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啐道:“胡言乱语,什么我的青竹!她是要过自己的日子的!”

  林如海刮了刮贾敏的鼻子,笑道:“各人皆有自己的缘分,你若还这样劳神耗心,青竹也不能安心出嫁。”

  贾敏反手握住林如海的手,驻足肃然道:“爷心中的那个是谁?说与我知道,我着人探访一下!”

  林如海扶额:“忠顺亲王府的小公子。”

  贾敏抽了抽嘴角,扶额道:“侯爷,本夫人好大的面子,叫两个王妃做丫鬟子!”

  林如海却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不可以。咱们□□皇后,也是丫鬟子出身,谁敢小觑了她去?!”

  贾敏叹了口气,只道:“我并非觉得青竹她们配不上王侯、勋贵之家。

  只是那些人家的后院里头,正头婆母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便是遇上了知书达理的婆母,那些通房丫鬟大多自视甚高,又有哪一个是可以小瞧了的?

  再一个,他们自己家里人,都有从小相伴的情谊在。咱们的人嫁过去,总是被当作外姓人。

  还有,老爷、太太已经把丝桐记在了名下,总不成再记一个?我的丫鬟子,都成了你的好妹妹了!”

  林如海笑道:“敏敏既不喜那家,为夫再找便是。定给她找个后院干净的,公婆好相与的,如何?”

  贾敏道:“这是自然的。还有一个,要快。否则她心里总是郁郁不得解,不利身子的。”

  林如海道:“夫人吩咐,为夫自当全力施为!”

  一时无话。

  过了几日,晚饭过后,贾敏正要准备派人吩咐门房落锁,门房却进来回禀道:“兴府的贾夫人过来了。”

  贾敏忙问:“来了几个?快请进来!”

  随后,贾敏又转头向林如海道:“爷自去书房,我与大嫂嫂说说话。”

  林如海道:“莫要谈说的太晚,错过了睡意。”

  贾敏颔首,保证道:“自有分寸,不会错了时辰的。再一个,大嫂嫂是一家主母,也不会在外头太久的。”

  林如海点了点头,便自己回房,贾敏却亲自迎了出来。

  赦大奶奶今日只带了锦书一个大丫鬟,还有六个小丫鬟、并四个侍卫。

  赦大奶奶的脸上透出掩饰不住的愤懑、委屈和失望。

  贾敏疑惑道:“这么晚了,大嫂嫂怎得过来了?可是母亲又为难了?还是族学里的事情不顺当了?”

  赦大奶奶摇了摇头。

  贾敏向青竹道:“去把自雨亭的帘子放下来,再燃一些驱蚊草。”

  青竹应下,快步离开。

  贾敏这才牵起赦大奶奶的手,同她慢慢的走向自雨亭。

  到了亭内,青竹早已经备好了,又送了两壶清茶和一碟子莲叶糕上来。

  贾敏道:“这时候,大嫂嫂是从荣府里过来的?”

  赦大奶奶颔首:“太太方吃了晚饭,我便辞了出来。”

  贾敏蹙眉问:“母亲没有留你说话?母亲一向倚重你。”

  赦大奶奶眼中忽然就泛上了泪光,低下头,两行泪珠子就落下来了。

  贾敏唬得赶紧坐到赦大奶奶身旁,柔声问:“到底怎么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赦大奶奶才回道:“太太说,我自生了琏哥儿以后,再无子嗣了。

  加之如今又掌了族学,必定无法照料爷儿们的起居。于是太太做主,替爷下了聘,要娶一位平妻过来,随身照料爷。”

  贾敏愣了一下,才道:“大哥虽只琼哥儿、琏哥儿两个嫡子。但是府上庶子、庶女也有许多了,母亲应该不会为此迁怒与你。

  再一个,琏儿如今都十一岁了,若为了嫡系子女计,早该说了才是。如何会等到今日才提?”

  赦大奶奶垂泪道:“我若知晓缘故,也不会无计可施了。”

  贾敏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前世这时候是什么事情的?只她前世这时候在姑苏,京都这里发生了什么,实在回想不起来。

  忽然,贾敏问:“母亲看上的那位平妻,是哪家的千金?”

