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蹙眉问:“竟是甚么大事?侯爷一个人还拿不定主意?可是我母家来人了?”

  纪康道:“不是荣府来的。是禹杭蓝家本家过来的小少爷,上京都来参加春闱的。”

  贾敏微微颔首,同纪康往家走,问:“蓝家小少爷怎会叫我家去拿主意?”

  纪康道:“蓝小少爷说要住到咱们家来,爷说得请夫人做主才成。”

  贾敏的脚步一顿,问:“侯爷是甚么意思?”

  纪康回道:“侯爷说,家里都由夫人决定。”

  这就是要留下来的意思了。

  贾敏点了点头,不再问话。

  到了家中,便见一个穿着冰蓝色服侍的儒生,见到贾敏进来,便起身行礼道:“晚辈蓝恬,字玄虚,见过夫人。”

  贾敏心下道:“怎的取了这么个字,竟不像个读书人,倒似得道高人了!”

  贾敏心下惊奇然而面上不显,只温声问道:“蓝公子进京都参加春闱,放着尚书府、丞相府不住,缘何定要在林府里头?”

  蓝恬行礼道:“家父嘱晚辈进京照顾表叔,表叔住林府,晚辈自然当住林府。”

  贾敏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道:“玄虚表叔就是澈堂兄。”

  贾敏微怔,随即觉得这蓝恬字玄虚,倒十分的顺理成章了。

  蓝恬行礼道:“还望夫人允准。”

  贾敏问:“蓝公子懂医术?”

  蓝恬笃定道:“晚辈虽不懂医术,但照顾表叔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贾敏看了看林如海,又问:“春闱在即,时日不多,蓝公子不妨出了考场再来也使得!”

  蓝恬默了默,只道:“耽搁不了甚么。”

  贾敏颔首,只向林如海道:“我虽能留下蓝公子,但公子既要住在两仪院里头,自然还要问过堂兄的意思。”

  林如海回道:“夫人说的很是!本侯竟没料到!”

  贾敏偏头向望舒道:“去请堂少爷过来。”

  望舒应了一声,正要出去,贾敏又道:“慢着,还是领蓝公子过去,叫他们自己说话罢了。”

  望舒又应了一声,向蓝恬道:“蓝公子,这边请。”

  蓝恬行了一礼,便同望舒去了。

  他们出了门,林如海方问:“夫人同意玄虚住下?”

  贾敏奇怪的问:“侯爷难道不同意?”

  林如海默了默,只道:“若真能照顾好堂兄,遂了他的意也不是不行。”

  贾敏更奇怪了,又问:“遂了甚么意?”

  林如海沉默半晌,轻轻的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贾敏笑问:“爷有甚么事情不能与我说道的……”

  林如海默了默,只沉声道:“往后别留意两仪院的动静!”

  贾敏轻笑:“我原也不爱听别人的阴私、密语。便偶尔听到了,也只与侯爷说过。何曾到别处宣扬去了呢。”

  林如海点了点贾敏的鼻子,笑道:“我何曾猜忌了夫人,不过怕污了夫人的双耳罢了。”

  贾敏道:“如今我全副心神都在后院,咱们玉儿和延儿身上,哪里就有心思去听别人做了甚么、说了甚么的。

  再一个,且不说堂兄的本事,便是他那两个徒儿,哪里会让别人轻易探听了去呢。”

  林如海道:“夫人所言甚是,是为夫多虑了。”

  贾敏叹息一回,只道:“要说偷听阴私,以前的荣府里头,从大到小,谁没偷偷听过。”

  林如海安慰道:“便两个人都是两种心思,况且在那样的大家族里。

  若没个耳报神、自己双耳闭塞的,一不留神便叫人算计了去。只要不存心害人,又值得甚么呢。”

  贾敏颔首道:“说的正是。”

  说话间,馥蔷来报:“堂少爷留下蓝公子了。”

  贾敏颔首,只道:“蓝公子只带了两个书童,日常起居,多有不便,你再去前院调两个丫鬟、婆子并小厮过去伺候着。”

  馥蔷应道:“是,夫人。”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贾敏转头像林如海问:“今日我出门早,未及去与堂兄把脉。可好些了?”

  林如海叹道:“还同昨日一样罢了,无甚起色,也未见坏处。”

  贾敏叹息一回,又和林如海说了一会子话,正准备回学堂里去,门房来报:

  “侯爷、夫人。皇商家薛夫人带着薛公子、薛姑娘,递了帖子求见侯爷、夫人。”

  贾敏无奈的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皱眉:“帖子拿来。”

  纪康到外边拿了帖子进来,递给林如海。

  贾敏问:“他们来做甚么?”

