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皇帝一如既往的听完朝臣们打着官腔，先是将自己的对家踩了一番，接着又开始开口向他要东西。
皇帝随手给了几个人一些意见，而后将目光放在闻砚身上。
他和皇后当初是被迫绑在一起，两人在最初相看两厌过后也没有生出任何的男女之情，反而是志同道合的惺惺相惜。
所以对于闻砚这一个他们之间唯一的孩子，皇帝和皇后可谓是下了无数的功夫，用最好的一切来培养他，完全是将他当做储君。
可这一切都随着一年之间一个在京城中的细作被抓到后结束了。
当时他和皇后虽然没有立刻相信，但心中却都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即便看着闻砚和自己以及皇后各自有几分相似的脸，他们依然会怀疑。
而随着真相被查出，皇帝和皇后分别滴血验亲后，真的确认了闻砚不是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的孩子。
可养了二十多年，感情是怎么都割舍不掉的。
所以在最初的愤怒过后，皇帝皇后也决定只是废掉闻砚的太子之位，好好养着。
等到他们以后又有了太子，就让闻砚当一个辅佐他的王，一样可以好好过完一辈子。
但千算万算，到底是有疏忽的时候，让闻砚被人陷害弄残了双腿。
皇帝和皇后在最初知道闻砚站不起来时，心中是有不忍的，可随即而来的是不可否认的庆幸。
闻砚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就证明他不会对皇位造成威胁，他们也可以安心让闻砚当一个王爷。
抱着这样想法的皇帝皇后，在一个半月前听见闻砚自请封王，前往蜀地时，心中是骇然的。
盛朝虽然没有封王以后就真的无缘太子之位的规矩，但一个皇子，离开京城以后想要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尤其是闻砚想要去的，还是蜀州那种还没有完全开化的偏远之地。
皇帝和皇后当时就劝了闻砚，只可惜闻砚就是一根筋的要去那里。
沉默之后，他们也就不再强求，答应了闻砚的要求。
只是一再强调，一定要等到开春了才离开。
龙椅上的皇帝目光遥遥望向闻砚。
他要是猜的不错，这小子今天就会提出来吧。
果不其然，在朝臣掐完头花后，退朝之前，闻砚出来了。
“陛下，儿臣有本启奏。”
闻砚一句话，让整个朝堂里的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无论是哪个品阶的朝臣，在闻砚还是太子时候都被他雷厉风行，半点不留情面的手段弄怕了。
所以即便闻砚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上朝，即便他不是太子，他们刻在骨子里面的害怕依旧冒了上来。
可闻砚接下来的话更让官员和皇子的脑子都转不过来。
开什么玩笑，这个前太子会自请封王离开京城不说，竟然还是蜀州那种地方？！
一时之间，哪怕是朝臣都有些于心不忍。
尤其是闻砚还是太子时的老师，两朝丞相，脑子里立刻就冒出一定要让皇帝不同意的想法。
可他还未来得及站出来，皇帝就同意了闻砚的请求，并且还威胁的附上一句话：“朕不希望有人跟他求情。”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哪怕是剩下的几个皇子，都从皇帝的言语中品到他们父亲的无情。
下了朝后，闻砚本想离开，却被丞相拦住了轮椅。
“老……丞相大人。”
听着闻砚变换的称呼，丞相一时之间只觉得悲戚。
他这个学生，自幼光风霁月，从未行差踏错过一步，更是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天下百姓的事。
怎么就在突然间被亲生的父母嫌弃，落到现在双腿残疾，周遭无人依靠，还要被发配到蜀州那种地方的地步了？
丞相本想和之前一样宽慰两句，到最后说出口的，也只剩下一句话。
“子玉啊，若是有什么需要老师的地方，尽管讲便是。”
“老师别的没有，但在钱财上，还是能够帮扶一下你的。”
闻砚嘴角勾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多谢丞相，但是不必了。”
他并不缺那些东西。
丞相长叹一声，独自一人离开了。
和闻砚还为被废太子之位前，每次下朝师生都会一起走相比，丞相的背影显得很是孤寂。
闻砚目送丞相的背影消失，来不及离开，就被皇帝的贴身太监拦住了。
“李公公。”
李公公掐着尖细的嗓子：“咱家奉陛下的口谕，前来请大皇子前往乾清宫一叙。”
“大皇子，请吧。”
“劳烦公公带路。”
乾清宫中，皇帝和皇后互相看着唉声叹气。
“子玉这小子，怎么就想不开一定要去蜀州呢？”
“江南不好吗？”
皇后长叹一声：“他的性格，是劝不回来了。”
“如今只能够想想，能不能在其他的地方补偿一下吧。”
皇帝看着将手中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卷起：“看看他要什么吧。”
“如果还是什么都不要，就将这份空白的圣旨给他吧。”
“父皇，母后。”
闻砚坐在轮椅上，黑沉的眼中让人看不清情绪，面对皇帝皇后的再一次询问，他依旧是坚定的拒绝。
“蜀州很好，清静。”
皇后给了皇帝一个“我就说劝不回来的”眼神，旁敲侧击问道：“那砚儿有其他想要的吗？”
闻砚本来想打算拒绝，眼中却不由得浮现去苏哲的那张脸，以及被他许多次悄悄把玩的柔顺乌发。
原本想要拒绝的话被咽了下去：“有一个。”
“父皇，母后，我要我的玉冠。”
他的加冠礼是没有了，但玉冠还在。
苏哲今年才十六岁，等到四年以后，哪怕没有回到京城，他也依旧会给苏哲扮一个加冠礼。
到时，原本属于自己却又无缘的玉冠，送给苏哲也不错。
皇帝和皇后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幻听了：“啊？”
闻砚没有改口：“只要玉冠。”
皇帝和皇后此刻恨不得将闻砚的脑子撬开看看是不是因为太子之位被废刺激出问题了。
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都只要一个玉冠？！
眼见劝不了，在皇后应下以后，皇帝还是将空白的圣旨拿了出来。
然后不出所料的，遭到闻砚的拒绝。
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在闻砚这里还不如一顶玉冠重要。
他捧着盒子，面对皇帝和皇后的疑问，眼中闪烁着光：“因为这是给另外一个人的。”
他们再想接着询问时，闻砚已经像他们拜别。
莫名的，皇帝皇后都感觉到，自己是要永远失去些什么了。