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向无尘投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无尘与国公爷配合多年,自有默契,答道:“只要那跛足道人不是飞天遁地之人,便可一试。”

  其实无尘心中还是有几分担心的,好不容易将贾敬扳正过来,无尘没提对方会用换命邪法的事。但是那些东西,无尘只在传说中听过,对方竟然能用邪法让贾瑚自己走入荷花池中,短暂落水便陷入昏迷,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可见对方真有法术在身,这方面,并非自己能够应对的。

  贾代善和无尘是老搭档了,听出无尘的担忧,只道:“先留心着,若有机会,尽力而为。”

  贾敬连忙道:“道长,到时候叫上我,让我看看你们斗法。”

  贾代善又对贾敬道:“敬儿,你会试在即,日后只管好好温书,让你老子晓得你还操心这些神神鬼鬼的,看你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贾敬连忙恭敬道:“是,侄儿知道了。”

  次日,林海拜访宁荣二府,先去见了贾代化,后来的荣国府。

  现在贾代善并未完全禁贾母的足,必要时候也让她会客,但是这种与内宅无关的会客并未通知贾母。

  林海倒是礼数周全,也备了给国公夫人的礼,贾代善命人收了,只说贾母养病,不便见客。

  林海因结识了贾敬才和宁荣二府重新有了走动,便是关心也有分寸,只祝了老封君早日康健,未再追问。又聊了些祖上的事,便提出想求见无尘。

  其实昨日无尘对跛足道人的判断,贾敬已经向林海转述过,林海也觉深以为然。

  而且比之贾敬,林海本就不是那么信宿命的人。不但现在不信,就是前世,在妻儿都去世之前,也应当是不信的,林黛玉生来身子不好,癞头和尚要化黛玉出家的时候,林家是拒绝的。直到林家独子和贾敏相继离世,或许林海受够了打击,才心灰意冷,相信了宿命,不再续弦。

  即便如此,林海也觉无尘之言乃是金玉良言,想要当面致谢。

  林海与无尘会面之后,见无尘不但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学识更是渊博,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一老一少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间。

  因林海和无尘就在贾代善的大书房说话,期间还见了自己进京那日在状元楼见到那位姑娘。那日贾敏带着头冠,做男子打扮,今日却是女装。两人甫一打照面,皆是吃了一惊。

  贾敏道:“父亲既是在会客,女儿先回去了,等会儿再来。”一福身,便出了书房。

  林海一见时间不早,也起身告辞。只脑海中吃惊那日所见的姑娘竟是国公府的千金。

  贾敏也一眼认出了林海,心中想的则是:这人怎么会在家里?

  等林海走了,贾代善才问贾敏可有什么事?贾敏也就是来请教一些有关政治的事,自从贾代善开始提点贾敏关于官场、朝堂上的学问后,贾敏简直如鱼得水。

  贾代善很忙,能专门教导闺女的时间不多,贾敏便自己看书琢磨,等积攒了一定的问题便一起到大书房请教。这日既没听说贾代善出门,也没听说要会客,便直接拿了问题过来,谁知又巧遇了林海。

  贾代善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一介武将,觉得世人对女子要求实在过于严苛,只要不是私会,男女偶然见面,贾代善并不觉得有何越礼之处。

  接下来,贾敬便专心投入了复习之中。林家在京城是有宅子的,但林家母子离京多年,现在还要派人收拾打扫。贾敬索性邀请林海就在宁国府温书,两人一同复习。

  这段时间,司徒睿又出宫了好几次,都是见那一僧一道。本来霍炼已经怀疑一僧一道了,这俩人偏偏又预测对了几件事,霍炼便也觉得应当再给这对僧道一次机会。

  但是司徒睿问接下来如何做时,二人总是以时机未到、积蓄实力为推脱,并不急于给出具体的方案。

  司徒睿和霍贵妃抱怨了几次,觉得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与自己梦中的都不同了,总觉得不如梦中的二人果决。

