀冷嗤一声:“到了发.情期,看上你了,这个品种最难缠,为了所谓的爱情,要死要活,不肯罢休,以他的家世,恐怕连凤凰宫的门都进不来,想必是付出过巨大代价。”

  凤凰顺着瞧去,只见那少年脖颈耳垂下,尽是啮咬红痕。

  “…………”

  为了追求所谓的爱情,换一个接近他的机会,竟献身于权贵……

  爱情,真是可悲可笑。

  凤凰被那少年赤.裸的爱恋目光看得发毛,揪紧孔雀衣袖,往后躲了躲。

  “表哥帮我。”

  孔雀满意的笑了笑。

  将满殿心怀不轨的男男女女都遣了出去。

  那相思鸳鸯眼见不能侍奉凤凰,竟想在他面前撞柱自戕,幸好被他拦下,少年便顺势躺进凤凰怀里,柔若无骨的手攀上凤凰脖颈。

  凤凰浑身僵住,不敢动弹:“……那个,我、呃我不行,你还是找别人吧。”

  他只是一只刚化形的凤凰啊,搁在上古时期,凤族支叶硕茂时,他高低也就一未成年。

  少年愣了一下,脸又红了:“没关系,我……我行的。”

  说着就要凑过去吻凤凰。

  凤凰:“……”

  救命救命救命!!!

  见凤凰吓狠了,孔雀单手拎起少年后脖颈,将人丢出寝殿。

  “对世俗情爱不感兴趣了?”

  凤凰连连摆手:“!!不敢了不敢了!”

  他畏惧美人如畏豺狼虎豹。

  有些消息,总会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悄悄传出,不胫而走。

  那就是——凤主不行,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

  有人道:“凤主不行没关系啊,找个活好的伺候好凤主不就行了,男宠而已,在上在下又有什么关系,伺候舒服了就行。”

  原来如此!

  那些偷奸耍滑,想攀衣带关系的,纷纷悟了。

  特别是为凤凰裁量衣裳的司织,唯他有近身凤凰的机会,借着量体的功夫,他瞧见凤凰脖颈上挂着的玉佩雕像。

  怎么如此眼熟呢?

  于是,趁着孔雀不在的这一夜,他们还是大着胆子,送来一个美人,搁进凤凰寝殿。

  这一切,凤凰自然不晓得。

  他起夜喝个茶,寝殿里就冒出个人,悄无声息。

  说没被吓到,那是假的。

  凤凰手一颤,杯盏落地,水花四溅,磕碰出声响,引那美人侧目。

  光线昏暗,迷离深处,暖风吹拂幔帐,像是吹散一层雾。

  男人长发未绾,直垂身后,蔓延至光滑的地板上,犹如泼墨。

  羽睫轻垂,桃花眼半敛,眼底既温和又冷漠,古怪的割裂感。

  明明穿着一身薄如蝉翼,半遮半露的艳俗衣裳,偏偏他能将这样的东西,穿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特别是,那衣裳绣着白鹤……

  这是个美人,同白日里见的那些莺莺燕燕都不一样。

  和孔雀开屏的美不一样,也和他自己华丽的尾翎不一样。

  凤凰为何会觉得他美呢?

  自然是因为,那张脸……他太熟悉了!

  凤凰心跳地厉害,喉咙攒动,刚刚饮下的茶半分都不解渴,只觉口干舌燥。

  暖香袅袅,熏热满室。

  他看着那张脸,下意识攥紧脖颈上挂着的玉佩,双唇颤了颤,才小心翼翼地:“……奚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