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贾敏写完了信,成嬷嬷就去驿站送了出去。顺道在外头打听了一圈,到处都在打问:

  “此次京都会试的前三甲是谁,会元又是谁。”只是从没有人出面回答便是。

  不但没有人出面回答,便是礼部也没有明文公示,此次会元到底是谁。

  虽然没有回答,但礼部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只把前三的卷子,掩去了姓名、籍贯等信息,又写了名次后,张贴在了杏榜之旁。

  众举子、新贡生们这才心服口服,没有闹起事来。

  成嬷嬷回到林宅后将这事与贾敏说了,末了又道:“奶奶在外常写方子,可会叫他们看出来?”

  贾敏笑道:“看出来也不打紧。眼下要紧的是殿试。”

  丝桐笑道:“奶奶安心,一应服饰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贾敏奇怪的问:“你们按照什么准备的?”

  丝桐道:“奶奶不让我们准备准进士服,我们自然是准备了将军夫人的诰命正装。”

  贾敏笑道:“那身衣服行个礼也就罢了。穿着去殿试,怕不是要折腾死~”

  丝桐愁道:“那到时候穿什么去?”

  贾敏笑道:“你没有问问赦大奶奶那一日穿什么去?我们与她一样便可。”

  丝桐应下,再次跑了出去。

  成嬷嬷却道:“不如叫谈娘子打听一二。”

  贾敏摇头:“师父又没去参加会试。如何会知道。

  我也不过是白叫丝桐多走走,不要多心罢了。嬷嬷你们也别忙活了。

  女子试到底是第一次,一应事物自然有礼部准备。

  若礼部没有备下,我们虽然是诰命夫人,也不过是靠着夫婿和儿子罢了。

  真正算起来,夫人、太太们不过就是白丁。就算穿个儒衫去,也不会失礼的。”

  成嬷嬷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便是男子殿前失仪,也是可以直接黜落的,往后不能再考的。女子本就有仪态着装的要求,自然更为严苛。

  不过第二日,成嬷嬷等就放下心来了,原因无他,礼部送来了女子服饰。

  女子服饰与男子的制式相同,只男子的是大红色,鲜艳明亮,而女子的做降红色,沉稳大气。

  贾敏试了一试,正合身。也不知是从哪里得的尺寸。转念一想,又知那入场时候检查的嬷嬷、宫女,均应有些本事在身上。

  除了赦大奶奶,贾敏未向任何外人报讯,但是衙役过来送名帖的时候,都是鸣锣开道的。

  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少,当天就散了许多糖果小红封出去,这两日又有贾敏之前看过的夫人太太来贺喜。

  虽说会试第三参加殿试是稳的,不过但凡有个人来贺喜,贾敏都要陪着好一会儿。

  贾敏不胜其烦,于是就叫门房挂了个闭门谢客的牌子在外头,终于清净了下来。

  不过来贺喜的人虽多,但是荣府却没人来,贾敏心下黯然。

  又想起前世便是两次生产的时候,自己的母亲在京都,有一大家子要照看也就罢了。

  可是竟然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派去姑苏看探一二,便连玉儿和迁儿的乳母,都是她自己在姑苏托人现找的。

  前世里母亲总责备自己大嫂、二嫂对嫁出去的女儿不闻不问,现在想来,她自己也是这般做派。

  随后,贾敏又叹了口气,前世那时候,大嫂嫂走了,那荣府里都是政二奶奶把持着。

  前世的自己不知道,只暗怪自己的母亲,可是现在想起来,或许就是因为母亲爱护,所以才不派人来看探。

  唯恐那些人里头,夹杂了政二奶奶的人手。

  转念又想起成大说的杏榜上举人,与往常相比并未减少数量,就是名次变动而已。

  就是说女贡生并未压缩了男贡生的数量。这或许才是母亲没有来向他发难的缘由。

  贾敏胡乱想了一会,便放开了,起身抱着装了绛珠草的青瓷笔洗,到中院子里走动走动。

  忽然听到门房在拒绝客人,便想看看到底是哪一位,在她挂了谢客的牌子后,还坚持要上门来的。

  贾敏就这么抱着笔洗,连同绛珠草一起溜达到了门口,隔着门脆声问:“是谁来了?”

  门外一个声音道:“是我,荀梓君。”

  贾敏一愣,从没听过“荀梓君”的名字,不过这位夫人的声音却是蓝少夫人的。

  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或许是为了参加会试,特意取的学名。学名,自然是给别人叫的,因此能大方的说出来。

  贾敏没有吩咐立即开门,却向门外问:“蓝少夫人可带了帖子?”