  霍贵妃没有受前世干扰,倒觉得一僧一道所言有理,现在本来就是积蓄实力的时候。

  霍贵妃劝司徒睿说:“皇儿,我们所谋者大,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也不能等着靠天命。你那梦境再真实,不也和现实有出入么?从今日起,忘了那梦境,我们踏实走好每一步。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些,等你成年还有几年,到时候若是豫亲王和太子有一方势大,我原是打算退步抽身的。谁知你做了那样的梦,有吉兆是好事,但是切勿沉迷,否则反而自误。”

  司徒睿沉吟良久,自省自己确然重生之后过于心浮气躁了,答道:“儿臣受教。”

  这段时间豫亲王那边倒是安生,凤藻宫也低调之后,难得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如此过了半月,林家的宅子收拾出来了,林海搬回林家。现在林家只剩林母和林海两个主子,为了感谢宁荣二府的照顾,林家也摆了两桌酒,只请了宁荣二府和林家还在走动的几家故旧。

  林家虽是列候之家,但人丁稀薄,林海虽是解元,却也只是个举人,朝中无官,门庭自然比之林老爷在世时冷落了不少。

  如此再过两月,便到了年底。现在宁荣二府两位节度使,一人掌京营兵权,一人掌平安州兵权,前来走动送礼的人家络绎不绝。

  这些应酬交际贾代善一律交给了张氏,张氏打起精神认真打理,因都有旧例可巡,张氏也是个仔细人,皆未出什么错漏。

  唯有南安王妃前来走动的时候,是贾母出面的。

  南安王妃与贾母是闺中便认识的,那时候起便有走动。虽然南安王府对贾瑚所作所为不可谓不恶毒,但明面儿上两家还没彻底掀桌子,样子还得做,戏还得演。张氏自然是不耐烦招待南安王妃的,索□□给贾母。

  南安王妃原本想试探试探荣国府的口风,谁知不但没见着张氏,连贾母都淡淡的不怎么说话。南安王妃便回去了。

  张氏实在恶心南安王府,回礼也不想准备,也不想去走动,便将一切都推脱给了贾母。

  贾母许久没出门了,便是身边有周嬷嬷跟着,不能说多余的话,也愿意出门透口气。

  这回去南安王府走动的是贾母和贾敏。到了南安王府,南安王妃原以为机会来了,曾邀贾母单独会面,谁知贾母几不可见的看了周嬷嬷一眼,拒绝了。

  婆婆在世的时候,贾母有几分畏惧周嬷嬷;现在婆婆故去多年,贾母依然畏惧。倒不是周嬷嬷多么霸道不讲规矩,主子都敢忤逆。而是周嬷嬷以前代表了老国公夫人,现在代表贾代善的意思。贾母畏惧周嬷嬷所代表的权利,是以不敢多言。

  就这样中规中矩的走动吃酒下来,便倒了兴德帝设宫宴宴请文武百官的时候。贾代善在京中虽无职位,也一样受到了邀请。

  宫宴没什么好吃的,那样大的规模,酒菜上来都凉了,不过是为君者给予臣子的体面,但凡得了口谕的,无不欣然前往的。

  往年但凡贾代善在京城,都会带着贾母前去,今年则是贾代善独自一人去了。

  宫宴的前一日,贾母终于忍不住了,问贾代善道:“老爷,不管我以前多教子无方,我的心总是盼着家里好的。你罚也罚了我小半年了,这宫宴你还不肯全我脸面么?”

  现在凤仪宫无主,甄贵妃、霍贵妃皆是协理六宫的高位分嫔妃,现在荣国府与这两家明面儿上没撕破脸,暗地里已经势同水火。让贾母去宫宴,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贾代善盯着贾母看了两息。

  被一个不怒自威的人盯着瞧,贾母原本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的,却不知怎么气势一下就弱了。

  贾代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史氏,看在你守过父母的孝,膝下也儿女双全的面上,我给足了你体面,但是荣国府却险些毁在你手上。你知道政儿舞弊的事是谁勾引他的么?”