  赦大奶奶攥着帕子抹了抹眼泪,只是帕子已然湿透了。

  锦书忙递上来一块干净的。

  赦大奶奶接过来,擦了擦眼泪,才闷声道:“是前年春闱新进翰林邢家的嫡长女。”

  贾敏才生出的义愤填膺顿时熄灭,莫不是前世赦大哥的填房,邢夫人?难道真的是天注定的姻缘?

  随即贾敏又不死心的问:“这位邢翰林家的嫡长女,是否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赦大奶奶颇为奇怪,收了眼泪问道:“是。不过小姑怎会知道的?”

  贾敏按着前世的记忆,随口胡诌道:“他们家是金陵人士,以前青竹去金陵收租子回来提了一嘴,因此知道。

  据说是这位邢翰林,啊不,那时候还是邢举人,刑举人的儿子、邢大姑娘的弟弟,不过十来岁就已经中了秀才,很是不凡”

  赦大奶奶颔首道:“那么向来太太是看上那家人的才华了。”

  贾敏叹了口气,心道:“有才华未必能施展才华啊~”

  赦大奶奶又问:“那你可知这邢大姑娘为人如何?容貌如何?”

  贾敏摇头:“青竹只说了邢翰林和邢小秀才的事情。至于他家姑娘,都是养在深闺里的,外人哪里可以打探的到呢。”

  赦大奶奶脸上的神色再次低落了下去。

  贾敏拍了拍赦大奶奶的手,安慰道:“女子科举也有好几回了,但是邢大姑娘作为邢家的嫡长女却没有考上举人进士。

  且就凭邢大姑娘一直被养在深闺这一条,是万万比不上见了世面的元大人的。大嫂嫂只管放心便是。”

  赦大奶奶蹙眉问:“若太太喜欢,又当如何?”

  贾敏又拍了拍赦大奶奶的手,继续安慰:“我母亲喜欢什么样的媳妇?那必须得治得了家,行得正,管得住爷儿们的才行。

  就邢大姑娘那种不敢违抗父亲之命,争取自己道理的姑娘,留在跟前逗个趣儿也就罢了,正经是入不了母亲的眼的。”

  赦大奶奶这才稍稍安心,不过随即又道:“那邢大姑娘是要嫁入兴府做平妻的。

  我出面打听多有不便。还请小姑子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帮大嫂子打探一二为好。”

  贾敏郑重应了下来,又宽慰了赦大奶奶许久。

  赦大奶奶沉默了一会,幽幽道:“若男人不能三妻四妾,又或是女子可以……”

  贾敏忙伸手捂住赦大奶奶的嘴,呸了两声才沉声道:“这话说哪里是可以混说的?说完了,你的名声也就完了!”

  赦大奶奶闭上了嘴,又沉默了一会,这才带了丫鬟、侍卫家去不提。

  回了屋子,贾敏便将母亲将要为大哥贾赦纳邢大姑娘为平妻之事,与林如海说了。

  林如海自然知道前世赦内兄的填房便是邢夫人,因此听完了也一阵唏嘘。

  夫妻二人沉默了一会,林如海只道:“着人细细打探着便是了。你大嫂嫂也不是软弱可欺之人。”

  贾敏蹙眉着眉头想了一会,才道:“这一个与以前大哥自己抬回来的不一样,是母亲做的主,又是正经的平妻,自然与那些小妾、通房不同。

  况且,虽说这邢夫人虽‘禀性愚犟’、‘婪取财货’、‘不得人心’,但到底是在荣府里头混了许久的,很有点子聪明打算在心里。

  前世里元大嫂嫂去的早,因此邢夫人来了之后,与她并无妨碍。眼下这事情,元大嫂嫂该如何是好,又该如何自处呢?”

  林如海道:“你大嫂嫂如今是正妻,邢夫人只是平妻。

  平妻虽然称作妻,皇贵妃虽然称作副后,终究都只是妾。所以邢夫人动不了你大嫂嫂的位置。

  更何况前世里邢夫人眼前无人挡着也没有子嗣,这一世也未必就有了。没有后嗣的平妻,可连那些妾室都比不上的。”

  贾敏摇头:“前世邢夫人没有子嗣,不也掌管着赦大哥的府邸?虽不得人心,但也无人敢忤逆她的。”

  林如海道:“那时她是填房,也算是正妻,那一院子的丫鬟、婆子自然要听她的号令。如今你元大嫂嫂在呢,哪里还轮得到她去做主?”