  蓝少夫人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笑意,回道:“并未带帖子,开门罢。”

  未带帖子,便是穿了便服,私下小聚罢了,贾敏忙吩咐门房开了侧门。

  见蓝少夫人果然只穿了一件湖蓝色便衫,只是身后跟着的除了她的贴身丫鬟水月、水秀之外,还有两个宫装嬷嬷、两个黄衣太监。

  贾敏身上虽然干净,但是抱着个笔洗总不是个体统,脸上顿时泛起两片红晕。

  轻轻跺了跺脚,将绛珠草转身交给墨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又道:“让成嬷嬷、管嬷嬷去正厅。”

  然后贾敏转过来,嗔怪道:“荀姐姐带了人来,怎么也不先说一句。”

  蓝少夫人笑道:“怪我,昨日该先来说一嘴的,家中小子胡闹,便混忘了。”

  贾敏忙将几人让了进来,叫丝桐青竹先带人去正厅奉茶、上点心。自己则先回中院打理一番才过来相互见礼。

  宾主落座,蓝少夫人向贾敏道:“咱们这些夫人太太,向来少进宫里。我家老爷便向圣上提了一句。

  圣上当即下了口谕,每家派了两个嬷嬷、两个公公教导礼仪。

  云嬷嬷和齐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礼仪教养是顶顶好的。

  这桂公公和李公公也都是御前侍奉的人,最是周全妥帖。

  妹妹素来聪慧,只消他们教导一两日,必定就妥当了。”

  贾敏知道这是好事,便起身向几人欠身行礼,肃然道:“多谢姐姐照拂。也请嬷嬷、公公不吝赐教,严格为要。”

  云嬷嬷等原本看贾敏走路都抱着盆小草,便觉得她很没规矩,身后跟着的丫鬟也没大没小。

  现在来看却不是,那草虽看着孱弱,不过却养的精细,显然是十分爱重的。

  谁还没个心爱之物呢。

  当下云嬷嬷便同其他几个一同应下了。

  贾敏又问在林宅住几日、吃食口味等如何准备,等等。

  云嬷嬷垂手道:“老奴们不过出来两三日。余者看夫人安排便了。”

  贾敏便向成嬷嬷道:“成嬷嬷带着丝桐,请云嬷嬷、齐嬷嬷住中院东厢两间屋子里。

  管默默带着青竹,请桂公公、李公公住外院南厢。一应供应,都按先生的分例。”

  云嬷嬷几人在宫里头什么好的没用过?便是将林宅最好的拿出来,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如今既然暂时出宫到各家做习教,自然是以西席之礼待之最为妥当。

  云嬷嬷几个人对贾敏更是高看一眼。

  闲话莫提,自从云嬷嬷几个住进林宅,对贾敏进宫的礼仪进行全方面指教后,成嬷嬷和丝桐她们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贾敏本就学的快,云嬷嬷他们只教了一遍,贾敏练了两遍,就再无错漏了。

  原本云嬷嬷他们接到得旨意是,一家得教授三日,才能去下一家。

  便算是贾敏学的快,他们也不能离开。

  在宫内伺候得人,不管是嬷嬷还是太监,都是心神耗费太过的。

  再加上在贵人身边伺候,为尽量减少净手次数,向来都是吃干硬饱腹的东西。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上了几分隐疾。

  刚进宫的、年轻的还好一些,身子扛得住。像云嬷嬷这些老人,自然是病痛缠身,常年汤药不离身的。

  云嬷嬷他们虽然妆容得体,但是脸上多多少少都带上了一点青黑之气来。

  左右无事,贾敏便向两位嬷嬷、两位公公请了个脉,开了一丸药方。

  云嬷嬷等也知道贾敏是谈娘子的徒弟,自然不会推辞贾敏的好意,略让了一番,就由贾敏把脉了。

  贾敏号了脉,把症状说了,又提笔写了药丸的方子,分别交给云嬷嬷几人。

  云嬷嬷笑道:“林夫人果然已得了谈娘子真传,说的与大内的太医也分毫不差呢。”

  贾敏欠身回道:“嬷嬷谬赞。不过粗通罢了。”

  云嬷嬷几个收下方子,又各自恭维了一番,便离开了林宅。

  不过云嬷嬷他们素来谨慎惯了,又怎么会轻易尝试药方,回去之后再三确认,这才照方抓了药吃了,此乃后话。

  云嬷嬷他们离开后一日,贾敏就收到了林如海的家书,不由得暗暗纳罕:

  “便是用信鸽,自己写的信应该还没到南疆吧?怎么这么快回信就到了?”

  拆开了,才知道这信是入贡院第一日写的。

  信中把他往年参加殿试、以及殿试后的几次宴会的流程、礼仪、注意事项等等,一一分写清楚,连穿着、行止,以及吃食都没有落下。

  全部都是用蝇头小楷写就,写了足足写了五十二页,厚厚一大叠。

  贾敏仔细看完,参加殿试的流程和注意事项与云嬷嬷他们说的完全一样。

  至于殿试之后的,云嬷嬷他们没有讲,贾敏自然也不好先询问,否则就显得狂妄了。

  贾敏把信认真看完,然后又翻了一遍,确信里头没有夹杂了花草书,这才把信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