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还需要些什么吗?”路渝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士兵的目光几乎将他刺穿,半晌,才从齿缝里一字一句地蹦出三个字:“你是谁?”
“嗖——”
一颗子弹骤然破空而来,堪堪擦过他的耳朵,没入背后的墙壁。
若不是凭着多年来与死神打交道本能,在听到风声的瞬间条件反射地偏过头,他早已被射了个对穿。
面具士兵反应极快,立刻拔枪反击。
阿波罗迅速卧倒在地,躲过飞射而来的子弹,一个翻滚扑至桌前,一枪击毙一个刚掏出枪的军官。
其余两位军官飞快地回过神来,纷纷举枪射击。
密集的枪声在斗室内接连炸响,硝烟很快弥漫开来,将人影遮挡得模糊不清。
会议桌成了唯一的掩体,阿波罗一脚将其踢翻,挡在身前。
虚晃几枪后,他形如鬼魅,一个翻身越过会议桌,双腿如刀,夹住桌后一个军官的脑袋,紧接着腰腹猝然发力,扭身将其飞甩而出。
那个军官的脑袋狠狠撞在桌角上,脑袋一歪,身体砸倒在地不动了。
路渝早已趁乱挣脱士兵抓住他的手,在烟雾中钻到阿波罗的同侧。
他摸出藏在怀中的枪,对准了另一个正要去拍响警报器的军官。
“砰砰砰——”
三枪连射,但只有一颗击中了军官的背部。
还是晚了一步,军官已经拼尽全力拍下了墙上的红色按钮。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响彻整座山洞。
与此同时,山洞最外层的警戒兵突然骚乱起来。
是留在外面的两名士兵发挥了作用,将外围的大部分警戒兵吸引了过去。但尽管如此,楼道里依然传来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
忽然,路渝听见阿波罗闷哼一声。
那个面具士兵击中了他的右胸,自己的腿部也被打出一个大洞,鲜血直流。可他却似没有痛觉一般,如一条灵活的游蛇,在倒塌的残桌断椅间飞速移动。
显然,他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阿波罗趁他寻找掩体、无暇开火之际,一枪结果了那个被路渝打中,正拖着身体跌跌撞撞往外逃的军官。
此时,屋子里的活人只剩下士兵、阿波罗和路渝三个。
阿波罗没有丝毫停歇,连发数枪,将士兵逼入桌子与墙壁形成的死角。
士兵一面回头猛击,一面试图用肩膀将桌子撞开。混乱中,他的面具掉在地上,暴露出一张被烧毁的畸形的脸。
路渝霎时瞪大了双眼。
“父亲...”
他的低喃淹没在激烈的枪声中。
士兵的腹部又中了一枪,浑身是血,形容狼狈。
他随身佩戴的手枪只有一把,此时已经耗光了最后一颗子弹,靠在角落大口喘气。
而阿波罗则摸出了另一把枪,漆黑的枪口直直对准士兵的头颅。
“砰——”
阿波罗低下头,愣愣地看着自己被射穿的胸口。那里形成一个血淋淋的空腔,好像被谁挖走了一块儿似的。
风从腔道中穿过,仿佛荡起空落落的回声。
他缓缓回过身,望向路渝,那双冰冷的眼瞳里竟然有一抹不属于机器人的哀伤。
可路渝没有看见。
他的视线牢牢定在已经奄奄一息的士兵身上,双手剧烈地发着抖,连枪也握不住,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上。
尽管半张脸已经烧毁,路渝依然能够凭借那坚毅的轮廓、那属于东方人深褐色眼睛认出,他就是路峰。
“...父...亲...”
军靴踏在地面上的响动越来越大,眼看就要逼至跟前。
“走!快走!”路峰咬牙切齿地冲他吼道。
见路渝呆呆的几乎没有了反应,他又转向阿波罗:“带他走!仓库有密道!”
阿波罗抓起路渝的胳膊,强行将他拖出了201室。
他们从走廊另一侧的楼梯下到底层仓库,之前那个炊事兵早已在仓库门口等着他们。
阿波罗当然知道这里有密道,逃跑路线他从一开始就规划了不止一条。
炊事兵将他们带到一堆装满土豆的箩筐旁,几脚把箩筐踹开,露出密道的入口。
他们穿过黑黢黢的甬道,月光再次扑面而来时已行至一片湖边。
这里地面相对开阔,不远处停着一架战斗机。
这是一种轻型战斗机,速度快于普通战机,具有高度的灵活性和机动性。它的机身还不到十五米长,看上去比普通战机小了一半,轻易就隐藏在密林间。比起作战本身的用途,它更适合用来逃跑。
炊事兵扯掉上面覆盖着的用以伪装的树枝,露出机身上印着的蛾摩拉战机编号——这原是为指挥部的军官在遇险时准备的。
路渝直到战机启动时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抓住舷窗冲炊事兵大喊:“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军礼。
“敬和平。”他道。
战机如一只苍鹰从林间穿出,缓缓升空,被气流激荡起的树叶在他们身后飘落。
几分钟后,山洞炸开了。
留在仓库内的士兵引爆了弹药库,绚丽的火光接二连三地爆开,将整座山夷为平地,无数惨嚎与尖叫被掩埋在铺天盖地的尘土中。
路渝从战机上回头看,后方已经化作一片火海。
他颤抖着问:“你带他们来,就没有想过让他们活着回去,是吗?”