  贾母瞪大了眼睛,“与宫宴有关么?”

  贾代善点了点头:“不让你去,并非削你脸面,而是怕你中了别人的算计。你是我儿女的母亲,你没脸,难道赦儿、政儿、敏儿他们很有面子?至于到底谁算计了政儿,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沉不住气。”

  贾代善到底没说具体的,政治上的天赋有时候和年龄无关。不说有了奇遇的贾瑚,就是闺中的贾敏,也强过贾母千万倍。

  贾敏其实和贾母相处更多。贾母对贾敏也向来宠爱,一直给贾敏提供最优渥的物质和最体面的排场,刚开始贾敏也觉父亲对母亲的处置太过严格。

  但是当贾敏对朝堂、对政治的理解越发深刻,再回想母亲做的那些事,便不好再替贾母说话,只好一点点的宽慰,尽可能的跟贾母解释。贾母心中依旧是不忿的,但有贾敏时常开导,贾母的格局和眼光也有了缓慢的进步。

  其实上回去南安王府,南安王妃虽然没从贾母口中套出什么有效信息,但是已经看出贾母身边那个眼生的嬷嬷规范着贾母的言行。也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霍贵妃。

  入宫领宴官员和诰命是分开的,且所带丫鬟、婆子皆不能入宫,若是贾母参加宫宴,原是机会,霍贵妃自然有所准备。不过霍贵妃都觉得贾母会称病,也没抱多大希望,结果自不出霍贵妃所料。

  宫宴就这样安然度过,而后满朝文武和各部衙门独放了假。这段时间也是各家请客吃酒,交际应酬的时候。

  贾代善是以给贾敏择婿为由,请示了兴德帝,留在京城的,这一留已经是小半年。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贾代善当然更愿意一直留在京城,将这复杂的局势捋得更清楚再说。但是也不好当真成天忙着暗斗,却对贾敏的亲事不闻不问。索性便将此事托给了张太太和张氏,她们都是当家主母,来往的又是高门大户,可以帮着物色出色的少年。

  张氏和贾敏交好,私下问过贾敏的意思。贾敏脸一红:“这种事嫂子怎么来问我,但凭父亲做主便是。只一样,嫂子经常在外头走动,千万将人品打探清楚。”

  贾敏有三个庶姐都已经出阁,当初贾母择的夫婿,门第身份倒是都配得上的,但姐夫们吃喝嫖赌无所不能,也不知疼人,虽因荣国府的门第高,不敢灭妻,但已经有了宠妾之事。这还是因为父亲位高权重,庶姐们只是受了冷落,将来万一失了人撑腰,还不知道怎样呢。

  贾敏是姑娘家,不好说婚嫁的事。但要贾敏自己说,与其嫁个有能为但是不知冷热的,还不如大嫂子这样的婚姻来得自在,大哥哥虽然略平庸了些,但知道心疼妻儿。

  张氏拉着贾敏的手说:“敏妹妹不必害羞,这一成亲便是一辈子的事,有什么要求尽管想好,此时不说,嫁过去不喜,才是害了自己一辈子。”

  贾敏咬着唇点点头。

  像贾敏这样家世、相貌样样出挑的姑娘,自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张氏出门应酬,私下打听的便有许多。

  只是张家书香门第,规矩比之武将之家更严,无论对方公子长相、门第多好,张氏都还私下使人打听,对方有无侍妾,或是是否爱喝花酒,最近参加科举的,可有去烟花地。

  连贾赦都觉得张氏这嫂子管得过分了,道:“我不干那些事是我自知高攀了你,若我还不知道好歹出去鬼混,还算个人么?但这世上的男子,尤其才貌双全的少年郎,有几个不风流的。你这么挑下去,别耽搁了敏妹妹。”