  说到这里,林如海突然皱眉沉默。

  贾敏问:“怎么了?可是又想起什么不妥来?”

  林如海迟疑了一瞬,才皱眉道:“邢夫人娘家应当被抄检过。”

  贾敏也蹙眉:“从没听说过!”

  林如海点头:“我之前奉命查案,查到了邢夫人的父亲,没多久就……不过证据都交于了那时候的忠顺亲王,若所料不错,应当不会有善果。”

  贾敏恍然道:“不错,黛玉初次入京都时候,邢夫人还颇为自持,可是你去后几年内,不,应当是抄检大观园之后,她的气势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林如海点头,又问:“什么抄检大观园?谁去抄检的?”

  贾敏道:“凤哥儿带人抄检的。大观园就是省亲别院。”

  话说到这里,贾敏又挑拣了一些旧时大观园里头发生的,与黛玉相关的事情,说与林如海听了。

  林如海听了半晌,问:“后来只姑娘们住在园子里?你那些嫂嫂们是不住的吧?”

  贾敏笑道:“嫁到贾家的媳妇子,除了守寡的李宫裁,谁都没有住进去。”

  林如海道:“本该如此。”

  忽然贾敏又皱了眉头:“只是我那宝玉侄儿也住在里头。”

  林如海也皱眉道:“咱们黛玉进京都就差不多要七岁,怎么能让外男同她一道住着!也太不成体统。”

  贾敏叹了口气:“母亲溺爱,旁人又有什么法子?”

  林如海道:“惯子如杀子。眼下瞧着,你母亲却不是个拎不清的。”

  贾敏道:“许是那几年荣宁两府里头夭折的孩子太多,母亲不放心罢。”

  说到此处,两人默然。

  前世荣宁两府的长子,都夭折了。

  文字辈的贾敷、玉字辈的贾琼,都没活过十岁。

  好不容易有个娶妻生子的贾珠大爷,也在弱冠以前就夭折了,只留下孤儿寡母,艰苦度日。

  不过想起贾珠,又想到那个曾经守寡的李宫裁。

  沉默半晌,林如海问:“你那时在荣国公府里头,亲眼见着宫裁的日子过得如何?”

  贾敏未做回想,便道:“我和黛玉去时,珠儿媳妇院子里只有她和兰哥儿,并几个服侍的丫鬟婆子。”

  林如海点了点头:“没有通房、妾室?不说政二奶奶,便是你母亲也不会让半大小子房里没人的。”

  贾敏道:“黛玉去荣国公府的时候,宫裁的院子里头的确干净,没有留下珠大爷的通房妾室。

  其实原本也是有的。后来下人们有传言,珠儿奶奶说,撞破那些通房妾室的龌龊事情,统统配了小厮,打发了去的。”

  林如海点头:“是个有手段的。”

  贾敏又道:“不仅如此,兰哥儿也一心向学,同家族里其余耽于姐妹的好色之徒完全不同。

  兰哥儿同宝玉侄儿、环侄儿差不多年纪。宝玉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就收了一个通房。

  赵姨娘眼红,也为环哥儿向政二哥求了一个。珠儿媳妇却只为兰哥儿要了两个书童。

  宫裁那院子里头,除了服侍她自己的几个年轻丫鬟,都是上了年纪的媳妇、婆子。因此兰哥儿是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的。”

  林如海点头:“难得是个干净的人。只照如今的情形来看,若咱们两个不加干涉,前世的姻缘还是要继续的。你可要阻了宫裁这门亲事?”

  贾敏沉默半晌才道:“我也拿不准主意。宫裁在荣国公府里头,虽然不能抹胭脂、穿红衣,但是其余的却是样样不少的。

  我母亲,怜她孤儿寡母,将珠儿媳妇的月例银子提至三十两,与我母亲相同,还特地拨了一个庄子与她收租子做花销。

  政二哥和政二奶奶从不叫她到跟前立规矩,也不会挑她的刺,便有一些出格的言辞,也都诸多忍让,从不叫她为难。

  家中的丫鬟、婆子、小厮,人前、人后,没有一个说她母子两个不好、嚼他们舌根的。”

  林如海忽然就理解了,在那样的家族,什么都有了,只差一个贞节牌坊,而李宫裁便是最好的人选,因此阖府上下,没有对她不好的。

  只是,壮年守寡,终究难熬。

  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就很难说了。

  林如海又问:“那么她过的可如意?可松快?”

