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脸上蓦的多了几分像是终于知道真相后释然又安心的的笑意。
在此之前心中曾经有过的疑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释。
例如为什么明明是一个在将军府中连下人地位都不如的人，会有着比朝廷中所有的朝臣们都还要长远的眼见与计策。
为什么苏哲在向他说奏请皇帝封王离京时会选择贫瘠的蜀州。
此前闻砚自己就已经有过许多猜测，最终觉得可能偏向的也是苏哲不是凡人这一点。
只是他一直在担忧，如果自己和苏哲挑明之后，他要走怎么办？
他一个身无长物的人，用什么去留住一个九天之上下凡尘的仙人？
而现在，这些疑虑都在刚才苏哲主动承认的话语中解除了。
他的先生自己说出来的，一定就代表着不会走吧？
苏哲半阖着眼，将闻砚眼中流动而过的各种情绪收进眼中，伸出苍白的手捏了捏闻砚的脸颊：“那子玉可要好好记住我。”
闻砚抱着苏哲的双臂又紧了些：“我一定记住先生。”
“下辈子还要来找先生。”
苏哲失笑，将这一句话放在心中，却没有当真。
他带着001，就是一个穿梭在寰宇万千世界的游魂一个，能够一个世界遇上闻砚已经是万幸，至于其他的世界中再次见到……简直就是不切实际的奢望。
马车摇摇晃晃，缓慢行至其他的山贼所提供的黑虎寨所在的地点。
这个曾经是蜀州最大的山贼窝中，此刻已经化作一片焦土。
闻砚小心的给苏哲提着衣摆，看着苏哲扫视过周围一圈后向他解释：“两个月前，赵镰和芷兰接到消息之后用不到两个时辰赶到，就已经是一片焦土了。”
黑虎寨所占的面积不小，周围还全是茂密的山林，如果不是提前知晓，两个时辰之内绝对不可能烧完。
“赵镰和芷兰带人前来黑虎寨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他们，就只有我和云离。”
云离绝对不可能是叛徒，那么黑虎寨提前离开绝对是早就准备好的。
站在客观立场上，两个月之前，黑虎寨完全有和刚到达蜀州不久的秦王有拼一拼的实力。
可他们并没这么做，反而选择一种很被山贼看不起的方式：逃跑。
虽然被诟病，但这个方法无疑保存住了黑虎寨的实力，并且还让它成为了悬在蜀州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的一柄铡刀。
随时都有可能在蜀州和其他州郡往来时从中作梗。
这根本不可能是山贼能够想到的策略，更像是对闻砚恨之入骨之人想要用这一点来恶心他。
“子玉，你觉得，有什么人会对你恨之入骨？”
闻砚摸不清苏哲为什么会突兀的问这样一句话，老实回答道：“对我恨之入骨的，也就只有七年前处理的南疆那一场叛乱里面的人了。”
“但是我能够肯定，那些人最后都死了，绝对不可能还有人活着。”
他可是为了永绝后患，将南疆反贼的尸体聚在一起一把火烧了。
苏哲敛眸，闪过一丝兴味。
按照001给出解释，世界线明明只有管理局中的人才能够调阅更改。
但是后来被景迁却得知了未来的发展，还做出了改变。
这样看来，是不是在本应该被处死的南疆叛乱中的人，有人还活着呢？
苏哲停下往前走的脚步，拉住闻砚空着的一只手：“冯知州的供词递到京城了吗？”
闻砚：“还没有，一直想着等先生看过以后再做定夺。”
苏哲蹲下来捻了一抹焦黑的泥土，嘴里吐出的话语那叫一个大逆不道：“将有人陷害太子非皇帝皇后的亲生子这一点写进去吧。”
身为皇家之人本该在这个时候斥责苏哲意图欺君想法的闻砚此刻半点惊讶都没有。
他动作轻柔拉过苏哲捻过泥土的手擦干净后扣在掌心：“都听先生的。”
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觉得，我还可以适当的在里面卖一卖惨。”
比如儿臣知晓太子之位被废的原因，很是感激父皇母后的不杀之恩。
苏哲靠的闻砚又更近了一些，汲取他身上的暖意：“子玉有长进了。”
闻砚低头，呢喃的话语淹没在两人交缠的唇齿之间：“都是先生教的好。”
已是深夜，宵禁之下除了更夫打更的声音再无半点杂音的京城陡然之间响起了马蹄急促踏在石板上的声音。
来自蜀州的一份密信经由皇家暗卫，一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之后，仅仅只用了六天时间就从蓉城送到了远在京城的皇帝手中。
息在德妃宫里的皇帝连夜起来赶往御书房，椒房殿中的皇后也被叫往。
不仅如此，宫门外的礼部尚书和右相以及已经从不问政事的皇后父亲恩国公，全都被皇帝叫御林军一刻钟之内赶到了御书房。
在御书房之中会面的几人看着熟悉的脸，心里顿时都知晓此次的事必然重要到能够和皇帝登基的前一晚一般重要。
因为在场的五人，是当年皇帝还是一个在冷宫中不受宠的皇子之时，唯一信任的人。
已经通过气的皇帝和皇后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自责与后悔。
恩国公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恩国公这个是皇后父亲，皇帝岳父的人率先站出来：“陛下，娘娘，深夜召臣等前来，是有何要事？”
皇帝将来自蜀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已经拆开的密信丢在三人跟前，努力压抑着怒火：“自己看。”
恩国公和右相以及礼部尚书心里都是一惊。
哪怕是在当年差点被先帝贬为庶人时，皇帝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这次的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捡起地上的信纸打开翻看，三人在看了不过七八行时都变得比皇帝更充满怒气。
尤其是恩国公，作为这里面可以算是唯一的长辈，直言不讳道：“这简直就是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