  林如海道:“帖子上说拜师。”

  贾敏冷笑:“薛姑娘、薛公子才几岁!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林如海微笑把帖子交给乔英,只道:“你亲去回了薛夫人,只教她往后不再登门寻事。”

  乔英接过帖子应下,同门房一起出去了。

  过了片刻,乔英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人,却是赦大奶奶身边的锦言。

  锦言见了礼,递上了一张大红帖子,随后恭敬道:“三月初五,我们二爷迎娶凤哥儿。我们夫人恭请林侯爷、林夫人赴宴。”

  贾敏接了喜帖,笑道:“一定去。”随即又吩咐望舒道:“去把架子上的描金红木匣子拿过来,叫锦言带去贾大夫人。”

  望舒应了一声,转身去拿了匣子过来,交给锦言。

  锦言道谢,接了自去不提。

  待人都走了,林如海携了贾敏回屋,又叫下人们都在外头候着,而后才压低声音问:

  “夫人确定,给你大嫂子递了这封信,能叫你大哥哥不再同那北静王往来?”

  贾敏叹气:“大哥做的那些事情,怎么会同大嫂嫂交代!自然也不会听大嫂嫂一个妇道人家的。

  走这一遭,也只希望大嫂嫂能想个办法,保住两个侄儿罢了。”

  默了默,贾敏又握住林如海的手,黯然道:“我知以前琏哥儿同凤哥儿做了许多错事。

  不过念在他们待咱们玉儿尚且有几分真心,并好好的安排了后事,便再帮他们一遭罢!”

  林如海拍了拍贾敏的手,安慰道:“以前的也就罢了,如今他们虽然年纪还小,但手段眼界已经放开了。

  只往后不如之前那般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自然不会追究甚么,有他们的好日子呢。”

  贾敏颔首,微笑道:“还是侯爷教导的好。”

  春闱近在眼前,虽则蓝恬是客居,但林如海还是为他准备了一份考篮,又亲自送到了贡院门口。

  与此同时,六部尚书各自领着两位侍郎一起到了六部学堂,对刚成为童生的孩子们进行为期五日的考核。

  孩子们的考核结果,直接决定他们去那一部继续进学。

  贾敏作为副祭酒,同荀梓君两个自然忙的脚不沾地。而此时圣上又点了林如海做殿试的读卷官。

  一时间,递帖子欲进林府拜访的大小官员、寒门学士更多了。

  而林如海和贾敏直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转眼到了殿试那一日,林如海需早早入宫。

  贾敏和林如海丑时刚过便起身,一起到两仪院。

  两仪院只扫洒婆子起身了,守夜的馥蔷见到贾敏和林如海,忙开了屋子的门。

  林如海压低声音问:“还睡着?”

  馥蔷回道:“是。昨日蓝公子同少爷说话的时间久了些。”

  贾敏轻声道:“便如往常一般睡,眼下也还未到起身的时候。且把了脉再议。”

  林如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同贾敏一道进了内室。

  床的脚踏上依旧铺了被褥,只馥蔷被打发在外间休息,所以那被褥上却没有睡人。

  林如海和贾敏走近了,却发现这脚踏上的被褥并不平整,一个被角掀开,底下的褥子略皱,是睡过人的样子。

  只床上纱帐内有两个平稳的呼吸声传了出来。

  林如海拉了一下贾敏,压低声音道:“你到我身后来。”

  贾敏轻声问:“为何?”

  不过贾敏随即明白,眼下不同往常,若床上两人衣不蔽体、形容狼狈,她一个弟媳看到了,实在大大的不妥。

  林如海不答,只越过贾敏,当先走到床前,掀开纱帐一角看了,将纱帐撩起挂好,这才道:“过来罢。”

  贾敏颔首,走过去,顿时瞠目结舌。

  却见澈堂兄正蜷缩在蓝恬怀里睡觉!

  堂堂八尺男儿就这么蜷缩在一个后辈小子怀里睡觉!

  贾敏抬头看林如海,眼中满是疑问。

  蓝恬已经醒了过来,见了林如海和贾敏在床边,也不惊讶,只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蓝恬把林澈的手腕子缓缓的拿了出来,示意贾敏把脉。

  贾敏把过脉,向蓝恬点了点头。

  蓝恬把林澈的手收回被子里,才向两人微微欠身致谢。

  贾敏看了看林如海,两人一起转身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林如海方问:“如何?”

  贾敏道:“脉象平稳。心脉、肝气、肾气都比以往足了些。是好转的样子”

  林如海叹道:“这也就罢了。要多谢谢蓝公子才好。回头备些礼,送与他。”

  贾敏颔首道:“正是。不过有些上火,要喝些凉茶才好。”

  林如海奇怪的问:“上火?”

  贾敏道:“方才侯爷没见堂兄的双唇泛红干裂?往常可没见过。”

  林如海抿了抿嘴,半晌才道:“那可不是上火。”

  贾敏愣声问:“那是什么?”

  林如海叹气:“早起你都不照铜镜的麽?”

  贾敏一怔,立刻明白了,不过随即蹙眉,自言自语道:“方才脉象却无同房的迹象……”

  然后贾敏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只问:“堂兄他知不知道,被个小孩儿偷亲了?”

  林如海摇头:“不知。”随即叹气,牵着贾敏往屋子走,只道:

  “今日殿试,应当不会有外人来寻事了。学堂里的事办完了便家来带延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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