  张氏横了贾赦一眼:“难道敏妹妹的家世品格会委屈了谁不成?再说敢上咱们家提亲的少年公子,哪个不是高门大户,以后结亲的姑娘必不会差。若是有心的,绝不会还没说亲就去那烟花地,给未来的妻子气受。”

  贾赦被张氏说了便禁了声。这个世界到底是男子为主,男子早就对男尊女卑习以为常,一个懂得体谅女子的男人才难能可贵。贾赦也并非天生如此,贾赦记得是当年祖母教导自己,将来要敬重发妻,不可让侍妾越过妻子,不可沉迷风月场所打妻子脸面。

  后来祖母去了,祖母的教导贾赦还记得。所以那些尚未说亲便眠花宿柳的男子,是家里没教好,那敏妹妹嫁过去是要受委屈:“好,我会好好打听。”

  有张氏这样挑剔的嫂子,那些试探的人家后来都被荣国府婉拒了。甚至有些觉得被荣国府削了面子,还暗地里传出荣国府要送四姑娘选秀的话。

  林海因守了一个父孝,实际上已经耽搁了婚龄。而且他的处境有些尴尬,明明既是钟鼎之家,又是翰墨之族,偏偏族中人丁稀薄,没有强大的宗族做依傍。想联姻寻求助力的人家,会觉得林海再是出色,也有所缺憾。

  林母心中一直装着这件事,时常说要早些将亲事定下来,省得哪日自己一口气不来,林海再守母孝,便彻底耽搁了。

  林海自己倒不甚着急,现在林海中了解元,林母才略微放心,凭林海的人品样貌,等中了进士,虽是到了弱冠年,也能说得好亲。说不定还被谁家榜下捉婿直接捉了去呢。

  这些日子,林母已经托人打听适龄的姑娘了,一边也祈求林海这科千万别出岔子。等高中之后,来个双喜临门才好。

  就这样到了二月,离会试的日子越发近了。二月的京城尚且寒冷,为防夹带,考试又只能着单衣,有许多学子因此熬不下来,就此一病不起的。

  贾敬小时候习武只练了几个把式就觉得苦,撂下家传武艺没练了,但好歹出身功勋之家,中了举人之后,贾代化就开始押着他也练习骑射了。不求他在骑射一道上练出什么祖上风采,但求会试时不会被抬出来。

  林海生得单弱一些,不过因为其祖上两代都走得早,林母怕重蹈覆辙,也押着林海时常练些五禽戏强身健体,但求有用。

  如此便到了会试的正日子。会试也分三场,每三日一场,提前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但凡讲究点儿的人家,都会派人在外守着,备好马车,准备好驱寒的衣物的姜汤。至于那些不远千里赴考的寒门学子,若是带着书童,书童有心的还好,独自一人的便无人打理这些。

  自然,也会有人多备一些姜汤,分给有需要的人。有些纯属心善,有些则是借此小恩小惠笼络人。走到会试这一步的,也都算不能轻瞧的人了,谁知道日后人家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如此三场下来,林海再中会元。有些赌场甚至开出了林海连中三元的盘口,也有押其他热门的。

  但这样一来,坊间就传出一些有人为操控痕迹的声音。

  有人给跛足道人造势,说渺渺真人算无遗策,算准了林海命中注定要中探花。古人本就迷信,加之之前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已经算准了几场天灾,若是这一次再让跛足道人言中,这二人在民间威望更胜。

  另外还有人押了其他人中状元,原因无非是谁门第高,谁朝中有人。这种声音每每大比都会出现,倒不是很显眼。不过出身高这一条,贾敬可占了全。有人说其父是京营节度使,就是皇帝亲点一甲,也会多看顾;再说,人家叔父的亲家可是礼部尚书的亲家,也能使上力。

  这等谣言十分恶毒,既败坏人名声,也否定人家的努力。

  贾代善得了这些消息,只冷冷的评价了一句造谣者小人行径,难成大器。

  倒是贾瑚严重闪烁着冷意:“祖父,等一僧一道再这样造势下去,便可左右民心了。”

