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尼克尔森>第28章 别赶我走

  “一起吗?”

  洛加含糊着,将下巴磕在尼克尔森的胸膛上,红酒流转于眼波,他眯了眯眼,酿出些许迷离。

  风堵住了尼克尔森的耳朵,将洛加的声音阻隔,询问变得支离破碎,尼克尔森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

  他的手臂麻了,只能借着墙泄去洛加部分重量,又换了个胳膊撑着小家伙的腰,他反问道:“你说什么?”

  洛加显然醉的不轻,微弱的风绕过大脑,生出更多的醉意,他的眼睛又眯成了狭长的一道,唇边抿出了一抹笑。

  他彻底站不稳了,伸手环住了尼克尔森的腰:“我说…”他抱的很紧,像是一松手就要瘫下去一样,“要…要一起吗?尼克…尔森?”

  舌头被红酒勾住了,不让洛加说话,他仰着头,白发尽数落向脑后,滑过耳廓,蜷在脖颈,白色的发衬得洛加面色愈发红润,连带着脖颈都是同样的颜色。

  “一起什么?”尼克尔森抬起手,搓了搓洛加颈后的发,“一起睡觉?”

  他有些不敢信,这简直太荒谬了。

  窗帘遮住了外面的灯光,随着风缓缓鼓动,缝隙里透过一丝异样的天光,又在窗帘落下时被隔在了外面。

  尼克尔森看了看窗边的风,接着垂下眼来,因为身后有两只作乱的手,在他后背上不停地挠。

  力道不大,但挠得人痒。

  洛加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伸进了尼克尔森的睡衣里,指尖模拟着双足,沿着腰向一步一步上走,洛加触到了肩胛骨处的仿生皮,他用了点力气按了按然后移开了手。

  “嗯…”洛加很轻的点了点头,似是应答,又似是嘤咛。

  他应完这一声,双腿一软就要滑下去,尼克尔森猛地将人搂住,但醉酒的人都重的很,尼克尔森没能捞住人,反而被洛加带着一同跌在地上。

  “睡觉吧小家伙,”尼克尔森忽略了那声嘤咛,“明天就去带你改姓,给你入库珀家的家谱。”

  “库珀家?”

  “嗯,”尼克尔森顺着他说,“库珀家。”

  洛加跪坐在地上,茫然的盯着尼克尔森睡衣上的扣子,他反应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紧皱的眉头和满眼的哀伤。

  沉重的琉璃珠猛然砸在尼克尔森的大齿轮上,只听砰的一声响,大齿轮凹下去了一块,转速变得缓慢,渐渐停止,其余的齿轮跟着停转,尼克尔森的心脏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库珀家…”他倏然环住了尼克尔森的脖颈,倾身贴了上去,“你要…送我走吗?送我去…去库珀先生那里?”

  洛加贴的很近,但他好像看不清尼克尔森了,他二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层浓浓的雾,就像罩子外面一样,非得贴的近了再近才行。

  所以洛加膝行了一步,鼻尖贴上了尼克尔森的鼻尖,他张了张嘴,近乎哀求:“别赶我走,我不想再搬家了尼克尔森,可以吗?别赶我走。”

  无处安放的落寞兜头浇下,尼克尔森被淋的透彻,他像是会水的人却被水草缠住,肺部的空气逐渐抽离。

  “求你…”洛加搂的更紧了,双眼溢出湿润,“真的求你,别赶我走。”

  何止是心脏分崩离析,尼克尔森觉得我自己整个都要散架了,他头一次如此直观的接触洛加的恐惧,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洛加之前那样怕他生气。

  小狗本来有家,但是被迫流浪,小狗有了新家,但是依旧流浪,小狗带着一身的伤又有了家,它怕继续流浪。

  “不赶你走,”尼克尔森托起洛加的脸,将人剥离几寸,他擦去了洛加将将流出来的泪,在人鼻尖印下一个吻,“没人能赶你走,谁也不行,托特也不行,就是菲西来了也不行。”

  他安慰着洛加,但洛加却听不进去,酒精麻痹了神经,将他扔进恐惧的深渊,他疾坠而下,却触不到底,他死命的攀着尼克尔森,祈求尼克尔森做他的浮木。

  尼克尔森无比后悔带洛加喝酒,他在心里默默地画了个十字,祈求菲西不要找他麻烦,并且保佑他今晚能安稳度过。

  但他的祷告还没做完,一个巨大的变数陡然而生。

  “尼克尔森…”洛加突然挣脱开来,一把将尼克尔森推去墙边,紧接着跨坐上去,他一手箍住了尼克尔森的后颈,他看着那双绿眼睛慢慢放大,里面的心疼慢慢变成了惊诧。

  他吻了过去,用尽二十年的勇气。

  卑微又虔诚,单纯交织爱欲。

  “别赶我走尼克尔森,”洛加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吻得很轻,像风带着绒羽,“我好爱你。”

  洛加说的很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但尼克尔森听来只觉得震耳欲聋,像是一道闷雷劈在脑中,脑袋里的齿轮转出了火星,下一瞬便跟着他的大齿轮一同崩溃。

  窗帘鼓动不休,风不像风,像是火山爆发时灌注的岩浆,卧室里顷刻升温,热浪像是要把一切化为灰烬。

  时间被揉搓拉扯,挂钟走了一秒,下一秒像是要在一万年后才回来。

  洛加见尼克尔森不动也不说话,眼珠后面的齿轮好像被卡住了,平日里灵动的绿眼睛,此时变得呆滞无比,他得不到尼克尔森的答复,便又给了尼克尔森一个吻。

  “我没有骗你。”

  吻落在眉心。

  “我真的很喜欢你。”

  吻落在鼻尖。

  “那个时候你还不认识我,我是在我妈妈的相册里认识你的。”

  吻落在眼睛。

  “你很特别,我一眼就看到了你,我问妈妈这个人是谁,她告诉我你叫尼克尔森。”

  吻落在脸颊。

  “生病是不幸的,但我能来你身边,这是无比幸运的。”

  这是无比幸运的,这需要赔上洛加一辈子的勇气,最起码洛加是这样认为的。

  吻落在唇角。

  这是最后一个吻。

  “尼克尔森…”洛加低着头,乖顺的坐在尼克尔森的腿上,他不敢看尼克尔森,他的勇气就到此为止了,这一番借着酒精剖白过后,他依旧怕尼克尔森生气。

  他的头低的很低,尼克尔森只能看见洛加的发顶,球形关节有些涩,那只完好的手也变得僵硬。

  风突然变得很大,吹开了窗帘将紫红的天投射进来,天上滚起了闷雷,大雨倾盆而落,罩子外面的藤蔓探出了头,硕大的叶片随风扇动。

  发顶都变得难过,头发丝都没了生气,尼克尔森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他拍了拍洛加的背,慢慢将人搂入怀里。

  洛加埋在尼克尔森颈窝,眼泪不知怎的就掉了下来,青灰色的血管攀着脖颈,落入洛加眼底。

  “菲西一定会砍了我,”尼克尔森歪头靠在墙上,抚着洛加的后背,“我可能活不过今天晚上。”

  洛加没有说话,只悄悄地抓住了尼克尔森的衣角。

  煤油灯猛地被风刮倒,跟着风滚去了最远的墙角,屋里登时暗了些许,雨水浇灭岩浆,却依旧留有缠绵的灰烬。

  “多久了?”

  尼克尔森问的模糊。

  洛加愣了愣,愕然的抬起了眼,他撑着尼克尔森的胸膛慢慢坐正,目光从尼克尔森的眼眸滑落到双唇。

  “很久了,”他回答的也模糊,“记不清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