“是。”阿波罗手握操纵杆,目不斜视。
“那为什么还要带救护兵?”
“为了让他们相信自己能活着回去。”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拼尽全力去完成这次凶险的任务。
路渝如遭迎头一棒。
他能活着,因为他们代他而死。
“他们...非死不可吗?”
“这是最小的代价。”阿波罗平静地说。
路渝沉默着,内心却如山崩地裂。
他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阿波罗对人心的掌控。
他原以为阿波罗根本不懂人类,但现在看来,他并非完全不懂,只是习惯用最快速高效的方式获取胜利,所有人在他眼中仅仅是被精确计算的数据。
他是一架为杀人、为战斗、为掠夺而生的完美机器。
突然,机身直直歪斜了九十度,路渝的脑袋险些撞上玻璃舱盖。
下一秒,暴雨般的流弹擦着机翼飞射过去,带出无数道细碎的金光。
转头一望,只见三架重型战机不知何时追了上来,在后面紧咬不放。
“抓稳!”阿波罗喝道。
他在控制盘上一顿点击,果断地丢掉副油箱,减轻机身重量。紧接着,将操纵杆猛地后拉,机身瞬间如离弦之箭,以超700米每秒的速度垂直向上攀升。
躲开第一波攻击后,机身在空中翻转一百八十度,径直向后飞去。
两方战机相向而行,很快便调转了空中布局。
阿波罗掉转机头,绕到最后一架战机后方,20mm的高射速六管机炮如死神的枪眼,瞄准敌军机翼下方的发动机一阵猛攻。
比起重型战机携带的机炮,20mm机炮虽然威力不足,但射速极快,不到半分钟,密密层层的弹雨已经摧毁了敌军右侧机翼下方的发动机。
重型战机具备两个发动机,而此时已经来不及再对准另一侧了。
敌方的头号战机掉头追击,重型炮弹织就一张天罗地网,直扑他们而来。
高速发射的37mm炮弹足以击毁一辆坦克,只要机翼上挨上一颗,后果将不堪设想。
阿波罗驾驶战机在炮弹中穿行,好几次与炮弹擦肩而过,引起机身一阵颠簸。
天旋地转中,路渝几乎看不清他是如何躲过了敌人的攻击,只能见到一道道亮光,如璀璨的流星滑过深蓝色夜空。
轻型战机如一只灵巧的黑燕,在三架重型战机中来回周旋,但始终徘徊于那架已经被击毁一个发动机、行动迟缓的战机周围。
终于,在敌方炮弹射来时,阿波罗操纵战机猛地往右一偏,密集的炮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前方战机的左侧机翼!
重型战机顿时如一只断了翅膀的大鹏,笔直地坠落下去。
路渝突然反应过来,阿波罗竟然是在利用敌方的炮弹攻打敌方的战机!
利用轻型战机的高度机动性和夜幕的掩护,阿波罗如法炮制,击断了另一架战机的尾翼,失去平衡的战机一头栽倒,旋转着坠毁。
这时,空中只剩下最后一架敌机。
阿波罗突然压下机头,将速度推至最大,向低空俯冲!
路渝猛地望向他。
下面全是层峦叠嶂的山峰,而阿波罗甚至没有打开探照灯,他要做什么?
只见阿波罗紧盯着前方,那眼睛里甚至看不到杀意,只有剩下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完全不像一个活人。
高度已经降至一千米以下,前方不远处就是两座夹峙的山峰,此刻,战机正急速逼近左侧的山峰,而后方的敌机紧追而至!
眼看就要撞上,路渝大喊:“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阿波罗猛地向右调头,机翼几乎贴着山上的树枝擦过。
敌方早已看穿这一计策,一边继续朝前方猛烈射击,一边提前转向,紧跟着拐了个近九十度的大弯!
“轰——”
敌机撞上隐藏在右侧山峰后的另一座峭壁,四分五裂。
而阿波罗却早已转过弯,避开了障碍物。
不等路渝回过神,他们的战机突然开始剧烈摇晃,如同被飓风席卷。
发动机被击中了!
轻型战机只有一个发动机,不能像重型战机那样被击毁一个还能保持飞行。
阿波罗飞速从座椅下扯出降落伞,路渝见状也立马开始解安全带。
将绳索套在两人身上后,阿波罗一手牢牢揽住他的腰,一手推开舱门,朝着一望无际的黑暗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