  贾代善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比之贾瑚要乐观:“这也就是凤藻宫笼络人才的手段罢了,若果不学会适可而止,圣上不会容他们。”

  那是您不知道前世的事。前世一僧一道在京城活动的时候,季琳还被困在梅家庄受训,自然不知道一僧一道如何声名鹊起。但是季琳却知道后来一僧一道在好些省份都是传说中存在的神仙人物,民意基础非常强大。

  想来凤藻宫也是计划周详的。要攫取名声,从哪里开始都比不上从京城向外扩散,但凡什么事只要添上一句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可信度都高了几分;但显然凤藻宫也知道适可而止,恰当的时候让一僧一道转战地方,避开了帝王忌惮,也攫取了更高的声望和民意基础。

  “今日起了这个头,他日若这二人转战外省呢?”贾瑚道:“对于这样的潜在威胁,最好的办法便是斩草除根!”

  贾瑚一边说着,一边又在自己那本册子上做记录。然后将册子递给贾代善看,上面有着京城舆论走向的详细时间线,贾代善看得了皱了眉头。若是照此发展下去,这一僧一道的声望只怕要盖过钦天监。

  “可是这二人总能预测天灾,或许真有神通。无尘那日虽没明言,但我看出他的意思,对付这二人没有把握。”贾代善不无担忧。无尘跟了他多年,名为上下级,实则犹如兄弟臂膀。跟自己回京这些人,贾代善一个也不想有闪失。若是两军交战,各凭本事便不说了,折在玄门斗法上,贾代善自觉难以接受。

  如果跛足道人还是前世那样来去如风的身法,季琳带着整个青龙卫也没把握必然能活捉他。但是今世这跛足道人的身法,总叫贾瑚觉得这人比之前世弱了很多,行事风格也不如前世霸道。总让人觉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二人实力大不如前。

  当然,也有可能这二人故意示弱。但是那日自己一行在状元楼上瞧见跛足道人,跛足道人并不知晓楼上有前世故人,不大可能故意隐藏实力。

  贾瑚接过贾代善递回来的册子。边做围剿计划边说:“祖父,那跛足道人既是专门拦了林会元的路说那些有的没的,便是准备了后手的。想来只等殿试放榜,若是林会员中了探花,这跛足道人必要上前游说林探花。我们可以使人埋伏在林家附近,见机行事。这两个神棍进京这么久了,除了咱们在状元楼时偶然遇见一次,其他时候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可见南安王府将其保护得很好。错过这次,恐怕不好再寻机会。”

  贾瑚不疾不徐的论述,长篇大论字字有理。等贾瑚说完,将林家左近适合埋伏的草图已经画好了,递给贾代善。

  自贾代善回京,这个嫡长孙就不停的给他惊喜。但是贾代善拿到这份速成布置图还是震惊了一下。

  贾瑚对京城之熟悉,跛足道人有可能逃跑的方向,拦截人手的安排娴熟得像经常排兵布阵。

  前世办了那么多案子,古时候的城市又不像后世几年就大变样,贾瑚当然熟悉。每一条街道,每一条胡同,容易躲藏的地方,贾瑚了如指掌。

  “瑚儿,你是什么时候前去踩点的?”这份计划若无提前踩点,决计做不出来。

  “之前林老夫人治酒,瑚儿去过林家。”这当然是实话,那次贾瑚还特地说要去周围转转,不过那次不是现踩点,而是看看左近的街道建筑和前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好做调整。

  贾代善仔细看了这份计划,周全便是自己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便当即拍了板:“好,我们就此一试!”正如贾瑚所言,不管所谓渺渺真人有多强大,这都是最好的机会。错过这次,难道要去南安王府抓人么?