  贾敏微微一笑:“便是宫里头的皇后、太后,过的哪里就是事事顺心如意,轻松快活的?

  要我说,若珠哥儿活着,除了屋子里有个当家的以外,珠儿媳妇未必就有这些个宽容待遇了。

  先不说月例银子不到两成,还要费心费力掌管中公。按照政二奶奶的性子,又岂会让珠儿媳妇轻松管着一大家子?”

  林如海轻笑一声道:“如此看来,宫裁嫁与你珠大侄儿做媳妇,倒是个好去处了?”

  没等贾敏回答,林如海又道:“不过哪有婆婆不帮衬儿媳妇的?”

  贾敏道:“若真帮衬,就不会在珠儿房里塞那许多通房妾室了,这明摆着就是不满添乱啊。”

  林如海哈哈一笑:“这可有源头!你那母亲不是也往你赦大哥房里塞通房妾室了?还塞了一个平妻!啧啧,手段可比你政二哥媳妇高明许多。”

  贾敏微笑,颇为自豪道:“母亲毕竟是史家嫡女,王家自然比不上的。”

  林如海刮了刮贾敏的鼻子,笑道:“这有什么可以自豪的。”

  贾敏默了默,只道:“若珠哥儿可以不夭折,自然也是最好的。便算是有公婆为难,总有珠哥儿可以帮衬安慰着。也不至于那么辛苦坚强。”

  林如海搂着贾敏的肩膀,笑道:“可见家里的顶梁柱,还是在的好。”随即敛了笑,问:“你可知前世里你珠大侄儿……因何早夭?”

  贾敏摇头:“不知。只是荣国公府向来都有太医院待招,太医都没有法子,想来应该算是急症而亡。”

  林如海皱眉:“急症……敏敏也束手无策?”

  贾敏道:“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哪里什么病都能看好呢?再一个,我跟着师父学的是千金科、小儿科。珠哥儿一个少年爷们,我哪里就知道怎么诊治呢?”

  林如海道:“他又没及冠,便只当做小儿来看罢了。”

  贾敏:“……”

  林如海还要再说,青竹快步走来,回禀道:“爷,夫人,汤浴已经备好了。”

  贾敏这才惊觉,两人已经沿着中院,转了一整圈了,随即又问林如海:“方才咱们经过外书房的杏李院没有?”

  林如海回道:“不曾经过,特地绕开了的。”

  贾敏道:“这就好。”

  林如海点了点贾敏的鼻子,叹息道:“夫人这一出神就不看道儿的习惯可不好。这还是在自己家里呢,若在外头,可不就要出了事情了?”

  贾敏不以为然道:“在外头有丫鬟、婆子跟着,哪里就能走错道儿了。”

  林如海笑着打趣道:“也是,可见夫人出行,丫鬟和侍卫是不能少了的。”

  贾敏无语的看了林如海一眼,便率先回屋子洗漱了。

  趁着林如海沐浴的功夫,贾敏问:“黛玉睡了没有?”

  青竹回道:“我才从杜姐姐房中过来。咱们大姐儿才吃了奶,还没睡。成嬷嬷正抱着拍嗝儿呢。”

  贾敏道:“哪里能劳动成嬷嬷了!快把黛玉抱过来!”

  青竹应了一声。

  到底还是成嬷嬷抱着黛玉进了屋子,贾敏忙从成嬷嬷的手里把黛玉接了过来,只道:

  “黛玉看着小小的一个,却越发沉了,往后这些事只叫丫鬟子们去做便是了,哪里能叫嬷嬷劳动的!”

  成嬷嬷笑道:“老婆子在家里抱孩子抱惯了,大姐儿小小的人儿,哪里就沉了。要我说,奶母子还要多喂两次、更圆润一些才好的。”

  贾敏笑道:“嬷嬷多子多孙,是福气呢。”

  成嬷嬷道:“托了爷儿们的福。”

  贾敏问:“笥棋如何了?最近总不见她过来,可不是把我这奶奶给忘了?”

