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我有辱斯文?>第五十二章 五十二只猫

  [这是52章,因发布失误,导致51章和50章顺序颠倒,麻烦大家倒回去先看51章~抱歉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

  这一晚,傅时秋久违地睡在自己的出租屋里。

  出租屋的床垫有些年头了,不知道经历过几任租客,床垫中间凹陷下去,睡久了腰背酸疼不说,翻身挪动也会发出嘎吱嘎吱的骇人响动。

  睡了三个月豪华高级软床的傅时秋一时间不能适应,躺在上面翻来覆去许久睡不着。

  但是,这样廉价破烂的床垫,明明才是傅时秋的日常和归宿,怎么享受了三个月的有钱人生活,就无法适应了呢?

  就像以往的每一天,傅时秋习惯了出租屋的冰箱只有几碗剩菜和一把青菜,而与盛鸣尘共同生活了三个月的傅时秋,却在拉开冰箱门的瞬间,下意识去冰箱抽屉里翻找新鲜饱满的车厘子。

  这习惯太可怕,傅时秋想。

  辗转反侧许久,傅时秋仍然毫无睡意,忽然想起今天回来出租屋的目的。

  傅时秋披衣爬起来,又在下床的时候被寒冷的空气冻得缩了回去。

  对了,出租屋也没有暖气和空调。三个月前傅时秋适应良好,如今反倒不能忍受了。

  再三做过心理建设,傅时秋一咬牙抄起床尾的袜子快速穿上,试图趁冷空气不注意时溜下床。

  房间里东西很少,夏秋穿的衣服被整齐地叠好放进大收纳箱,衣柜里只挂着几件冬天穿的羽绒服、棉袄和毛衣。

  傅时秋快速抽出搁在收纳箱底下积灰的储物盒,这里储存着他大学至今的所有证件和一些扔了觉得可惜留着又没什么大用的杂物。

  抱着储物盒回到床上,傅时秋抽了张床头柜上的纸巾,擦干净储物盒表面的浮尘。

  时间过去太久,傅时秋无法回忆当年那场车祸的细节。他只隐约记得,从医院病床上醒来的时候,他的枕头旁边放着一只精美华贵的黑色盒子。

  循着记忆,傅时秋在储物盒的角落看到了那个黑盒子。

  大约当时十分宝贵这只盒子,即使被货车撞上,傅时秋的第一反应也是将盒子紧紧护在怀里,以至于盒子表面染上了他的血。

  已经失去记忆的傅时秋事后半躺在病床上,始终无法理解自己的愚蠢行径。

  一个破盒子而已,值得他拿命去护着吗?

  但是当他打开盒子,看见里面镶了碎钻的劳力士男士手表后,傅时秋就原谅自己了。

  这可是劳力士!他保护的是钱!

  丢失记忆的傅时秋简单地把自己舍命护手表的行为归结为“保护财产”,如今再度回想起来,他保护的真的只是一份“财产”吗?

  星洲留学生傅时秋是个省吃俭用的穷光蛋,绝对不可能给自己买如此昂贵的奢侈品。

  会不会这是某人送给他的礼物?又可能是他准备送人的礼物呢?

  总之,傅时秋保护的,或许是二十岁的傅时秋小心呵护的一份珍贵心意。

  傅时秋轻轻摩挲着盒子表面变得暗沉的深色血迹,努力搜寻着自己的记忆拼图,试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可惜失忆太久,傅时秋毫无头绪。

  他叹了口气,将劳力士盒子重新塞回收纳箱,裹好被子躺下。

  或许是回忆了车祸发生的部分细节,这一晚,傅时秋又做了个梦。

  但梦境的内容却与星洲的过去无关,而是关乎现在。

  那是一个十分美妙的梦,真实又虚幻,仿佛发生在同一时空的平行世界。

  这次,盛鸣尘不再像被打了马赛克,清晰得像5K高清大屏,而傅时秋却像一缕游魂,飘荡在半空中,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到了“他”和盛鸣尘的婚后生活。

  梦里,傅时秋似乎没有失忆,因为他们没有离婚,生活地点也不是渠城,而是在距离星洲不太远的一个发达城市。

  傅时秋的工作不是如今的设计公司小编,而是一个畅销书作家,写出的狗血脆皮鸭虐恋小说为万千读者又爱又恨,大家都叫他“傅三刀”。

  而盛鸣尘依然是盛世集团的执行总裁,每天坐在办公室动动手指,就有大把资金哗啦啦入账。

  梦里的一天似乎是傅时秋与盛鸣尘的日常。

  傅时秋看到,因为头天晚上熬夜更新赖床的自己被盛鸣尘的早安吻闹醒,还没来得及发作起床气,就被盛鸣尘扛去了浴室。

  浴室里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总之一个小时后,傅时秋哭着软手软脚地被盛鸣尘塞进被子里。

  傅时秋哭得很凶,盛鸣尘哄了好久都没用,反而挨了几记软绵绵的拳头。

  下午,傅时秋悠悠转醒,看见盛鸣尘用小号给自己昨晚更新的章节打赏了一百个老虎油,整整齐齐一大排全是清一色的“老婆我错了”。

  土死了。傅时秋听到自己说,话虽是抱怨,眼角眉梢却是幸福的笑意。

  晚上,盛鸣尘提前下班回家,给傅时秋带了一束浅金色的郁金香,小卡片上画了满满一大串胖乎乎的小爱心,卡片上的“老婆我错了”字样却笔锋凌厉。

  把花悄悄放到书房门口,盛鸣尘就溜去厨房准备傅时秋爱吃的海鲜火锅和石锅烩饭。

  被美食和郁金香收买的傅时秋决定大度地原谅盛鸣尘在浴室的过分行为,并答应了盛鸣尘饭后海边散步的邀约。

  梦境的结尾,他们相拥入眠,共同期待新的一天降临。

  凌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傅时秋像是午夜梦醒的灰姑娘,独自一人在冷冰冰的出租屋里醒来。