  会试和殿试之间有月余的时间,因林会元的名声已经越发响亮了,上林家打探林海亲事的人也多了起来。甚至跛足道人还上门对林母说了那番林海当中探花,命中无子的话。

  林母虽是一介妇人,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直接命人将臭道士打了出去。但心中依旧隐隐担心。林家祖上三代单传了,一个封建社会老太太听了这些无子宿命的话,不可能毫不受影响。

  跛足道人要的也是这效果,一切都是铺垫只等放榜。

  本朝科举的二三甲是考官根据考生各科答卷综合排序,列出名次,一甲前三名是天子亲点的。

  朝中提出将两淮盐运使单设一官员,不再让江宁织造兼任的呼声益发高了,兴德帝也有此意。故而这这次点一甲的工作,兴德帝格外认真,除了礼部推举的几人,还额外多翻了一些排名靠前的试卷,为的便是选几个在盐政上可用之才。

  其中林海策论正好论述的盐税一事,鞭辟入里,让兴德帝眼前一亮。

  自也有其他优秀答卷,各有所长,皆是栋梁之才。兴德帝择出前三名之后,一甲中只有林海弱冠之年,相貌出众,顺理成章点了探花。状元和榜眼自然也优秀,只是都不惑之年,这探花是万万当不得了。要将林海名次再提一提,兴德帝又觉得头三名谁被挤下去都不合适,便就这样定了名次。

  放榜那日,多少人守在试院前。金榜放出时,挤在最前面的竟是开出盘口的赌场小厮。头名状元既不是大热门林海也不是传得像模像样的贾敬,那些赌了钱的无论输赢,便都散了。

  然后才是各学子的家人书童,张榜处里里外外挤着多少人。林海和贾敬倒都不急。林海没觉得自己必中状元,但是已经连中两元了,位列前二甲是有把握的。

  至于贾敬么,若是前世或许还会慌张,受无尘提点之后,贾敬豁然开朗,心气平和许多。不但学问有了长进,连带这次会试和殿试,贾敬都觉自己发挥还不错,也不着急。

  但两家的下人可就急上许多。宁国府的常随都是练家子,见自家大爷不急,便挤进去看榜,然后又挤出来,他身强力壮,也不觉得费事。

  到底是大家常随,看榜之后便惊喜万分,倒也守着规矩没有大呼小叫。直到到了近前,才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气,给自家大爷道喜,又向林相公道喜。

  贾敬中了二甲第六名,已经是相当高的名次了,自然值得一贺,林会元中了探花,更是高中。

  二人对自己的名次都是满意的,尤其是贾敬。前世他一遇大考就慌乱,总是发挥不出最好水平,今世已经大有长进。

  榜下捉婿的事当然也有,今年捉婿的热门便是林海。无他,中前三甲的,其实未婚公子并不多,像林海那样名次高,长得好的更是少有。当然,所谓捉婿也并非真的抢了人就绑回家成亲,无非是知道了这个人,若是双方有意,再使媒人说和。

  如此一来,林家可热闹了,前来道喜外加打探林海有否定亲的人不知凡几。

  林母知道自己儿子这一科多半能中的,早早使人准备好了红封和金银锞子,但听说林海中的是第三名探花时,林母不禁想到那跛足道人所言。

  林家进京也好几个月了,渺渺真人名声响亮,林母是听说过的。

  且不管林母内心如何,放榜之后新状元游街都是京城最热闹的事之一,这也是许多闺秀正大光明出门看热闹的时候,临街多少铺子的楼上早早被各家包了,未等礼部队伍过来呢,许多闺秀们便微微探头朝下张望。

  宁荣二府自然是要瞧这热闹的,贾敬高中第六名,自家人自然要来瞧瞧新进士的风光。

  前来酒楼的时候,宁荣二府还遇到了一波熟人,便是南安王府的人。贾敏和南安王之女霍灼闺中相识,不想今日这里碰到。虽然贾敏已经隐隐知晓自家和南安王府结仇的事,依旧点头示意,然后各自入了包房。