  成嬷嬷笑道:“哪里能忘呢。只笥棋如今刚有了身孕,还不宜走动的。”

  贾敏顿时惊喜:“真的?几个月了?”

  成嬷嬷道:“娘子说,刚满了三个月。只是……”

  贾敏收了笑容,问:“只是什么?嬷嬷若是愿意,叫笥棋到府里来养着,如何?”

  成嬷嬷叹了口气:“娘子说,笥棋的骨架子小,生产的时候恐怕很难。”

  贾敏点头道:“这个只能管着嘴,少进补一些了。孩子小一些,大人也少遭些罪。”

  成嬷嬷道:“夫人说的是。只是肚子里的小的,外头的大的,哪里就能少吃了呢。”

  贾敏又问:“家里有几个人服侍?可有害喜?”

  成嬷嬷忧心道:“家里有两个丫鬟子服侍着,人手倒是够的。笥棋也没有害喜,吃什么都香。总也吃不饱的样子。”

  贾敏点头:“若身架子大的,不害喜、吃什么都香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这对笥棋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成嬷嬷道:“夫人这话说的是。可是我们也不能叫怀了身子的媳妇子饿着肚子呀~这不是造孽么!”

  贾敏沉吟片刻,便道:“如今金桃院里还有几间空屋子,嬷嬷便叫笥棋搬回来住罢了。左右我这两年清闲度日,早晚把个脉,嬷嬷也安心一些。”

  成嬷嬷还要推辞,林如海在屏风后头道:“小弟一家子果然还是搬过来才好。不然敏敏忧心过度,又睡不好觉了。”

  成嬷嬷叹了口气,只道:“哪里能一家子都搬过来呢,只叫笥棋来住两个月便是了。”

  林如海道:“家里还有成大哥、成二哥呢,叫小弟也过来守着笥棋。”

  贾敏笑道:“笥棋我自会照料的,哪里用得着你奶兄弟亲自过来!”

  林如海理所当然道:“没道理你的笥棋在咱们家里吃糠咽菜,我那奶兄弟在家花天酒地的!也叫他尝一尝姑娘生孩子的苦楚!”

  成嬷嬷脸色一僵,干巴巴的说:“女人生孩子的苦楚,爷儿们怎么能体会的了!”

  林如海颇为自豪的说:“敏敏怀着黛玉的时候,我便同她吃一样的,一起睡,一起醒。”

  贾敏也很开心,笑道:“像爷这样的,只怕十个爷儿们里才出一个呢!可见我是拣到宝贝了!”

  成嬷嬷还是不愿意自家小儿子吃苦头,只道:“家里的活儿离不得小子。再说了,幺儿的性子……哪里能困在一处呢。”

  林如海道:“家里的活儿有两个奶兄弟,哪里轮得到小弟去做。嬷嬷尽管让他过来,我另外安排他事情,必定不叫他整日困在院子里头。”

  成嬷嬷这才答应了下来。

  隔日,笥棋和成幺儿就一起搬进了金桃院。

  待他们安顿好了,贾敏便到金桃院里,给笥棋把了脉。

  笥棋倒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夫人大惊小怪了,于是开口道:“何必折腾呢,我好着呢。”

  贾敏微微摇头:“你若还像之前那样敞开了肚子去吃,只怕生的时候要吃大苦头。

  恐吓的话,我也不多说,你若信得过我,便照着我开的食谱吃饭。余下的便是一粒米,都不可贪吃!”

  笥棋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忧心道:“我只当是娘子着急卖药,唬人的呢!”

  贾敏道:“医药分治,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年一直是笥棋跟着贾敏和谈娘子出入各家府邸,为各府的太太、奶奶们诊治的。

  虽然笥棋没有上手,但是见得多、听得多了,对自己的状况也知道几分。

  笥棋撇了撇嘴,心道:“虽然分治,但总是一家,谁也离不得谁。说不定就有什么利益往来,也未可知的。”

  笥棋好歹跟了贾敏这么多年,她的心思,贾敏如何不知。

  于是贾敏笑道:“你莫要觉得看的多、听得多,便轻忽了。产房里头,多得是意外。便是我,生黛玉也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