  房间漆黑一片,落在耳朵里的是隔壁住户响彻云霄的打呼声,充斥鼻腔的是老旧墙壁散发出来的霉腐味。

  没有郁金香,没有海鲜火锅,也没有盛鸣尘,什么都没有。

  留给傅时秋的,只有天亮之后的一纸离婚证书。

  窗外又在刮风,傅时秋睁眼望着床尾的白色衣柜,漫无目的地想,原来傅时秋的人生还有另一种可能,原来他与盛鸣尘还有另一种归宿。

  如果没有车祸,如果没有失忆,傅时秋是不是可以成为厉害的“傅三刀”?他和盛鸣尘是不是不用离婚?

  一瞬间,傅时秋生出一股浓烈的悔恨和自责。

  他冲动地掀开被子,冲动地跑下床,冲动地穿戴整齐,却在即将踏出家门的那一秒,生生止步。

  傅时秋颓然站在防盗门前,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个无家可归的寂寥人。

  应当清楚,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傅时秋能做的,只有接受。

  凌晨四点二十三分,傅时秋走回卧室,脱去围巾和羽绒服,平静地爬上床和衣躺下。

  五分钟后,傅时秋忍不住拿起手机,找到盛鸣尘的头像,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

  好几分钟过去,对话框提示内容超出,傅时秋一怔,沉默两秒,又一口气删了个干净。

  总是擅长失去的傅时秋,从来留不住什么。

  八点十五分,天空出现了瑰丽的朝霞,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傅时秋穿戴整齐,出门赴约。

  早高峰地铁仍然拥挤,傅时秋右手拽着拉环,左手紧紧捏住结婚证的尖角,和大多数赶早高峰上班的打工人一样,麻木地龟缩在车厢一角。

  九点二十五分,地铁到站,傅时秋被裹挟在上班大军中挤挤攘攘地走下地铁。

  今天不是结婚的好日子,民政局门可罗雀,傅时秋走进民政局大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大厅中央的盛鸣尘。

  盛鸣尘穿得十分正式,西装革履、英挺俊朗,他迎风站在阳光里,柔软的头发折射出浅金色的光泽,仿佛盛装出席婚礼的新郎。

  离婚就这么开心吗?值得盛装庆贺。

  傅时秋垂下眼,感觉自己像是咬下一颗尚不成熟的青苹果,饱满多汁,却酸得苦涩。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抬腿向盛鸣尘走去。

  民政局大厅的光脑惯例标注老黄历版今日宜忌,十分巧合,三个月前盛鸣尘选择领证的日期,是被老黄历打上“忌结婚”的不详之日。

  三个月后,盛鸣尘选择离婚的今天,却是老黄历显示“宜离婚”的好日子。

  一时间,傅时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还是笑吧,傅时秋想,成年人的离别至少应当体面一些。

  于是傅时秋勉力挤出一丝笑意,不动声色站到盛鸣尘身后。

  盛鸣尘似有所觉,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傅时秋头顶。

  “感冒好了吗?”

  “好了。”傅时秋闷头答,其实没好,甚至因为半夜起床折腾,反而有些加重的趋势。

  两人间再无话,等待叫号的间隙,傅时秋忍不住回忆起梦里的光景。

  倘若平行时空真实存在,那边的傅时秋和盛鸣尘今天会做什么呢?他们知道这个时空的傅时秋和盛鸣尘马上就会离婚的事吗?

  傅时秋漫无边际地想着,最好不要知道,至少傅时秋和盛鸣尘也要幸福一次的吧。

  人少又是离婚的缘故,叫号速度相当快,五分钟后就轮到他们。

  和结婚相同的流程,填完表后,工作人员就收走了两人的结婚证。

  又三分钟过去,傅时秋领到了人生第一本离婚证,同是红色,意义却大不相同。

  傅时秋轻轻捏着离婚证的边角,速度很慢地同盛鸣尘并肩离开民政局大厅。

  大约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样澄澈,是暴雪之后难得一见的晴日。

  马路上喧闹而不绝,来往的星船和空间车穿梭于半空中,隔着遥远的距离望去,就像一只只忙着采蜜的蜜蜂。

  站在民政局门口,傅时秋抬眼望了望空中渺小的星船,又扭头看向一旁的盛鸣尘。

  今天之后,傅时秋和盛鸣尘的生命轨迹将如同两条相交的直线,同乘过短短一站,便不再相遇。

  想至此,傅时秋的心脏又开始冒酸水。

  察觉到自己有掉眼泪的趋势,傅时秋连忙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应该说点得体的告别赠言,傅时秋在心里告诫自己。

  可是没等他憋出来,盛鸣尘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傅时秋。”

  傅时秋一怔,盛鸣尘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隐约流露出一点不易觉察的紧张,像是重力的吸引,叫傅时秋忍不住想靠近。

  “你愿意陪我演一个故事吗?”

  好郑重诚恳的语气。傅时秋想,仿佛不是离婚分别前的最后交谈,而是求婚的前兆。

  但是怎么可能呢?

  傅时秋用力攥紧手指,鼓足勇气抬起头——盛鸣尘稳稳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深沉的眸子里似乎藏着光,像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

  然而,傅时秋却感到一点没由来的紧张,他压着呼吸,轻声道:“什么故事?

  盛鸣尘垂下眼,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本手绘的淡蓝色小册子,递到傅时秋手边。

  “我们的故事。”

  傅时秋低眸,看见册子封面郑重其事地写了几个大字:

  ——哥哥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