  霍灼是南安王宠妾之女,生得花容月貌,虽是庶出,却得南安王宠爱。之前也相看了几门亲事,但是霍灼眼高于顶,觉得嫡母要害她,总是不允。留到今年,已经十六了。

  现在南安王府想笼络林海,跛足道人也以无子之说预留了空间,南安王妃觉得这桩亲事若是能成,倒是抬举了霍灼。但是南安王府只此一女年龄合适,相貌出众,便让霍灼来看状元游街,实则也是相看探花郎。

  等礼部官员簇拥着新进士过来,一条街上好不热闹。尤其林海既生得好,又是未婚,竟是风头盖过了状元、榜眼,一路上不知得了多少闺秀的青眼,被丢了多少手帕头花。

  及至队伍到了宁荣二府所在包间这边,贾赦直接大呼贾敬之名。贾敬和林海一起抬起头来,林海一眼瞧见窗边的贾敏。这是二人第三次对视,贾敏微笑致意,林海回之以笑容。

  霍灼远远见队伍过来,已经将目光锁在林海身上,待得人近了,便隐隐盼着林海能抬一抬头。谁知林海不但果然抬头,还对着楼上一笑,霍灼瞧得心中隐隐一跳。她的教养还在,没做出失态之举,但心中觉得若是嫡母能为自己做主促成这桩亲事,自己日后便不和她作对了。

  再热闹的新状元游街也有散场的时候。接下来便是新进士们放假,若是非京城人,则要回乡报喜祭祖。林海母子都来了京城,便不回乡了,只等着过了假期拜官上任。

  而林海高中探花,择亲上机会多了一些,林母想着趁这几个月假期,将林海的亲事定下来,自己便也了了一桩心事。

  这段时间,媒婆前来探口风的不少,自然,便是双方有意,也没有女方求着男方的道理。便是看好了,还由要林家上门求亲,女方按理三据之后再走礼。

  贾敏到了择亲的年纪,贾代善问过贾敏,可中意林海,只一样,林海比她年长六岁之多,族中也没有什么帮衬,其他倒是极好。贾敏没有直言,只害羞的说单凭父亲做主。

  贾代善便知道贾敏是不反对这桩婚事的,吩咐张氏和贾敬再去打听。

  林海现在再抢手,贾代善也不打算将女儿轻易许出去。

  只南安王府因目的不纯,下手可快得多了。这头荣国府还未有动静,那头南安王府已经使问过林母。

  霍灼虽然是庶出,但门第高贵,在林母看来是满意的,便问林海的意思。若是林海同意,便寻个机会相看。

  换做以前,这样的事林母做主便是,林海是相信林母的眼光的。但这一回,林海却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一说起亲事,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位机缘巧合有着三面之缘的姑娘。哪怕一句话也没说过,林海在夜深人静时偶尔也会想:她门第那样高贵,若是我去提亲,她会看不上我么?

  林母不知道林海为什么许多家姑娘都瞧不上,但是她到底尊重了儿子的意思,婉拒了霍灼。她自顾自的想,也许儿子嫌弃霍姑娘是庶出,便又开始打探嫡出的姑娘。

  南安王妃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族中无靠的探花竟然拒绝了自家的姑娘,霍灼再是庶出,看上他林海也是低嫁,是林海修来的福分!同时,南安王府要结这一门亲是有政治考量的。

  霍贵妃传来的消息,皇上很中意林海的文章,准备好生培养。若非如此,林海这样一个没有大家族依傍的人,再有才华,刚开始南安王妃也只是想择一霍家旁支的姑娘结这门亲事。

  林家婉拒霍灼之后,果然便又轮到跛足道人上前贩卖他那一番林海命中无子,需要化解的言论。

  三代单传之家,必是重子嗣的,此事不过多花些心思罢了。

  而无尘、秦宵等人早就奉命埋伏,伺机‘请’这位渺渺真人做一回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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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这么粗长,我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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